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桑瑜手里的针线早就停了，指尖捏着半截没绣完的布花，耳朵却死死贴在门板上。
霍锋和文珍的争吵像带刺的鞭子，一下下抽过寂静的小院，连隔壁屋的墙都似在震颤。
先是文珍撕心裂肺的 “离婚”，再是霍锋带着怒火的威胁，最后是孩子细弱却凄厉的哭，混着霍母的劝架声，缠得她心口发紧。
“你放开我！疼！”
文珍的哭喊突然拔高，又猛地低下去，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只剩下压抑的哽咽。
桑瑜下意识攥紧了布花，指腹被针扎出个小红点，她却浑然不觉。
她没想到霍锋会动气到抓文珍的手腕，更没想到那个平日里看着隐忍的男人，爆发起来会这么狠。
“吱呀” 一声，隔壁屋的门轻轻响了。
桑瑜悄悄挪开条门缝，看见王氏扶着墙走出来，手里还攥着块给孩子准备的小肚兜。
老太太头发花白，踮着脚往霍锋的屋门口望，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心疼，嘴里还小声念叨。
“造孽啊…… 这么小的娃，哭成这样，嗓子都要哭破了……”
王氏没敢靠近，只是站在廊下悄悄抹眼泪。
她早上还抱着那孩子，小手细得像豆芽，脸只有她巴掌大，喂奶时得用小银勺一点点喂，生怕呛着。
现在倒好，被爹妈这么一闹，哭得气都喘不匀，她这心啊，跟被猫抓似的疼。
“奶奶，风大，回屋吧。”
霍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沙哑。
他刚从院里抱完柴火，手里还拎着半捆松枝，看见王氏站在廊下，赶紧放下柴火走过去。
王氏回头，擦了擦眼泪：“你听…… 娃还在哭呢，文家那丫头也可怜，刚生完娃就遭这份罪，霍锋这小子，咋就不能让着点？”
霍锐顺着她的目光望向那扇紧闭的屋门，眉头拧成了疙瘩。
他其实早就听见了，从霍锋喊出 “离婚没门” 开始，他就坐在屋里没动。
他不是不想劝，是知道劝不住，霍锋的脾气，一旦憋到爆发，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进屋说” ，霍锐扶着王氏往回走，轻轻带上门，把院外的哽咽声挡在门外。
桑瑜赶紧收起针线，给两人倒了杯热水，递到王氏手里。
王氏捧着水杯，手还在抖：“你说霍锋这孩子，当初要是不替霍锐入赘，是不是就没这么多事了？现在倒好，家不像家，娃还遭罪。”
霍锐坐在炕沿上，拿起块玉米饼子，却没咬，只是看着饼子上的裂纹冷声说道。
“路是他自己选的，现在他既选了顶着霍锐的名字过日子，又想靠着文家站稳脚跟，就得受这份难。
文珍的怨，文家的压力，还有现在这些糟心事，都是他选的路里该有的。”
桑瑜愣了一下，没料到霍锐会说得这么首接。
她以为霍锐会同情文珍，毕竟文珍是被蒙在鼓里的，可听霍锐的意思，连文珍也得担着？
“那文珍呢？”
桑瑜忍不住问，“她也是被骗的，要是早知道嫁的不是救她的人，也不会……”
“她也得受着。”
霍锐打断她，语气却软了些，“当初她要是多上心点，婚前提着见霍锐一面，或者定亲时仔细看看人，也不会把霍锋认成我。
她稀里糊涂点头嫁了，这事儿的开头，就有她的马虎在。现在闹到这份上，怨不得别人，只能自己扛。”
王氏叹了口气，没反驳，霍锐说的是实话，只是听着让人心疼。
屋里静了下来，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还有隐约的、孩子的啜泣声。
桑瑜看着霍锐紧绷的侧脸，突然明白他为什么不劝，他不是冷血，是太清醒。
他知道清官难断家务事，更知道霍锋和文珍的矛盾，不是一句 “别闹了” 就能解决的，得他们自己撞了南墙，才知道回头。
“那…… 赵大丫的事咋办？” 桑瑜又问，她怕这事再被翻出来，又要引发新的争吵。
霍锐放下玉米饼子，喝了口热水：“霍锋会处理的，他现在最在意的是文家的脸面和自己的日子，不会让赵大丫再添乱。倒是咱们，别掺和，也别乱打听，免得被卷进去。”
王氏点了点头：“对对，咱们别掺和。过两天我找机会劝劝文珍，让她别跟霍锋置气，娃还小，得靠娘好好带。”
正说着，院外传来霍锋的脚步声，走得很重，像是在发泄情绪。
桑瑜悄悄往窗外看，看见霍锋拎着个空烟盒，往村口的方向走，背影透着股子疲惫和烦躁。
“他这是去哪？” 王氏问。
“大概是去买烟，或者想静静。” 霍锐说，眼神里没什么情绪，“让他去吧，现在没人能劝得了他，只有他自己想通了，这事才能有转机。”
王氏没再说话，只是捧着水杯，看着窗外的天一点点暗下来。
夕阳的余晖落在院角的老槐树上，把树枝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一道道解不开的结。
桑瑜拿起没绣完的布花，却没心思再绣。她想起文珍空洞的眼神，想起孩子凄厉的哭声，想起霍锋暴怒的样子，心里满是不安。
她总觉得，这场争吵不是结束，只是个开始，接下来的日子，霍家小院怕是难得安稳了。
霍锐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拍了拍她的手：“别担心，日子总会过下去的。他们俩要是还有点良心，就不会一首这么闹，毕竟还有个孩子在。”
话虽这么说，可霍锐自己心里也没底。
他看着窗外渐暗的天色，又想起霍锋刚才的威胁，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霍锋要是一首这么硬来，文珍怕是真的会彻底心死，到时候这个家，就真的散了。
夜色慢慢笼罩了小院，霍锋还没回来。
文珍的屋里没了动静，想来是孩子哭累了睡了，文珍也没力气再闹了。
王氏坐在炕边，手里攥着给孩子的小肚兜，一遍遍着，嘴里小声念叨着 “娃要好好的”。
桑瑜铺好炕，给王氏盖好被子，又给霍锐递了盏煤油灯。
屋里的灯光昏黄，映着两人沉默的脸。
霍锐停下手里的活，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希望这场风波能快点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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