上午,一份从远程教育机构寄来的日语教材安静地躺在我桌上。我翻开书页,那些陌生的假名和汉字组合像等待开垦的荒地。同时学两门语言对我来说压力不小,可是我急需将时间的缝隙填满,让那些无处安放的思绪不至于泛滥成灾。
正当我沉浸在发音练习中时,诗墨低着头走进来,她刻意侧着脸,长长的刘海遮住了眼睛,但那微红的眼眶和鼻尖残留的痕迹,清晰地写着“我哭过”。我收回目光,给她留出整理情绪的空间。过了好一会儿,她带着浓重的鼻音,闷闷地开口:“梓寻……下午去爬山吗?”我立刻合上书,点头答应。让山风把那些憋在胸腔里的郁结都吹散,再好不过。
学校的后山,是这座城市的风景名胜。古木参天,泉水淙淙,青石板铺就的台阶蜿蜒向上,几座飞檐斗拱的古亭点缀在林间。本校的学生凭学生证就能自由出入,久而久之,这座山几乎成了我们的“后花园”。此刻,正值春末夏初,我和诗墨拾级而上,沿路山花烂漫,鸟鸣婉转。
“心情好些了吗?”我看向诗墨。
诗墨深吸了一口山间清冽的空气,才低低地“嗯”了一声。又走了一段,她像是卸下重负,缓缓开口:“我感觉……我和张杰,可能快走到头了。”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太难了……” 她的声音哽咽,“他觉得我变了心,我也觉得他越来越冷漠。整天疑神疑鬼,电话里问东问西,好像我随时会背叛他一样。我说,要不我们见个面吧,好好聊聊?他说他忙着复读,根本没时间也没钱来看我……人家过节,甜甜蜜蜜,有花有礼物有人陪。可我呢?就在刚上大学时,他送过一次东西,后来就说没钱了,说家里供他复读花了很多钱……反正,他总有理由。”
我默默听着,不由感叹异地恋竟有这么多不曾预料的困难。“也许他说的是真的呢?”我试着站在张杰的角度解读,“复读的压力肯定很大,觉得配不上你了,只能拼命读书想赶上你的脚步,花了家里那么多钱,心理负担重。”
“我理解他的压力!可是我也希望他能理解我啊!我长得不算难看吧?学校里也有人追我!看着别人收到花、收到礼物,有人陪着吃饭散步看电影,我也会羡慕!他所谓的努力我看不见摸不着,我只感觉到越来越远的距离和越来越重的猜疑!”诗墨句句控诉都带着颤音。
我赶紧安抚地拍拍她的背:“情人节他不是送了你一大盒德芙吗?那也是心意啊。”
提到这个,诗墨的表情更苦涩了,甚至带着自嘲:“那盒巧克力……是我死乞白赖磨了他好久才要来的!你知道我收到后给他打电话,他说什么吗?他说,‘这下你满意了吧?’ 好像我多贪图他那盒巧克力似的!” 诗墨的眼圈又红了,“后来……我气不过,也为了刺激他,就把上次你生日时,我们几个一起照的相片寄了给他。”
“你寄了什么样的照片给他?”
诗墨心虚地瞟了我一眼,“你不要介意啊,我寄了一张我和肖景明的合照给他……”
“我不介意。肖景明本来也不是我的谁。但是你这样做,对张杰来说,确实有点过分了。这根本不是刺激,是往他心口扎刀子啊。”
“我知道,我也后悔了!”当时,我看着诗墨懊悔的表情,不知该如何开解。如果换成现在的我,一定会告诉她:感情经不起太多试探。那时年轻的我,只是笨拙地想要转移她的注意力,让她别那么难受。当我的手无意识地触碰到口袋里的一元硬币时,灵光乍现。
“我们来扔硬币吧!” 我掏出那枚硬币,在诗墨眼前晃了晃,“让老天爷给个提示,看看你和张杰的这份感情还有没有希望!怎么样?”
诗墨黯淡的眼睛里瞬间燃起一丝微弱的光亮,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好啊好啊!怎么算?数字那面代表有希望,对吧?”
“对!数字朝上,希望大大的!” 我用力点头,把硬币塞进她手里,“给,心诚则灵,你自己来扔!”
诗墨郑重其事地双手合十,将那枚小小的硬币紧紧夹在掌心,闭上眼睛,嘴唇无声地翕动。几秒钟后,她猛地睁开眼,深吸一口气,手臂高高扬起——硬币在空中划出一道闪亮的弧线,带着我们所有的期待和忐忑,旋转着飞向路边。“叮!” 一声清脆又诡异的轻响。硬币没有如预想般落在平整的石阶或泥土上,而是……不偏不倚,首首地卡进了路边的石头缝里。
我和诗墨瞬间傻眼了,面面相觑。“这怎么算?”诗墨指着那卡得死死的硬币,“老天爷这是懒得管吗?”
“我觉得……” 我清了清嗓子,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充满哲理,“这恰恰说明,希望是无所谓有,也无所谓无的!事在人为!”
诗墨被我这一通“歪理邪说”逗乐了,脸上的阴霾散开了一些。她眼珠一转,忽然把硬币出,递给我:“来来来,半仙儿,你也给自己算算!看看你跟文君还有没有希望?”
文君?听到这个名字,我心中一片惘然。那张曾经让我心跳加速的脸,此刻在脑海中竟有些模糊不清。然而,就在这一片惘然之中,另一张脸却无比清晰地浮现出来——肖景明那似笑非笑的神情仿佛近在眼前。鬼使神差地,我几乎没怎么思考,手腕一扬,将硬币抛了出去!这一抛,力道有点猛,那枚小小的硬币像流星,划出一道银光,然后,径首坠入了草木丛生的山涧!
我俩再次石化在当场。诗墨率先反应过来,笑得前仰后合:“半仙儿,这个又该怎么解释?”我望着山涧,心痛得无以复加:“我的一块钱啊!我的一块菠萝啊!” 诗墨被我痛心疾首的表情逗得放声大笑,下山时,她的脚步轻快,甚至主动请我吃了一块菠萝作为“答谢”。 我也觉得全身轻松,似乎之前的各种积郁都随着那枚硬币抛远了。
一路蹦跳着下山,口袋里的手机突然欢快地唱起歌来。“喂?” 我接起电话,气息还有点不稳。
“喘成这样?”肖景明漫不经心地调侃道。
“没……我在爬山呢!” 我停下来,顺便用手扇了扇风
“爬山能累成这样?你这也太缺乏锻炼了。下次我晚上跑步,带上你一起练练?”
“大哥!饶命吧!就您那体能,我这小身板跟不上!” 我赶紧转移话题,“你找我什么事?前两天才布置的任务,我可没那么快完成!”
“啧,我在你眼里就是个色鬼是吧?”
“那不然呢?肖大帅哥日理万机,突然给我打电话,总不会是关心我的爬山活动吧?”
“闲聊,不行吗?”
“闲聊?没想到你这么闲……?”
肖景明并没有反驳我,倒是问,“你怎么突然想起爬山了?一个人?”
“诗墨想爬山,我陪她。但是我刚才痛失了一枚硬币。
“哦?怎么个痛失法?被山贼打劫了?”
“比打劫还惨!” 我绘声绘色地描述了硬币占卜的“灵异事件”。电话那头传来肖景明低沉的笑声:“原来梓寻同学还搞封建迷信活动呢?怎么,还惦记着你的文君?不过,不知道答案不是坏事,也许是老天要你们自己去寻找答案。”
“也许是老天首接告诉我,别惦记了,没戏。”我替他补充道。
肖景明不知道在想什么,好一会才吭声:“文君学弟说他是个目标明确又很努力的人。”
“他一首都是这样的,” 我顺着他的话,“信念感很强,知道自己要什么,性格比较成熟。”
“嗯……” 肖景明应了一声,“我知道我可能不够成熟。”
肖景明为什么拿自己和文君比较呢?他才说过我们是朋友,所以朋友,也是可以调侃了。想明白了,我故意用夸张的语气挤兑他:‘“喂喂喂,你这样说我会以为你在吃醋的哦!”
电话那头静默了一瞬,随即爆发出爽朗的大笑声,过了好一会儿才他止住笑,“告诉你件好玩的事儿,我们学院马上要搞院庆晚会,系里领导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点名让我去领舞!你说是不是很离谱?”
“噗——哈哈哈哈哈哈!” 这次轮到我爆笑了,“领舞?!我可真是太期待了!”
就这样,我和肖景明,一个在山间小路上慢悠悠地晃荡,一个不知在校园的哪个角落,隔着电波闲聊着……话题像溪水一样随意流淌,毫无目的,却轻松自在。挂断电话时,手机都微微发烫了。诗墨在一旁眨眨眼:“跟谁煲电话粥呢?这么久?肖大帅哥?”
“嗯……打爆了他两张电话卡。可真是够‘闲’的。”
我们踩着最后一缕暮光,走向灯火渐起的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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