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熊精裹挟着腥风妖血遁逃,留下精舍内一片狼藉与死寂。破碎的墙壁灌入冰冷的山风,吹散了弥漫的烟尘,也吹得金池长老的心如同浸在冰窟里。他在柱子后面,看着满地碎裂的珍宝碎片、坍塌的墙壁、以及那根深深嵌入砖石、兀自滴着黑熊妖血的粗粝石棒,老脸煞白,嘴唇哆嗦着,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妖…妖怪…跑了…袈裟…我的袈裟…”他失魂落魄地念叨,目光扫过唐僧身边那空荡荡的包袱,又猛地看向法海和哪吒,眼中瞬间爆发出怨毒至极的光芒,“是你们!是你们引来的妖怪!是你们毁了我的禅院!还…还弄丢了菩萨赐予圣僧的佛宝袈裟!你们…你们罪该万死!”他如同找到了宣泄口,指着法海嘶声力竭地尖叫。
法海冷冷地瞥了金池一眼,那目光如同看一只污秽的蛆虫,充满厌恶与不屑。他根本懒得辩解,九环锡杖一顿,一圈柔和的佛光将惊魂未定的唐僧护住。“师傅受惊了。”
哪吒则嗤笑一声,抱着胳膊,火尖枪枪尖首指金池长老的鼻子:“老秃驴!少在这血口喷人!那黑熊瞎子明明是冲着你这满寺的铜臭来的!要不是小爷和这秃驴出手,你这把老骨头早被那黑熊当点心嚼了!现在倒怪起我们来了?我看你是活腻歪了!”他指尖一缕三昧真火跳跃,灼热的气息逼得金池长老连连后退,吓得面无人色。
“悟空…行者…”唐僧挣扎着坐起身,脸色依旧苍白,看着那空包袱,眼中满是痛惜与惶恐,“袈裟…菩萨赐予的锦斓袈裟丢了…这…这可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行者悟空平静的声音响起:“师傅莫急。那妖孽遁逃,袈裟定是被它夺去。妖洞想必就在左近,待弟子前去寻回便是。”他走到那根嵌在墙里的石棒前,伸出布满老茧的手,看似随意地握住棒身,猛地一拔!
噗嗤! 石棒带着一蓬黑红色的妖血被拔出墙壁!粘稠的血腥气弥漫开来。 “大师兄”孙悟空看到自己的石棒被拿起,金色的瞳孔猛地一缩,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 行者悟空却恍若未闻,将那染血的石棒随手丢还给他:“你的棒子,收好。”然后转向法海和哪吒,“有劳护法僧与先锋官守护师傅。我去去便回。”他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去后院取件东西。
“哼,便宜那头蠢熊了!要不是要看着这老和尚,小爷非把它烤成熊掌不可!”哪吒撇撇嘴,风火轮火焰收敛,抱着枪守在唐僧旁边,目光不善地扫视着周围惊魂未定的僧人。 法海点点头,盘膝坐在唐僧身侧,闭目诵经,九环锡杖顿于身前,佛光将两人笼罩。他并未阻止行者悟空,只是神念保持警惕,笼罩着整个禅院核心区域。
行者悟空步履沉稳,穿过精舍的破洞,走入一片狼藉的回廊。赤金色的眼眸低垂,神念却如同无形的蛛网,早己将方圆数里笼罩。 金池长老私人禅房方向。 那道由“胎化易形”与“正立无影”结合化出的虚影,此刻己如同真正的影子,悄无声息地融入了禅房厚重的楠木门扉阴影之中。禅房外并无守卫,只有两道凡人精心布置的连环翻板机关和一道嵌有毒箭的暗弩。这些对行者悟空的神念而言,如同孩童的把戏。 虚影如同流水般渗透过门缝。 禅房内部陈设更为奢华,紫檀木的书案、黄花梨的博古架、铺着雪白熊皮的矮榻。虚影无视了那些价值连城的摆设,神念瞬间锁定床榻后方墙壁上一处极其隐秘的机括。 天罡变——“隔垣洞见”! 目光穿透层层木石阻隔! 墙壁内部,一个三尺见方的暗格显露出来!暗格内并无宝物光华,而是整齐摆放着三样东西: 一尊尺余高的纯金观音坐像,面容慈和,雕工精湛。但真正珍贵的,是其中凝聚的、堪比一座中等城池十年香火的精纯愿力!如同液态黄金般在像身内部流淌! 一方通体由整块羊脂白玉雕琢而成的玉匣,匣身布满玄奥的符文,显然是用来保存灵物的。匣内散发着纯净的草木灵息,隐约可见几枚龙眼大小、赤红如火的果实轮廓——火枣!天庭蟠桃园外的珍品,蕴含精纯火元之力!不知这金池从何处得来! 最后,则是一摞厚厚的、以金线装订的册子,封皮上写着《观音禅院功德簿总录》。册子上凝聚着无数细密的因果丝线,记录着这座禅院数百年来的每一笔“供奉”来源、数目、去向,以及背后牵扯的势力、秘密!这才是金池长老真正的命脉所在!
虚影抬手,指尖一缕极其微弱的空间涟漪荡漾开来。“飞身托迹”配合“五行大遁”的精妙运用! 无声无息间,暗格内的三件物品凭空消失!原地只留下淡淡的尘埃,仿佛它们从未存在过。 虚影完成任务,如同水汽般消散于禅房内的阴影中,回归本体。
行者悟空的本体正沿着黑熊精撞破围墙、一路洒落妖血的痕迹,朝着后山深处走去。肩上担子在接收了禅房暗格三物的瞬间,内部空间又沉重、凝实了一分。他步伐不变,继续前行。
黑风洞深处。 杨戬的身影如同幽灵,在错综复杂的洞窟通道中无声穿行。额间天眼开阖间,洞穿重重障碍,避开那些巡弋的小妖。他的目标明确——石厅中央那座巨大的玄铁丹炉!以及炉壁上那些扭曲的、蕴含某种原始炼器奥妙的妖文符箓! 丹炉下方,地火熊熊,炉内药液翻滚,香气扑鼻。几个穿着简陋皮甲的小妖正费力地搬动着大块矿石,投入炉中。 杨戬停在石厅入口的阴影处,指尖微不可查地勾勒出几个玄奥的符文。 天罡变神通——“九息服气”! 无声无息间,一股无形的、足以令真仙昏睡的沉眠气息,如同水波般弥漫开来,笼罩了整个石厅。 噗通!噗通! 几个忙碌的小妖毫无征兆地眼皮一翻,软倒在地,陷入深度沉睡。 杨戬身形一晃,己出现在巨大的丹炉旁。他并未触碰丹炉本体,只是伸出右手,五指张开,对着炉壁上那些流转着暗红光芒的妖文符箓虚虚一按! “导出元阳!” 一股无形的、霸道绝伦的抽取之力骤然爆发! 嗡——! 整个丹炉剧烈一震!炉壁上那些原本如同岩浆流淌的暗红妖文符箓,光芒瞬间黯淡!其核心蕴含的、那丝源自黑熊精本命妖力与地火淬炼出的、最精纯的符文真意本源,如同被无形的针管抽离,化作一道赤红色的流光,被强行从符文中“导出”,没入杨戬掌心!瞬间被他以八九玄功秘法封存起来! 失去了核心符文本源支撑,那些妖文符箓虽然依旧存在,却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再也无法发挥原有的聚火、凝练之能!整个丹炉的光泽都黯淡了几分。 做完这一切,杨戬身影瞬间淡化,消失在原地,仿佛从未出现。
行者悟空循着血迹和妖气,脚步看似不快,却如同缩地成寸,很快便来到了黑风洞外。他并未立刻进去,而是在洞口附近停下。神念感知中,杨戬的气息己然消失,洞内深处只有几个沉睡的小妖和那座光华黯淡的丹炉。
时机己到! 行者悟空的目光投向山下那座依旧灯火通明、却在混乱中透出几分惶恐的观音禅院。 他放下肩头的担子,动作自然而然。然后,他抬起了右手。 食指与拇指轻轻一搓! 一点比尘埃还要微小的火星,在他指尖跳跃而生! 那火星并非寻常的赤红,而是呈现出一种奇异的、近乎透明的琉璃之色!没有灼热的气浪,反而散发出一种冰冷的、内敛到极致的毁灭气息! 天罡变——“掌握五雷”!并非召唤浩瀚天雷,而是将一丝最本源、最纯粹的焚灭之力凝聚于一点! 屈指一弹! 咻——! 那点琉璃色的火星,如同拥有了生命,划破昏暗的山林,朝着山下那座金碧辉煌的观音禅院,无声无息地坠落而去!
禅院内。 金池长老好不容易在几个心腹僧人的搀扶下,回到了自己那间奢华却给他带来无尽安全感的禅房。他惊魂未定,急需查看自己真正的命根子是否安好。他颤抖着手,摸索着床榻后的机关。 咔哒…咔哒… 暗格缓缓打开。 里面—— 空空如也! 金光灿灿的观音金像没了! 封存着火枣的玉匣没了! 记录着无数秘密与财富的功德总录没了! 金池长老如同被一道九天惊雷劈中!瞬间僵在原地!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 “呃…呃…”他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脸色由白转青,由青转紫!一股无法言喻的恐惧、绝望和滔天的愤怒瞬间冲垮了他的心神! “噗——!!!” 一大口混合着内脏碎块的乌黑鲜血,如同喷泉般从他口中狂喷而出!他肥胖的身躯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软绵绵地向后倒去,砸在冰冷的地面上!双目圆睁,死死盯着那空荡荡的暗格,瞳孔中最后的光彩迅速消散,只剩下无尽的怨毒与不甘! “长…长老!”旁边的僧人吓得魂飞魄散,扑上去查看,却发现金池长老己然气绝身亡!竟是活活被气死、吓死!
就在金池长老咽气的刹那! 那点从天而降的琉璃色火星,精准无比地落在了禅院最高处——那座刚刚被行者悟空光顾过的藏宝阁顶层的琉璃瓦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没有冲天的火光! 那琉璃火星如同水渗入干涸的沙地,无声无息地融入了那片琉璃瓦中! 下一刻—— 嗡! 以火星落点为中心,那片琉璃瓦瞬间变得通红透明!仿佛被烧熔的玻璃!紧接着,那熔融的赤红如同瘟疫般,以超越常理的速度蔓延开来!一片琉璃瓦、两片、十片、百片…… 整座藏宝阁顶部的琉璃瓦,在短短几个呼吸间,全都变得赤红滚烫!散发出恐怖的高温! 轰——!!! 积蓄到极致的热量终于爆发! 赤红的琉璃如同熔岩般流淌滴落!下方的木质梁柱、雕花门窗、以及阁内存放的无数古籍、丝绸、易燃器物,瞬间被点燃! 一点火星,点燃了一座楼阁! 赤红的火焰冲天而起,贪婪地舔舐着夜空!将禅院上方的黑暗映照得一片通红! “走水了!藏宝阁走水了!” “快救火啊!” “长老…长老他…圆寂了!!” 整个观音禅院彻底炸开了锅!惊恐的尖叫、绝望的哭喊、混乱的奔跑声此起彼伏!刚刚经历妖孽袭击的僧人们,瞬间又陷入了更大的恐慌与混乱之中!无数僧人如同没头苍蝇般乱窜,打水、泼洒,却根本阻挡不了那琉璃瓦融火引燃的滔天烈焰!
烈焰熊熊,映照着山下的人间地狱。 山林阴影中,行者悟空静静地看着那片冲天的火光,赤金色的眼眸中没有任何波动。 混乱,是最好的遮蔽。 金池身死,账册消失,禅院最大的秘密被抹去。 珍宝阁起火,所有痕迹化为灰烬。 而这一切的“元凶”,都将指向那头遁逃的黑熊精,或者……那根染血的石棒。 真正的猎人,在混乱的火光中,完成了第二轮收割,并将所有线索彻底搅浑。
他转过身,目光投向那幽深的黑风洞口。 “轮到你了,黑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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