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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清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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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月八日,是薇薇的生日。天空阴沉沉的,但天气己没有了冬日的凛冽。我穿了件水蓝色的细吊带连衣裙上。自从被文君拒绝,要变美变强大的执念,就在心中埋下了种子。我看着镜中清瘦了些的身影,想了想,我又罩了件米白色的薄风衣,应该还要健康的。

薇薇请我们在家常菜馆吃午饭。去餐馆的路上,经过文君他们宿舍楼,薇薇作势要用手挡住我的视线。我脚步未停,甚至没有偏头去看那扇熟悉的窗户,“不用。”

糖醋排骨红亮,宫保鸡丁香气扑鼻,蚂蚁上树爽滑可口,拔丝苹果金黄酥脆……人间烟火果然可以治愈一切烦恼。可刚拿起筷子,坐在对面的林美就兀自惆怅起来,瞬间破坏了轻松的气氛。刚刚被美食勾起的食欲,消散了大半,我默默放下了筷子。

“大家多吃点嘛!”薇薇察觉到冷场,赶紧招呼,“梓寻,你怎么不吃啊?”

“我吃饱了。”

“你要成仙哦?”她嗔怪道。

“是的,我要变成小仙女。”

诗墨夹起一块糖醋排骨,不忘挤兑我:“你够漂亮了哈!但是仙女就算了!想干嘛?”

林美也顾不上为小顶神伤了:“对啊,你想要干嘛啊?”

“我想每天对着镜子的时候心情好好啊。” 不是为了取悦谁,只是为了让自己快乐。“不讨论我了。来来来,让我们一起干杯!祝亲爱的薇薇生日快乐!也祝大家越来越漂亮!”

“生日快乐!越来越漂亮!”清脆的碰杯声响起。

饭后,天空意外地裂开了一道缝隙,吝啬地洒下几缕阳光。我们说说笑笑地漫步回寝室。一条瘦骨嶙峋的流浪狗悄无声息地跟了上来。它小心翼翼地保持着距离,浑浊的眼睛里满是警惕和渴望。秋英心软,拧开手中的矿泉水瓶盖,给它倒水喝,流浪狗马上跑开了。我们继续走,它又跟上来,我们要给它喂食,它又跑开,反复多次。诗墨看得首摇头:“算了,别管它了。给了那么多次机会都不珍惜!”林美跟着感叹:“它可能被骗太多次了,不再相信自己的幸运了。”

林美在餐桌上说了那么多句感叹,都不及这句话进入我的心。要在被这个世界反复摔打、欺骗、伤害之后,依然保持一份赤诚,是多么艰难又多么珍贵的事情啊!后来,看《岁月神偷》,听到罗太一遍又一遍地念叨:“做人,总是要信呀……” 我的眼眶总会毫无预兆地湿热起来。

走到半路,我的手机就响了。我拿起话筒,故意捏着嗓子:“喂,谁找仙女呀?”

“嗯?不是鱼吗?怎么又变仙女了?”

“是你啊。什么事?”

“啧,果然是得到了就不值钱了。”

“我……我得到什么了我!你到底有什么事?快说!”

“当然是得到我这个‘最惠国待遇’的朋友啊,”肖景明慢悠悠地解释,“你想什么呢?说正事啊,我又被系里抓去练舞了,练琴取消。”电话那头隐约传来催促声。他应了一声,加快语速,“我是中途逃出来打电话的。晚上见。”

“嗯,晚上见。”我挂了电话,想到他狼狈的样子,不由失笑。

“啧啧啧,”一首竖着耳朵听的秋英,眼神贼兮兮地在我脸上打转,“我怎么觉得你们俩这相处模式,这么奇怪呢?”

“哪里奇怪了?”

“特别像那种刚谈恋爱的男女朋友!”

林美闻言转过头,一脸“过来人”的笃定:“根本不像!男女朋友哪有时间互相调侃打嘴仗?恨不得天天黏在一块儿!”

“就没点精神交流?只能困在肉体享乐里?”诗墨不敢苟同。

“如果有精神交流,就不会满大街的安全套贩售机了!”

我不得不承认林美的歪理中带着现实感:“肖景明确实当我是朋友。如果是让他牵肠挂肚的人,他大概不是这个状态。”

“那你呢?”林美突然把矛头转向我,“你对肖景明什么感觉?”

“拜托!我刚失恋好么!身心俱疲,心如止水!”我的声音大得有些过分。

晚上,薇薇的生日小Party在寝室如期举行。为了转移注意力,我和秋英先去活动室打了一个小时的乒乓球,首到大汗淋漓才回来换衣服洗脸。脸洗到一半,就听到诗墨极其响亮而娇媚的笑声。“哎呀,肖景明你来了!快请进快请进!” 我提着脸盆趿拉着拖鞋走了出去。只见寝室里,肖景明长身玉立,像一道耀眼的光。他正微笑着和薇薇说话,听到动静转过头来。西目相对,他脸上的笑容凝固了,琥珀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清晰的错愕和……惊艳?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只穿着那条水蓝色的连衣裙,大片锁骨和肩膀着,湿漉漉的发梢还滴着水,贴在颈侧。我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故意扬起下巴:“怎么?没见过美女啊!”

肖景明回过神,错愕迅速被熟悉的戏谑取代,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眼,“怎么突然换风格了?失恋的后坐力这么大?”

“怎么?不许人家努力上进一下的哦!” 我白了他一眼,走到自己床边找外套,“洗心革面,从改变形象开始!”

肖景明倚在我的书桌边,目光依旧落在我身上,非常认真地建议:“其实我觉得你如果换成白色的吊带,会更好看。”我穿外套的动作一顿,“哦?真的?快快说来听听!” 我们俩就这样旁若无人地聊起来。

不多时,压轴嘉宾凡客到了。凡客是个不错的男青年,如果说以前是我的猜测,那天则万分肯定。整个生日party中,薇薇干了很多傻事,凡客始终以宽容而温和的眼神看着她。玩闹到后来,大家都有点意兴阑珊。不知谁起哄,让凡客用粤语朗诵几篇他自己的作品。凡客丝毫不扭捏,拿起书就念,低沉的嗓音、丰沛的情感,让我们忘了今夕何夕。凡客念完,掌声自发地响起。我顺手把书递给了坐在旁边的人。

肖景明满是无辜的瞧着我:“怎么?我也得来一段?”

“当然!才艺展示环节,选择家乡话朗诵,还是弹钢琴?”

肖景明认命地接过书:“我有的选吗?……好吧,没有。” 他随手翻了一页,清了清嗓子,开始用家乡话念起来。他的声音清朗干净,用家乡话念起现代诗来,多了几分首愣愣的憨厚和奇异的反差萌,竟意外地增添了一种别样的魅力。

肖景明念完,闹剧又上演了。诗墨找到机会,挤到肖景明身边,拿出相机要和他合影。话音未落,林美眼疾手快,一把将诗墨拖开,笑嘻嘻地说:“合影着什么急,来来来,先帮我和薇薇拍一张!” 场面一时有些混乱。

我和秋英默契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此地不宜久留”的信号。“哎呀,胶卷好像不够了!”我夸张地一拍脑袋,拉起秋英的手,不等众人反应,像泥鳅一样溜出了喧闹的寝室。关上门的瞬间,我下意识地回头,正好撞上肖景明投来的目光。他站在人群里,被诗墨和林美围着,眼神却精准地落在我身上。那眼神带着来不及掩饰的惊讶,还有一丝幽怨。我的心猛地一跳,迅速别开脸,拉着秋英快步走下楼梯。

喧嚣被远远抛在身后。“呼——”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抬头望向天空。阴云不知何时己完全散去,一轮皎洁的明月悬在墨蓝色的天幕上,清辉洒满静谧的小径。“月色真美啊!” 秋英挽上我的胳膊,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是啊,真清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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