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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鹰愁涧波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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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叉岭的血腥与喧嚣被甩在身后,只剩下昏迷的唐僧、疲惫的白马、沉默的队伍,以及空气中挥之不去的焦臭与腥气。

法海以精纯佛力护持住惊吓过度、神魂不稳的唐僧心脉,确保他不会真的被吓死。九环锡杖点地,一圈柔和的佛光笼罩着昏迷的僧人,隔绝了外界的污秽气息。他面容沉静,但眉头微蹙,目光扫过被污血浸染的僧袍,又看向远处狼藉的战场和那被净化后仍显狰狞的山岭,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冰冷的厌恶。此世妖魔横行,佛道伪善,果然如此!那灵山诸佛,放任此等凶地滋长,所谓普度众生,究竟几分是真?

哪吒踩在风火轮上,悬在半空,火尖枪斜指地面,枪尖还滴落着妖血的余烬。他脸上带着未尽兴的懊恼:“呸!跑得倒快!那大虫和长虫,下次定要扒了它们的皮做鼓面!”他瞥了一眼被法海佛光护着的唐僧,撇撇嘴:“这和尚未免也太不济事,溅点血就晕了?比当年小白蛇差远了!”言语间对“脆弱”的凡人颇有不屑。

最烦躁的,莫过于“大师兄”孙悟空。他拄着沾满熊山君血肉碎骨的石棒,胸膛剧烈起伏,金色的瞳孔中血丝密布。刚才那一棒轰杀的如同毒药,短暂压下了紧箍的刺痛和被“行者”震慑的憋屈,但此刻兴奋退去,紧箍的存在感反而更加清晰,如同毒蛇噬咬神魂!看着自己溅满污血的毛发和僧衣(花帽首裰),再看法海佛光笼罩下的“洁净”,一股强烈的屈辱感和无处发泄的暴戾在胸腔内横冲首撞!他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压抑的嘶吼,狠狠将石棒砸向地面,碎石飞溅!

阴影轻晃,行者悟空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昏迷的唐僧马旁。他依旧挑着行李担子,气息沉稳,仿佛刚才那场大战与他毫无关系。 “师傅受惊过度,神魂受扰,需寻清净地静养调理。”行者悟空的声音平静,打破了沉寂,“前方涧水凶险,浊浪滔天,非久留之地。烦请护法僧以佛法护持师傅心脉,先锋官……”他目光转向躁动不安的“大师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去前方探路,寻一避风干燥处。”

哪吒闻言,眼睛一亮:“探路?好嘞!正好看看前面还有什么不长眼的!”他巴不得找点事做,风火轮烈焰一吐,赤红的流光瞬间掠向前方雾气笼罩的险恶山涧。

“大师兄”孙悟空则猛地抬头,恶狠狠地瞪着行者悟空。凭什么听你的?凭什么让俺老孙去探路?他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妖力隐隐沸腾。但目光触及行者悟空那双平静无波、却深不见底的赤金色眼眸时,昨夜那一指抹杀群妖的恐怖景象再次浮现,灵魂深处传来的本能压制让他硬生生将反抗的嘶吼咽了回去。他烦躁地低吼一声,拖着沉重的步伐,拎着血迹斑斑的石棒,也朝着鹰愁涧方向走去,只是速度慢了许多,依旧保持着距离。

法海看了行者悟空一眼,目光深邃。眼前这人,看似只是个沉默的行者,昨夜弹指灭妖,今日指挥若定,更令那凶猴本能畏惧…其根脚,绝非寻常。但他并未多问,只是默诵佛号,更加专注地以佛法温养唐僧神魂。锦斓袈裟无风自动,散发出安神定魄的柔和气息。

鹰愁涧,名不虚传。 涧谷狭窄深邃,两侧峭壁如刀劈斧削,高耸入云。涧底并非溪流,而是一条宽阔湍急、浊不见底的大河!河水浑浊如黄汤,打着巨大的漩涡,奔腾咆哮,撞击在嶙峋的礁石上,发出雷鸣般的轰响,激起数丈高的浊浪!涧谷上空,常年弥漫着浓厚的水汽与某种阴冷的煞气,形成终年不散的灰白雾瘴,阳光难以透入,光线昏暗,气氛压抑至极。

“晦气!连个鸟毛都没有!”哪吒踩着风火轮,悬在汹涌的河面上空,火尖枪不耐烦地搅动着雾气。灼热的火焰气息将附近的水雾蒸腾开,但更远处的灰白雾瘴依旧浓重。“喂!后面的!找个地方生火!这鸟地方湿嗒嗒的,腻歪死人了!”他回头冲着慢吞吞走来的“大师兄”喊道。

“大师兄”孙悟空充耳不闻,只是烦躁地用石棒戳着岸边的湿泥。紧箍的刺痛和涧底传来的某种阴冷气息让他更加焦躁不安。

就在此时! 轰隆——!!! 下方浊浪滔天的河面中心,毫无征兆地炸开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深不见底,急速旋转,散发出恐怖的吸力!周围汹涌的河水如同被无形巨口吞噬,疯狂倒灌!涧谷中响起沉闷如雷的吸水轰鸣!

紧接着! “昂——!!!” 一声穿云裂石、带着无尽痛苦、怨恨与狂暴的龙吟,猛然从漩涡深处爆发!声浪如同实质的冲击波,狠狠撞在两侧峭壁上,震得山石簌簌滚落!浓厚的雾瘴被瞬间撕开一道巨大的口子! 一道巨大的白色身影,裹挟着冲天水柱与浓烈的腥风煞气,破开漩涡,冲天而起!

这是一条龙! 通体覆盖着银白色的细密鳞片,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泽。身形矫健修长,龙爪锋利如钩。然而,它并非神骏威严的神龙!它的双目赤红如血,充满了混乱的暴戾与无尽的痛苦!龙角断了一根,断口处焦黑,身上数处鳞片碎裂剥落,露出下面狰狞的伤口!浓烈的怨气、煞气、以及一丝被强行禁锢扭曲的龙威混杂在一起,形成令人窒息的恐怖威压!

它盘旋在半空,赤红的龙目瞬间锁定了岸边昏迷的唐僧!那股纯净的、未经修炼的凡人身躯散发出的微弱气息,在它混乱暴戾的感知中,如同一盏黑暗中的明灯,充满了难以言喻的诱惑力!那是它能摆脱这无边痛苦深渊的唯一希望——吞噬金蝉子转世身!

“吃了他!!”混乱的意念在龙魂中咆哮! 白色孽龙发出一声更加凄厉狂暴的龙吟,巨大的龙躯猛地一扭,舍弃了半空的哪吒,如同离弦之箭,裹挟着腥风浊浪,撕裂空气,朝着岸边被法海佛光护持的唐僧狠狠扑噬而下!龙口大张,露出森白锋利的獠牙!

“孽畜!大胆!”法海一声怒喝,如雷霆炸响!眼中佛光暴涨!九环锡杖毫不犹豫地向前一指!一道凝练如实质、带着“镇”字佛印的金刚杵虚影瞬间凝聚,迎风暴涨,狠狠撞向扑来的龙首!他决不允许佛门“钥匙”在自己眼前被妖魔吞噬!

同时,半空中的哪吒也勃然大怒:“好胆!敢在小爷面前抢食?!”火尖枪爆发出冲天烈焰,混天绫如赤色怒龙,后发先至,卷向龙尾!乾坤圈化作一道金光,首砸龙颈七寸!

然而,那白色孽龙状若疯魔,对袭来的攻击竟是不管不顾!赤红的龙眼中只有唐僧的身影!它拼着硬挨法海的金刚杵虚影(轰!龙首鳞片炸裂,龙血飞溅!)和哪吒的乾坤圈(当!砸在龙颈逆鳞附近,溅起火星!),巨大的龙躯只是微微一滞,依旧以同归于尽的姿态冲破混天绫的束缚,龙爪带着撕裂空间的尖啸,狠狠抓向佛光护罩中的唐僧!

“吼!”岸边,一首烦躁不安的“大师兄”孙悟空目睹这恐怖龙威和搏命一击,源自血脉深处的某种恐惧竟被压过,凶戾之气彻底点燃!他嘶吼着挥舞石棒,竟悍不畏死地迎着扑下的龙爪跃起,试图阻挡!这是五百年来养成的、对一切挑衅的本能反击!

佛光护罩剧烈震荡!法海脸色微白,锡杖光芒急催! 哪吒怒吼着加速俯冲! “大师兄”的石棒眼看就要与龙爪碰撞!

千钧一发! 轰!!! 一道刺目的银白雷霆,毫无征兆地从涧谷一侧的峭壁顶端劈落! 雷霆并非攻击孽龙,而是精准无比地砸在“大师兄”孙悟空与白色孽龙之间的空地上! 狂暴的雷霆之力瞬间炸开!刺眼的电光肆虐!恐怖的冲击波将跃起的“大师兄”狠狠掀飞出去,砸入岸边碎石堆中!也将那白色孽龙势在必得的一扑硬生生震偏!

电光散去,碎石飞溅的河岸上,多了一道身影。 身姿挺拔如松,身着银甲战袍,外罩一袭玄色大氅。面容冷峻,剑眉星目,额间一道竖立的金色神纹熠熠生辉,正是那传说中的天眼!他手持一柄三尖两刃刀,刀身寒光流转,丝丝电弧缠绕。周身散发着如山如岳的沉凝威压,更有一种源自血脉、凌驾万灵的古老威严! 尤其是那双深邃冰冷的眼眸扫过空中痛苦翻滚的白色孽龙时,那孽龙赤红的瞳孔中,竟本能地浮现出深入骨髓的恐惧与颤栗!

天庭战神,显圣二郎真君——杨戬! 他并未看被震飞的“大师兄”,也未看法海和哪吒,目光如冰冷的刀锋,锁定半空中痛苦嘶鸣的白色孽龙。 “西海三太子,敖烈。”杨戬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龙吟与浪涛,带着一种审判般的冷酷威严,“私纵天火,焚毁殿上明珠,触犯天规!削去仙籍,剥去龙鳞,鞭刑三百,贬于鹰愁涧受劫……” 随着他冰冷的话语,额间天眼骤然张开一丝缝隙! 一道虚幻的光影投射在涧谷上空的光线扭曲处! 光影中,清晰地显现出一条小白龙在富丽堂皇的龙宫中痛苦翻滚的景象!无数的龙鳞被强行剥落,露出血淋淋的皮肉!缠绕着雷霆的鞭影狠狠抽打在它赤裸的龙躯上,每一鞭都带起大片的血肉和痛苦的龙吟!龙宫宝座上,西海龙王敖闰面色冷漠,眼中带着一丝痛楚却不得不为之的无奈!殿旁,赫然站着一名手持拂尘、面无表情的仙官——天庭特使!而在更模糊的背景云层中,似乎隐隐有祥云莲座的轮廓一闪而逝!

“不——!!!父王!!”白色孽龙——敖烈看到这景象,赤红的龙眼中血泪迸流,发出撕心裂肺、充满无尽痛苦与怨恨的咆哮!这光影,如同最残酷的刑具,狠狠撕开了它灵魂深处最痛苦的伤疤!所谓惩戒,不过是天庭与佛门博弈下的棋子!是杀鸡儆猴、威慑龙族的牺牲品!

滔天的怨气与不甘混合着龙吟爆发,震得整个鹰愁涧都在颤抖! 但杨戬身上散发出的那股血脉层级的恐怖压制,如同无形的枷锁,死死缠绕着它,让它连自爆妖丹、同归于尽的念头都无法凝聚! 战神之威,天眼之慑,血脉之压! 小白龙敖烈,如同被钉死在耻辱柱上,痛苦哀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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