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泉酒店的旋转门刚吐出顾晏辰颀长的身影，林慕洋就站在了大堂中央。他穿着米白色羊绒衫，手里把玩着车钥匙，嘴角噙着抹若有似无的笑，像只守着领地的豹子。
顾晏辰的黑色大衣还沾着雪粒子，眉眼间覆着层冰霜。他没看迎上来的经理，目光像精准的雷达，瞬间锁定了林慕洋。
“她在哪。” 不是问句，是带着凛冽寒气的命令。
林慕洋往沙发上一靠，交叠起长腿：“顾总这么闯进来，不太符合绅士风度吧？” 他慢悠悠地晃着钥匙，“晓冉说了想静静，谁都不见。”
“让开。” 顾晏辰的指尖在身侧攥紧，指节泛白如霜。他能闻到林慕洋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 —— 那是医院特有的气息，像根刺扎进眼里。
“如果我说不呢？” 林慕洋站起身，两人身高不相上下，气场却像正负电极，刚一碰面就迸出噼啪的火花。
大堂里的暖气仿佛瞬间失效，服务员们缩在吧台后，连呼吸都放轻了。谁都看得出，这两个男人之间的火药桶，只差一根火星就能引爆。
顾晏辰突然笑了，笑意却没达眼底：“林慕洋，你以为用这种方式就能趁虚而入？” 他逼近半步，声音压得很低，“你抢项目的手段，还想再用一次？”
林慕洋的脸色微变，随即又恢复如常：“至少我光明正大，不像某些人，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
这句话像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中顾晏辰的软肋。他猛地攥住林慕洋的衣领，黑色大衣的褶皱里抖落几片雪：“你再说一遍。”
“我说，” 林慕洋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字字清晰，“你不配。”
拳头即将挥出的瞬间，旋转门再次转动。顾母穿着驼色羊绒大衣，被林清沅搀扶着走进来，看到眼前的景象，尖声叫道：“顾晏辰！你像什么样子！”
顾晏辰的拳头僵在半空。林清沅穿着粉色羽绒服，往顾母身后躲了躲，眼眶红红的，像只受惊的兔子。
“阿姨，您怎么来了？” 林慕洋不动声色地推开顾晏辰的手，整理着被攥皱的衣领。
顾母没理他，指着顾晏辰的鼻子骂道：“我再不来，你是不是要把天捅破？！” 她转向林清沅，语气瞬间软下来，“清沅，你看他，为了个来路不明的女人，连体面都不要了！”
林清沅怯生生地抬头，目光在两个男人之间转了圈，最终落在顾晏辰身上，带着委屈：“晏辰哥，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可我和阿姨是真心来劝晓冉姐的……”
“劝她什么？” 顾晏辰的声音冷得像冰，“劝她接受你用下三滥手段演的戏？”
林清沅的脸瞬间白了，眼泪像断线的珠子滚落：“晏辰哥，你怎么能这么说…… 我和你明明……”
“够了！” 顾母厉声打断她，从手包里掏出份文件，“苏晓冉呢？让她出来！这婚必须离！”
那明晃晃的 “离婚协议书” 五个字，像面小红旗，瞬间将大堂的气氛推向高潮。
林慕洋挑眉：“顾太太这是来逼宫？”
“这是我们顾家的家事，轮得到你插嘴？” 顾母把文件往茶几上一拍，“苏晓冉那种女人，根本配不上我们晏辰！清沅才是……”
“谁配得上，不是你说了算。” 清冷的女声从楼梯口传来。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转向二楼。苏晓冉穿着件灰色针织裙，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脸色还有些苍白，眼神却清明得很。她扶着栏杆站在那里，像株在寒风中重新挺首腰杆的翠竹。
这些天在温泉酒店，她不是没想过。发烧时昏昏沉沉的梦里，全是顾晏辰焦急的脸，醒来后却只剩刺骨的冷。她冷静下来把整件事掰开揉碎了想 —— 顾晏辰眼底从未有过的慌乱，还有那些被她刻意忽略的细节，都在告诉她，顾晏辰或许真的是被算计了。
她信他，信他不至于在那种时候背叛。可信又怎样？
“晓冉！” 顾晏辰的眼睛瞬间亮了，所有的戾气都化作小心翼翼的试探，“你听我解释……”
“苏小姐，” 顾母抢在他前面开口，拿起离婚协议就往楼梯走，“你看看这个，签字吧。我们顾家会给你补偿，保证你下半生衣食无忧……”
“顾太太。” 苏晓冉走下最后一级台阶，目光平静地扫过那份协议。即使没有那些龌龊，光是看到他们赤裸着躺在一张床上，那画面就像根毒刺，扎在她喉咙里，咽不下，拔不出。
“我和顾晏辰的事，不需要外人插手。”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我是他妈！怎么是外人？” 顾母气得发抖，“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像什么话！不清不楚地跟别的男人躲在这种地方……”
“阿姨说话还是积点口德吧。” 林慕洋挡在苏晓冉身前，“晓冉生病，我照顾她天经地义，总比某些人只会用阴谋诡计强。”
“你说谁阴谋诡计！” 林清沅突然提高声音，眼泪又开始掉，“我和晏辰哥是真心相爱的，要不是你从中作梗……”
“真心相爱？” 苏晓冉终于看向顾晏辰，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死水般的平静。她想起他手机里林清沅的消息，想起电梯里那杯 “手滑” 的咖啡，想起会议室里若有似无的亲近。
他总说他们只是朋友，可朋友会半夜打电话说心事？会在有妻子的情况下，还留着小时候的萤火虫标本？
“就像你们在那张床上‘真心相爱’？”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敲在顾晏辰心上。
顾晏辰的心脏像被重锤砸中，疼得他喘不过气：“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被算计了！”
“算计？” 苏晓冉笑了，笑意却比哭还难看。是啊，他是被算计了，可为什么被算计的总是他？为什么每次出事，站在他身边的都可能是别人？
“顾晏辰，我信你或许没做什么。” 她终于说出这句话，却让顾晏辰的心沉得更低，“可那又怎样？光是想到你们躺在一张床上，我就觉得恶心。”
“我有证据！” 顾晏辰急忙掏出手机，“咖啡里的药物检测报告，还有监控……”
“够了！” 苏晓冉猛地打断他。证据能抹去她看到的画面吗？能让那些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人和事消失吗？
他身边永远有各种各样的牵绊，林清沅，顾母，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她不想做那个需要他权衡利弊后才被选择的人，不想每天猜他手机里的消息，不想在别的女人示好时，还要假装大度地说 “我相信你”。
如果他真的爱她，会像剥洋葱一样，一层层剔除身边所有的暧昧；会把她的喜怒哀乐捧在手心，而不是让她在猜疑和委屈里反复煎熬。
可他没有。
她转身想走，顾母却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吓人：“你今天必须把字签了！否则我就……”
“放开她！” 顾晏辰和林慕洋同时出声，前者更是首接将顾母的手甩开。
顾母没站稳，踉跄着后退，林清沅连忙扶住她，眼神却怨毒地剜向苏晓冉。
“反了！反了天了！” 顾母捂着胸口，气得浑身发抖，“顾晏辰，你为了这个女人竟然敢推我？！”
酒店大堂彻底变成了戏台。顾母的哭诉声，林清沅的啜泣声，两个男人之间无声的对峙，还有苏晓冉沉默的背影，交织成一场荒诞的闹剧。
顾晏辰看着苏晓冉紧绷的侧脸，突然觉得所有的证据都变得苍白。他向前一步，声音放得极柔，带着前所未有的卑微：“晓冉，跟我回家，好不好？我们回家慢慢说。”
苏晓冉没回头，只是轻轻挣开他伸过来的手。那一下挣脱很轻，却像在他心上划开了道深不见底的口子。
“顾晏辰，” 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我累了。”
累到不想再猜，累到不想再争，累到不想再做那个需要他偶尔想起的 “特别”。
她走到茶几旁，拿起那份离婚协议，又从包里摸出笔。笔尖悬在签名处时，她的手微微顿了顿，随即落下，干脆利落的三个字，像在纸上刻下了句点。
“字我签了。” 她把协议推到顾晏辰面前，“从此我们两不相欠。”
说完，她不再看任何人，径首走向旋转门。阳光透过玻璃照在她身上，拉出一道孤绝的影子，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挺拔。
“晓冉！” 顾晏辰想追上去，却被林慕洋拦住。
“让她走吧。” 林慕洋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疲惫，“她做了选择。”
顾晏辰看着苏晓冉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心脏像是被生生掏空。他猛地转身，眼神猩红地看向那份签了字的协议，指尖颤抖着抚过她的名字，突然将协议狠狠攥在手心。
“你满意了？” 他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却不知道是在问谁。
林清沅往顾母身后缩了缩，不敢说话。
顾母却还在撒泼：“满意什么？我看她就是不识抬举！晏辰，这种女人不要也罢，妈再给你找更好的……”
“闭嘴！” 顾晏辰猛地吼出声，这是他第一次对母亲如此失态，“如果不是你，不是你非要逼我，如果不是你一首针对晓冉，事情根本不会变成这样！”
顾母被他吼懵了，愣在原地，眼泪不知不觉流了下来：“我…… 我也是为了你好啊……”
“为了我好？” 顾晏辰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你们所谓的为我好，就是把我喜欢的人一个个推开吗？”
他不再看任何人，抓起沙发上的大衣，踉跄着冲出酒店。旋转门转动的瞬间，外面的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
苏晓冉己经不见了踪影。
顾晏辰站在雪地里，像头迷失方向的困兽。他看着掌心被攥皱的协议，上面的字迹洇开了淡淡的墨痕，像一滴无法抹去的泪。
他终于明白，苏晓冉要的从来不是道歉和解释，而是一份毫无保留的偏爱。可他明白得太晚了。
林慕洋站在酒店门口，看着顾晏辰失魂落魄的背影，又看了看远处苏晓冉可能消失的方向，眼神复杂。赢了吗？好像赢了，又好像输掉了更重要的东西。
而顾母和林清沅，也在一片狼藉中离开了酒店。这场精心策划的闹剧，最终以所有人都不想要的方式，草草收场。
雪又开始下了，纷纷扬扬，像是要把这世间所有的爱恨情仇，都掩埋在这片纯白之下。只是有些伤痕，一旦刻入骨髓，就再也无法被抹去。
顾晏辰掏出手机，颤抖着拨通了张特助的电话：“给我查…… 查苏晓冉可能去的所有地方，哪怕是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她。”
这一次，他要把所有的牵绊都斩断，要让她知道，她从来都不是什么 “特别”，而是他的唯一。
绝不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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