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桑瑜等到身边人呼吸平稳，才起身出屋，她悄悄走进厨房，拿出里面包裹好的碗。
这是她求奶奶留下的，她隐约猜到这些东西是给谁准备的，但她也没有拒绝桑瑜的要求。
只要不被发现，那就是睁眼闭眼的事情，他们那些人啊，也挺可怜的，现在时代不同了。
以前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全都变成一群阶下囚，倒是他们这些泥腿子，变得高贵起来了。
她人老了，能帮到孙子孙媳的不多，做顿饭而己，不是事，也算是结个善缘，万一人家有起来的一天呢。
桑瑜心里感激奶奶的帮助，她攥着篮子，里面是她积攒好些天的零食，还有留下的鸡肉。
这些东西是要送进牛棚中的师父，可瞅着这茫茫夜色，她腿肚子还在打颤，刚出门就撞见了蹲在门口抽烟的霍锐。
她有些惊慌，不是都睡着了，怎么又醒了，他睡觉这么轻嘛，看来下次还是要更小声些。
“我替你去” ，霍锐的声音压得低，烟头的红光在夜里闪了闪，他比桑瑜熟悉村里，哪条路他都知道，她要是自己去，他还不放心呢。
“你师父认得我，我熟路” ，不等桑瑜多说，霍锐己经接过篮子，往怀里一捧，抄起脚边的草绳筐，装作去割野草的样子，往牛棚方向走。
桑瑜想跟他一起去，她想到今天看到师父的样子，有些担心，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不然她怎么变化这么大。
“你不能去，最近村里附近多了些陌生人的足迹，我去能保证安全”，霍锐将她退回去，桑瑜闻言一把抓住他的手，“要不我们都别去了？”
霍锐见她握住自己胳膊的小手，轻笑一声，“你放心，你男人不是好惹的，至少在村子里，没人能动我。”
话落，他见桑瑜还是不放心，上前亲了她一下，“等我回来”，随后他转身离开，很快就消失在夜色里。
桑瑜又气又羞，整个人在原地快要冒烟，都什么时候了，还非要占个便宜才行，流氓。
路上，霍锐从筐里拿出草帽戴上，又把帽檐压得极低。他从小路穿过，行过两亩晚稻田，刚绕到牛棚后墙，一道手电筒的光柱突然扫过来，“干什么的！”
是民兵队的李大叔，这一嗓门亮得能惊起田里的蛙，霍锐心里一紧，面上却没慌，举着草绳筐笑：“李叔，我想上山脚下割点草喂家里的鸡，从这边走比较近，我可什么都没做啊。”
可手电筒的光早扫到了他怀里鼓囊囊的篮子，李胜虎脸色一沉：“怀里是什么？解开看看！”
没等霍锐解释，牛棚的木门 “吱呀” 开了，牛不悔听到动静出来，从墙上探出头，看见霍锐，眉头皱了皱：“是你？进来吧，别在外面吵。”
远处的李胜虎看到这一幕，又得到牛不悔暗中提示，就当作无事发生的样子，转身离开。
霍锐见到这一幕，心里嘀咕他们在村里还有人，竟然是民兵队的李叔，看来不用自己帮忙，他们也能生活的不错。
牛不悔念着他是顾家媳妇弟子的丈夫，没在追问他的缘由，甚至主动把关系暴露，但看到这小子还傻傻站在原地，气笑了，“怎么你小子喜欢当木桩子？”
霍锐赶紧摇头，他把手里的篮子递给牛不悔，牛不悔眉头紧皱，“懒死你得了，不走大门。”
霍锐只当自己听不到，自己一个起步登上墙头，动作利落翻过去，落地一点动静都没有。
牛不悔眼前一亮，好小子，他上次就觉得这小子的身手不错，真见到后，心里更满意了。
两人进入牛棚里，霍锐刚进门就看到她媳妇的师父，刚要把篮子递过去，就听见角落里传来压抑的咳嗽声。
是顾文海，媳妇师父的男人，听着怎么像是受伤了。他身边缩着个男人，是上次的大夫闻墨，此刻正用破棉衣裹着腿，脸色白得像纸。
“霍同志” ，顾文海突然凑过来，声音抖得厉害，拽了拽霍锐的衣角，“能不能…… 能不能帮个忙？”
他指了指闻墨的腿，“前天他去挑水，被人推了一跤，腿肿得走不了路，连块红药水都没有，我们也不是医生……”
霍锐低头看，他的裤腿卷着，小腿肿得像发面的馒头，青紫的瘀痕渗着血丝，看起来伤的挺重。
顾文海眼圈红了：“我去求过大队长的，他说‘成分不好’不给批条，卫生院也不给拿药…… 你要是能去城里，能不能帮着买瓶消肿的药膏？我…… 我这里有块藏的银元，你拿着。”
霍锐攥了攥拳头，想起奶奶的 “这年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看着闻墨疼得发颤的手，又把话咽了回去。他把银元退回去：“钱不用，我认识卫生院的王大夫，明天我去给你拿。”
顾文海愣了愣，突然要跪下来，霍锐赶紧扶住他，“不用，你们对我媳妇有恩，我做这些都是应该的。”
陈清萍这时走过来，霍锐赶紧把篮子塞给她，“这是桑瑜让我带的，您趁热吃，也不要和我们客气，您是桑瑜的师父，就是我的师父。”
他又冲顾文海使了个眼色，压低声音：“以后有事，就找村里的铁牛带话，我能帮的一定帮。”
陈清萍见到这一幕，眼眶通红，他们不是没有些存款带在身上，他们只是没有门路而己。
外面那些人，得到上头的吩咐，对他们看的严，尤其是闻墨，这次的事情就是冲着他来。
牛不悔站在角落里没有出声，他们虽然同住一个地方，但每个人犯得事情不一样，像他就是下乡避难来了。
而闻墨是因为得罪了人，被随意用个由头弄下来的，顾家夫妻纯粹就是被诬陷的。
他虽然有人，但都是农村人，未必比得上眼前的小伙子有能耐，既然他能做到，他也能安心些。
出牛棚时，夜色更浓了，霍锐往回走，风里好像没那么冷了。
他摸了摸怀里多出的纸张，想着明天一早要去城里，得先跟桑瑜说一声，免得她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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