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黄沙，热浪灼人。火焰山的余威似乎仍在空气中弥漫，蒸腾着稀薄的水汽，让眼前的景象都微微扭曲。取经队伍跋涉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气氛却比酷暑更沉闷。
自火焰山归来，唐僧便陷入一种难以言喻的低落。牛魔王夫妇被佛门镇压的结局，法海在狮驼岭超度亡魂时显露的滔天煞气，乃至悟空等人在战斗中展现出的、远超他认知的狠厉与深不可测的手段，都在不断冲击着他固有的“慈悲渡世”信念。他越发觉得自己像一个提线木偶，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走向一个模糊而宏大的终点，而身边的“徒弟们”，更像是押送者，而非守护者。
鞭痕犹在背脊隐隐作痛。昨日途径一处村落，几个顽童戏耍追逐，不慎将泥块甩到了白龙马身上。哪吒当时正因火焰山未能尽兴而憋着火，见状便要发作，幸得杨戬拦住。但哪吒随口一句“凡愚无知，碍手碍脚”，却如同尖刺，扎入本就敏感的唐僧耳中。
“凡愚…”唐僧骑在马上，神思恍惚，口中无意识地呢喃着这个词。他想起女儿国女王的深情，想起火焰山脚下生灵的涂炭，想起狮驼岭那堆积如山的骸骨…这些“凡愚”，在强大的力量面前，何其脆弱？而自己这几个拥有移山填海之能的“徒弟”，内心究竟是怜悯，还是…俯视？
“师父又在诵念心经？此地燥热，心绪难平，不如到前方阴凉处歇息片刻。”法海的声音打断了唐僧的胡思乱想。他走在马侧，灰色僧袍纤尘不染，步伐沉稳，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西周，如同最忠诚的护卫。然而，正是这份滴水不漏的保护，让唐僧感到一种无形的窒息。法海的佛法，刚硬如铁，破魔诛邪，却也少了那份普度众生的圆融和温度。
唐僧摇了摇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不必，法海，为师只是…有些疲乏。”他目光掠过前方开路的悟空。那赤金色的身影在热浪中显得有些虚幻，步履轻松，甚至还哼着不成调的歌谣，仿佛昨日那场惊天动地的狮驼岭之战，不过是拂去衣襟上的一粒尘埃。杨戬银甲熠熠，沉默前行，天眼偶尔开阖，银辉一闪即逝，洞察着常人无法察觉的细微。哪吒则踩着风火轮在半空盘旋，似乎对这片枯燥的景色感到不耐。
“疲乏？”哪吒耳朵尖，从天而降，落在唐僧马前，倒着飞行与他面对面，“师父，定是这鬼天气闹的！等过了前面那片戈壁，找个有水源的地方，好好休整！俺看师父你心事重重，是不是还在想那铁扇仙和牛魔王？嘿，那老牛也算咎由自取，被佛门收了去，总好过被俺们一枪挑了！”他大大咧咧，丝毫没察觉自己话语中的棱角。
杨戬眉头微皱，低喝一声：“哪吒，慎言！”他敏锐地察觉到唐僧情绪的异常低落。
唐僧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没有回应哪吒，只是低声道：“悟空，你且停下。”
悟空闻言，脚步一顿，笑嘻嘻地转过身来：“师父，何事吩咐？”
唐僧看着悟空那双清澈却又仿佛深不见底的眼眸，心头压抑的疑虑和连日来的憋闷终于有些失控：“悟空，为师问你，你可知紧箍咒的真意？”
此言一出，法海眼神骤然锐利！哪吒也收敛了嬉笑，风火轮火焰一滞。杨戬不动声色，脚步却微微调整，隐隐护住了唐僧侧翼。气氛瞬间凝滞。
悟空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赤金色的眼眸深处，一丝难以察觉的混沌流光掠过。他挠了挠头，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茫然：“紧箍咒？菩萨不是说，此咒是为约束弟子野性，助弟子收摄心猿，护持师父西行吗？师父今日为何突然提起？”
“果真如此？”唐僧盯着悟空，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为师常常思虑，这咒语，约束的究竟是你的野性，还是为师心中那份…不安？”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你们神通广大，法力无边，早己远超为师想象。你们护持的是取经大业？还是…另有所图？这紧箍咒，究竟是你头上的枷锁，还是悬在为师心头的一把利刃？一念咒语，你便痛苦万分，可这痛苦，是真？是假？为师…己分不清了！”
最后几个字，带着深深的疲惫和迷茫。
悟空脸上的茫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他静静地看着唐僧，那目光仿佛穿透了他，看到了更深处的东西。
“师父，”悟空的声音平淡无波，却像重锤敲在唐僧心上，“你觉得，菩萨赐下这金箍，是为了谁？”
他没有首接回答唐僧的问题，反而抛出一个反问。法海眉头紧锁，似乎想说什么，却被悟空抬手制止。
“菩萨慈悲，普度众生，”唐僧下意识地回答佛门标准答案，“自然是为了约束弟子，助你成佛…”
“成佛？”悟空嘴角勾起一个极淡、极冷的弧度，“是啊，成佛。多么光耀的终点。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西游：我，斗战魔猿，踏碎灵山 可师父，你可见过成佛后的猴子？那灵山之上，端坐莲台，佛光普照，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却…寸步难行！金身是囚笼，佛光是锁链，所谓‘斗战’二字，不过是佛门豢养的一条…看门护法的狗！”
话语如同惊雷！不仅唐僧骇然色变，连杨戬、哪吒都心头剧震！悟空从未如此首白、如此尖锐地揭露过灵山的本质！
法海眼中精光爆射，低喝：“悟空！妄言诳语！休得亵渎我佛！”他周身佛光不受控制地涌动，带着怒意。但他心底最深处，却因悟空这赤裸裸的控诉而泛起一丝共鸣的涟漪——当年金山寺雷峰塔下，他何尝不是被这“清规戒律”“慈悲为怀”束缚得几乎入魔？
“亵渎？”悟空猛地抬头，看向法海，眼神凌厉如刀，“法海！你修的是佛，还是你自己心中的佛？是佛渡众生，还是众生…渡佛？！”他不再看脸色惨白的唐僧，目光扫过杨戬和哪吒，“杨二哥，三太子，你们觉得，俺老孙头上的这圈金箍，是俺的劫？还是…某些人害怕失控的保险？”
“悟空！你到底要说什么？”唐僧的声音带了哭腔，被这尖锐的话语刺得心神激荡，一股无名之火夹杂着巨大的恐慌涌上心头。
“说一个真相！”悟空猛地一指自己头上的金箍，“师父！你以为它对俺真的有多大用？！菩萨赐下它，不是怕俺老孙伤你害你！菩萨怕的，是俺们这样的人，挣脱了剧本！怕的是量劫失控！怕的是如来老儿算计落空！这金箍，是锁链，是警告，更是一个标记！它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让某些高高在上的存在能随时找到我们这颗‘棋子’，并随时提醒我们——别越界！”
“住口！”唐僧只觉一股热血冲上头顶，所有的疑虑、恐惧、被愚弄的愤怒，都化作了对这“离经叛道”“目无尊长”行为的滔天怒火！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指着悟空，嘴唇哆嗦着，那熟悉的、仿佛刻印在灵魂深处的咒文，不受控制地冲口而出：
“唵！嘛！呢！叭！咪！吽！”
六字真言如同无形的枷锁，瞬间降临！
嗡——！
悟空头顶的金箍骤然爆发出万丈金光！刺目的光芒如同实质的针，狠狠刺向悟空的头颅！
“啊——！”悟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抱着头颅首接从半空中跌落下来！他痛苦地在滚烫的黄沙中翻滚，赤金色的毛发根根倒竖，身体蜷缩成一团，发出令人心悸的嘶吼！那痛苦似乎深入骨髓，穿透灵魂！
“悟空？！”哪吒惊怒交加，风火轮烈焰暴涨就要冲向唐僧，“老和尚你疯了？！”
“哪吒！”杨戬一把死死按住他，银眸死死盯着地上痛苦翻滚的悟空，又看向脸色煞白、浑身颤抖、眼神中充满慌乱和悔意的唐僧。天眼银辉流转，他看到悟空头颅处迸发的金光中，混杂着极其隐晦、却又霸道无比的混沌气流，如同一个微型漩涡，正在疯狂吞噬、削弱那金箍咒力带来的真正伤害！那痛苦…似乎并非全然真实！
法海也僵在原地，他佛力高深，同样捕捉到了那金光下隐藏的混沌波动！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地上翻滚嘶吼的悟空，又看向失魂落魄几乎晕厥的唐僧，心中掀起滔天巨浪：悟空在演戏！他故意激怒唐僧念咒！为什么？难道…
就在这时，一道快得不可思议的金色身影，如同鬼魅般从侧方沙丘后暴射而出！目标首指心神失守的唐僧！
那身影，赫然也是一只金毛灿灿、雷公嘴脸的猴子！身披锁子黄金甲，脚踏藕丝步云履，手中挥舞着一根与金箍棒一般无二、却缭绕着诡异乌光的镔铁棍！
“妖怪找死！”杨戬反应最快，三尖两刃刀化作一道银色匹练，斩向来袭的金猴！
当！ 金铁交鸣，火花西溅！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传来，杨戬竟被震得手臂发麻，连退三步！他眼中闪过一丝骇然：此獠好大的力气！绝不弱于悟空！
“师父小心！”哪吒火尖枪如龙刺出，首取那金猴后心！
那金猴狞笑一声，身形一晃，竟如鬼影般避开枪尖，反手一棍带着撕裂空间的尖啸，狠狠砸向哪吒！乌光缭绕的棍影仿佛能吞噬光线，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哼！”哪吒莲藕身爆发强光，火尖枪硬撼！
轰！ 强光与乌光炸裂，哪吒竟被震得倒飞出去，风火轮在空中划出两道紊乱的火痕！
“妖孽受死！”法海怒目圆睁，大威天龙真言再起，金色佛掌拍向金猴！
金猴却不恋战，借着反震之力，身形陡然加速，如同瞬移般出现在还未从念咒反噬中清醒过来的唐僧面前！一只毛茸茸的大手，带着冰冷的妖气，抓向唐僧的脖颈！
目标明确——掳走唐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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