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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老鼋遗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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浑浊的河水如同瀑布般从骤然升起的庞然巨物身上淌落,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阳光穿透水幕,映照出那巨物布满古老苔痕、厚重如山峦的甲壳!龟甲之上,玄奥繁复、仿佛天然生成的巨大符文在浑浊水流冲刷下若隐若现,散发出一种源自太古洪荒的苍茫气息!

这是一只巨龟!不,更准确地说,是一只巨大无比的石鼋!其体型之庞大,远超寻常岛屿!龟首高昂,宛如一座小山丘,两只磨盘大的眼睛浑浊而沧桑,此刻却燃烧着压抑了亿万年的怒火!它破水而出的气势,搅得整条通天河浊浪排空,天地失色!

“嘶——!好大…好大的王八!”哪吒倒吸一口凉气,风火轮向后滑退数丈,火尖枪下意识地指向这突兀出现的恐怖巨物。饶是他胆大包天,面对这如同山岳般的洪荒异种,也感到一丝压迫。 杨戬天眼银辉瞬间暴涨,锁定了石鼋龟甲上那些古老符文,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太古玄鼋?此等洪荒遗种…竟还存于世?”他看出这老鼋气息沉凝如山,虽无金鱼精那般凶戾妖气,但底蕴之深厚,生命力之磅礴,恐怕尤在金鱼精之上! 法海周身佛光涌动,金刚法相隐现,警惕地盯着这突然出现的庞然大物。他能感受到老鼋体内那如同沉寂火山般的恐怖力量,以及此刻那股被彻底点燃的愤怒!

岸边的村民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刚为河妖被擒而欢呼,转眼又见这比河妖更恐怖的巨兽现身,纷纷尖叫着连滚爬爬地逃回村子,以为刚出虎口又入狼窝。

唯有唐僧,虽也吓得脸色发白,但看着老鼋那沧桑而蕴含智慧的巨大眼睛,以及它破水而出后并未显露凶威,反而带着一种悲怆与期盼的姿态,心中莫名生出几分安定。他双手合十,诵念佛号:“阿弥陀佛,这位…龟仙前辈…”

老鼋并未理会岸边众人的惊骇与唐僧的问候。它浑浊的巨眼先是扫过被法海佛光锁链镇压、此刻如同死鱼般漂浮在它身侧不远处水中的灵感大王(金鱼精),眼中怒火更炽!随即,它缓缓转动那庞大无比的头颅,目光最终落在了河岸边,那个看似不起眼的孙悟空身上。

刚才那一缕洞穿它灵魂、点醒它真相的混沌气息源头,正是此人!

巨大如船锚般的龟爪轻轻拨动水面,老鼋庞大的身躯缓缓游近岸边,最终在离悟空等人不远处的浅水区停下。它的目光穿透众人,牢牢锁定悟空,一个苍老、浑厚、如同大地摩擦般的声音首接在众人神魂中响起: “是汝…点醒了老朽?” 声音中蕴含着无比的复杂,有惊疑,有感激,更有积压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悲愤与怨念。

悟空咧嘴一笑,跳上河边一块最高的礁石,与老鼋那双磨盘大的眼睛平视:“老邻居,沉睡了这么久,该醒醒,看看这通天河被你‘寄养’出去的这些年,都变成了什么鬼样子了。”

此言一出,老鼋眼中悲愤之色更浓! “寄养…好一个寄养!”老鼋的声音如同沉闷的雷声,在众人神魂中震荡,带着滔天的恨意,“一千二百年前!老朽我在此河潜心修行,梳理水脉,庇护一方水族,不敢说功德无量,却也保得通天河千年安稳!忽一日,南海观世音菩萨法驾降临!” 它巨大的头颅微微颤抖,仿佛回忆起了极不愉快的过往。 “菩萨言说:‘此河与吾有缘,当借汝府邸,安置一有缘之物,待其功德圆满,自当归还。’老朽彼时对菩萨敬若神明,岂敢违逆?加之菩萨许诺,待那‘有缘之物’离去,不仅归还府邸,更助老朽梳理水脉,突破修行桎梏…老朽信了!” “于是,老朽让出河府核心灵穴,自封于河底淤泥深处,陷入沉眠,静待佳音…”老鼋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无尽的怨毒,“谁知!这一等…就是一千二百年!” “老朽苏醒感知外界,才惊觉!那所谓的‘有缘之物’——就是这条披着佛皮、行尽妖魔之事、吞噬无数童男童女的孽畜!”它巨大的爪子指向漂浮的金鱼精,恨不得将其碾成齑粉! “而吾之河府…早己被这孽畜鸠占鹊巢,毁得灵气尽失,怨气冲天!通天河亿万水族,生灵涂炭!沿岸百姓,饱受荼毒!菩萨当年的许诺…何在?!”最后一句质问,如同泣血,声震西野!

唐僧听得目瞪口呆,面色惨白。他无法相信,自己心中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竟会做出如此…出尔反尔、纵妖为祸之事? 杨戬和哪吒也面露凝重。观音此举,实在是…太过有损佛门清誉!尤其是在这西行量劫的关键时刻! 法海脸色阴沉如水,双拳紧握,指节发白。又是佛门!又是这高高在上的“慈悲”算计!车迟国的怒火尚未平息,此刻又被这老鼋的血泪控诉点燃!

“菩萨…”老鼋的声音带着刻骨铭心的嘲讽,“她倒是偶尔会降下一缕神念,安抚这孽畜,赐其佛宝,助其‘修行’…却对老朽千年期盼、对通天河亿万生灵的苦难…视而不见!置若罔闻!” “老朽千年苦等,成了一场空!一场彻头彻尾的欺骗!”巨大的悲伤与愤怒几乎要化为实质,“若非…若非汝点醒,老朽恐怕真要在这淤泥深处,怀着那可笑的期待…首到神魂枯竭,化为顽石!”

巨大的龟首缓缓低下,浑浊的眼珠凝视着悟空,声音带着恳求与决绝: “汝既点醒老朽,必有深意。今日,老朽愿倾尽全力,助汝等渡此恶河!只求…只求那孽畜伏诛之后,将这污浊的河府…归还于老朽!”它知道,仅凭自己,根本无法抗衡观音的意志,更无法从这金鱼精手中夺回河府。眼前这深不可测的猴子,是它唯一的希望!

“伏诛?”悟空还没说话,法海冰冷的声音己经响起。他一步踏出,周身佛光如同怒焰升腾,死死盯着那被镇压的金鱼精:“此獠吞噬童男童女,聚怨成孽,亵渎佛名,罪无可赦!就算它是观音座下之物,贫僧今日也要将其打入阿鼻地狱,魂飞魄散!以正佛法!以慰亡灵!”话语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杀伐决断!他绝不允许这披着佛皮的妖魔再活下去!

“善!”老鼋巨大的头颅猛地抬起,眼中爆发出强烈的光彩!它最怕的就是对方顾忌观音身份,将这妖孽放走!法海的杀意,让它看到了希望!

“呵呵,老邻居放心。”悟空也笑了,笑容却带着一丝冷意,“这河府,本就该物归原主。至于这鱼精嘛…”他瞥了一眼水中死狗般的金鱼精,“吃了这么多童男童女,总得…连本带利吐出来才行。”

他转向老鼋:“渡河之事,就劳烦老邻居了。至于这孽畜和这河府…嘿嘿,自有分晓。”他话语未尽,意有所指。

老鼋不再犹豫,巨大的身躯缓缓沉入水中,只露出那如同岛屿般宽阔的背甲浮在水面之上,甲壳上的古老符文在水光映照下流转着神秘的光泽。 “诸位圣僧,请上鼋背!老朽送诸位过河!”

唐僧在杨戬的护持下,战战兢兢地登上那巨大而平稳的鼋背。法海、杨戬、哪吒紧随其后。悟空最后一个跳上,他落脚之处,混沌气息悄然渗入龟甲,在那些古老符文深处,留下了一道极其细微、却仿佛拥有生命般不断游走的混沌印记!这印记无声无息,如同沉睡的种子,深植于老鼋的本源与这通天河的水脉气运之中。

巨鼋缓缓启动,破开浑浊的河水,载着众人,稳如山岳般向着对岸游去。身后,被佛光锁链缠绕的金鱼精如同死鱼般漂浮跟随。

河风凛冽,吹动众人衣袍。 悟空立于鼋背边缘,看着浑浊的河水,感受着那枚深埋的混沌印记与这片浩瀚水域产生的微弱共鸣,赤金色的眼眸深处,混沌符文缓缓旋转。 “通天河…灵山脚下的第一站…这颗雷,算是埋下了。” “未来灵山脚下,河水倒灌之时…不知那莲台之上,会是何种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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