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音笔的开关是开启状态，机身微热，显然刚被使用过。颜微的心跳骤然加速，指腹着笔身上的防滑纹路——沈墨总说这种纹路握着舒服，就像他握方向盘的姿势，永远那么稳。可现在，这支承载着细碎回忆的笔，却像个潘多拉魔盒，藏着她不敢深究的秘密。
笔身上贴着张便利贴，是沈墨常用的荧光黄，上面写着：“小心周慕阳的秘书，她在监听”。字迹潦草得像在匆忙中写下，墨水在末尾晕开一个小小的墨点，像滴未干的血。颜微突然想起三天前，沈墨在证监会门口递给她协议时，手指上沾着同样的墨水——他当时说“刚在办公室改文件”，现在看来，他是在这里写下了这句话。
按下播放键的瞬间，电流声滋滋作响，像无数只飞虫在耳道里振翅。突然，周慕阳的声音带着失真的冷意钻了出来，背景里有冰块撞击玻璃杯的脆响，显然是在他那栋带酒窖的别墅里录的：
“颜建国，别给脸不要脸。”周慕阳的声音里裹着雪茄的焦味，“ST银河的500万股是你买的，交易记录在我手里，你签不签字，都改变不了事实。”
父亲的声音带着愤怒的颤抖：“那是你们伪造的！我根本没操作过！周慕阳，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1995年‘327国债’的账，你以为能赖一辈子？”
颜微的呼吸骤然停滞。“327国债”——这个词像道闪电，劈开了她尘封的记忆。小时候她总看见父亲对着个铁盒子发呆，里面装着泛黄的交易记录，上面写着“周明远”（周慕阳的原名）。母亲说那是“能让周氏集团破产的证据”，父亲却从不肯让她碰，说“太危险”。
“327国债？”周慕阳的笑声里带着嘲讽，“都过去十八年了，谁还会信一个退休老头的话？颜建国，你女儿的墨微资本现在多风光啊，你忍心让她跟着你倒霉？”他顿了顿，语气变得阴狠，“要么让颜微接下那三个ST项目，要么我就把这些‘证据’交给检察院，让你在牢里过下半辈子。”
录音的中间部分是长时间的沉默，只有父亲压抑的喘息声，像破旧的风箱在拉。颜微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她仿佛看见父亲坐在这张书桌前，手指紧紧攥着录音笔，指节泛白得像要捏碎这金属壳。
“……我答应你。”父亲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平静，像在签署一份生死契约，“但你要保证，不能伤害微微和她妈。她们是无辜的。”
“放心，”周慕阳的声音带着虚伪的温和，“只要颜微乖乖合作，墨微资本会成为上海滩最风光的私募，你们颜家也能重回巅峰。毕竟，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录音在一阵突兀的忙音中结束。颜微摘下耳机，耳郭被压出深深的红痕。她看着书桌上父亲的老花镜，镜片反射着夕阳的金光，突然想起十年前，父亲就是戴着这副眼镜，在交易所的电脑前教她看K线图：“微微你看，这根阴线长得像把刀，碰不得。”现在想来，他说的哪里是K线，分明是周氏集团这把刀。
她将录音笔里的内容拷贝到三个不同的U盘，分别藏在《证券分析》的书脊、父亲的老花镜盒和自己的钢笔笔杆里——这是沈墨教她的“风险分散原则”，永远不要把所有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拷贝时，她发现录音笔的内存快满了，最后一段录音的命名是“给微微”，时长只有十秒，却没录任何声音，只有段模糊的电流声，像有人对着麦克风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颜微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她突然想起沈墨在剑桥的毕业典礼上，也是这样，对着话筒站了很久，最后只说了句“谢谢”。后来他说：“千言万语都在心里，说出来就没意思了。”现在看来，有些话不是不想说，是不能说。
做完这一切，她掏出手机，给沈墨发了条信息：“协议我签好了，明天上午九点，墨微资本见。”发送键按下的瞬间，书房的窗帘突然被风吹起，露出窗外一闪而过的黑影——是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领口别着枚银色胸针，形状像只展翅的鹰，正是周慕阳秘书常戴的那枚。
颜微迅速关掉手机屏幕，蹲下身假装整理文件，眼角的余光瞥见那黑影缩回了对面的屋顶。她知道，周慕阳的人早就盯上了这里，从父亲被带走那天起，这栋房子就成了个巨大的玻璃笼，她的一举一动都在监视之下。
夜幕降临时，颜微坐在父亲的书桌前，打开他的交易日记。最后一页的日期是三天前，上面只写了一行字：“沈墨是个好孩子，只是身不由己。”墨迹被泪水晕开，在纸页上洇出个小小的圈，像个未完成的句号。
她合上日记时，指尖触到书脊里的U盘，金属外壳硌得生疼。窗外的街灯亮了起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无数个闪烁的警示灯。颜微知道，明天的签约仪式不是结束，而是开始。她不知道沈墨到底是敌是友，也不知道这场博弈最终会付出什么代价，但她清楚，从父亲把录音笔藏在这里的那一刻起，她就没有退路了。
凌晨一点，颜微被手机震动惊醒。是条陌生号码的短信，只有一张照片：沈墨站在周慕阳的书房里，手里拿着份文件，标题隐约可见“股权转让协议”。照片的背景里，那支黑色录音笔正躺在水晶烟灰缸旁，笔身的荧光黄便利贴格外刺眼。
颜微盯着照片看了很久，突然笑了。她想起沈墨常说的“金融市场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现在看来，这句话同样适用于他们之间。她删掉短信，将手机调成静音，然后从钢笔笔杆里取出U盘，插进父亲的旧笔记本电脑——她要连夜整理ST银河的交易记录，找出那些被伪造的痕迹。
电脑启动的瞬间，屏幕上跳出父亲设置的屏保：是她和父亲在交易所门口的合影，背景里的电子屏正显示着“公平、公正、公开”。颜微的指尖在键盘上停顿了一下，然后深吸一口气，开始敲击键盘。窗外的月光透过百叶窗，在屏幕上投下细长的影子，像无数根指向真相的箭头。
她不知道的是，此刻沈墨正站在楼下的香樟树下，手里攥着手机，屏幕上是编辑了一半的短信：“小心周慕阳的秘书，她在墨微资本安装了监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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