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景明那句“我满意了”像一道无形的敕令，暂时压下了所有异议。游戏仍在继续，但目标似乎己经明确——我成了众矢之的。又一轮抽牌，我再次不幸抽到最小的牌，最大的牌则落在了应月身边的男生手里。应月侧身过去，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男生会心一笑。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他问道。
“真心话。”我几乎是机械地回答。
“现在你心里最在意的异性叫什么名字？不可以说亲人哦。”
桌上所有的目光再次聚焦到我身上，探究的、好奇的、看好戏的。我感到心跳加速，一个名字几乎要脱口而出，但它卡在那里，带着灼人的温度。我避开那道最想触碰的目光，低声说：“我选择不回答。”
应月夸张地“啊”了一声，故作惊讶地劝我：“不回答要喝酒的哦。”
“那就喝酒吧。”
她又立刻补充：“要喝一满杯哦。”
在各种意味不明的目光注视下，我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透明的杯壁上凝结着冰冷的水珠，像我此刻的心情。之前己经陆陆续续喝了不少，这一大杯灌下去，我知道自己绝对会难受。但在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别无选择，仿佛喝下这杯酒，就能浇熄心头不合时宜的妄念。在周围看客的喝彩声中，我仰头将整杯酒一口闷了下去。冰凉的液体混合着苦涩冲刷过喉咙，涌入胃袋，带来一阵剧烈的胀痛和翻搅。我放下杯子，不言不语，紧紧抿着嘴，等待那阵恶心过去。
其实，我心底曾可耻地掠过一丝期待——肖景明会不会伸手替我挡下这杯酒？但他没有。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我，仿佛隔着一层看不透的玻璃。
过了一会，胃胀的感觉没有缓解，反而更加严重，我终于撑不住了。借口上厕所，我踉跄着离席。夏天和郭婷立刻尾随而至。蹲在厕所里一阵翻江倒海，外面传来夏天担忧的声音：“你没事吧？”
我吐得眼泪都出来了，喉咙沙哑：“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不放心你啊。”郭婷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
夏天叹气：“哎……早知道我刚才替你喝了，我本来以为肖景明会替你挡的。”
“我也是……”郭婷的声音低了下去。
我扶着隔板站起来，打开门，用冷水泼脸，看着镜子里脸色苍白、眼眶发红的自己，哑声道：“现在明白了吧，他不会的。”
郭婷递过纸巾，小声说：“我还以为他多少对你有好感呢。”又是一阵恶心涌上，我弯下腰，夏天连忙过来拍我的背。
“别拍别拍，我缓缓就行。”
“你酒量退步不少啊。”夏天担忧地看着我。
郭婷帮我解释：“她刚才不是在讲她最近好忙好累嘛，酒量下降也正常啊。”
“喝太急了。”我靠着洗手台，闭上眼。
“我对肖景明有点失望。看着你被他同学这么折腾，居然无动于衷。”夏天愤愤然说道。
我睁开眼，凝视着镜子里狼狈的自己：“有什么好失望的？你还真以为他会喜欢我？暧昧才说明不在意……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不应该是小心翼翼，唯恐自己不够好。”我闭上了眼睛，“好累。”
郭婷试图安慰我：“想来想去，还是秦召最好。”
“扯得有点远。不过我也觉得秦召好，你们春节不是还见面了吗？要不要旧情复燃一下？”
“不想。单身不好吗？”
“看来你恢复一点了。时间不早了，今晚上郭婷在我宿舍睡。等下我们就回去了。”
“嗯，”我点点头，“打个招呼我也走。”
我们正要出去，厕所门被推开，两个女生说笑着走进来，故意压低的议论在安静的洗手间里依旧清晰可辨。
“哎哎，刚才那是物理系的肖景明吗？”
“好像是。”
“守女厕所门口干什么？”
“等人呗。吴云要是知道了该伤心了。”
“这种万人迷看看就好……”
哪有闲心去理会那些乱七八糟的闲话，我有气无力地推开门，低着头就往前冲，差点一头扎进肖景明的怀里。没想到他还杵在那里。
“没事吧？”他首起身，目光落在我脸上。
夏天没好气地抢答：“有事，吐了。”
肖景明看向夏天，语气里竟然有责备：“你不是说她酒量没问题吗？”
“谁知道现在这么弱。高中时确实是好汉一枚。”夏天撇撇嘴。
我扯出一个勉强的笑：“献丑了。”
肖景明的视线回到我脸上，“现在还想吐吗？”
“嗯。我先回宿舍了，你们系的美女战斗力太强了，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
“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
“我送你。”他坚持。酒精放大了所有情绪，我猛地抬高声音，几乎是在喊：“我说了不用了！”肖景明被我的反应惊住了，随即眉头拧紧：“你这是闹什么脾气？”
身体的难受和心里的委屈在酒精的催化下终于决堤，变成了止不住的眼泪。我捂住自己的脸，转向墙壁，不想让他看到我这副狼狈不堪的样子。夏天和郭婷对视一眼，默契地先离开了。
这时，刚才在厕所议论的两个女生也走了出来，看到肖景明先是一怔，又好奇地打量背对着我。肖景明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一下位置，将我完全遮挡在那些探究的视线之外。随后，沉声问道：“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我今天不该来？”
“没有，我见到你挺高兴的。”这是真话，也是此刻最让我难过的事。
“那我就更不明白了。”
就在这时，应月的到来，打破了僵持的局面：“景明，你们怎么还在这里啊，我们喝团圆酒了，就等你们俩呢！”
肖景明回头应了一声：“好，马上来。”
我又退回洗手间，重新洗了脸，努力让红肿的眼睛不那么明显，才低着头，跟着肖景明回到桌旁。大家都默契地装作没看到我的异样，包括应月。肖景明变得很沉默，若有所思。当陈令提议大家举杯共饮时，只有我们俩还在发呆。
“上一趟厕所就丢了魂了，你们干什么去了？”
肖景明才回过神，淡淡地应道：“太晚了，都累了。”
散场后，肖景明一言不发地将我送到寝室楼下。夜风吹散了酒意，也吹得心头一片冰凉。他停下脚步，看着我，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说了句“走了”。我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彻底消失，才默默转身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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