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停一下车！ ” 她嘶哑的声音几乎被引擎声淹没。
无人应答。
等公交车一经过麻柳村，他们就会把她扔回去。
“莫闹了幺妹， ” 一个看热闹的男人吐掉嘴里的烟头， “麻柳村待你不薄，跑啥子跑嘛。”
车厢里的议论声越来越大，有一个人掏出手机开始拨号。凌月知道，他一定是打给蒋牧尘的。
她的目光扫过车窗——公交车正驶过一段陡峭的山崖，下面是几十米深的河谷。如果跳下去...
就在这时，一个瘦小的身影突然从后排站了起来。
“吵啥子吵！” 一个穿着褪色校服的少年挤过人群， “没看到人家姑娘不舒服吗?”
少年约莫十六七岁，背着一个破旧的书包，脸上带着山里孩子特有的倔强，清秀的脸庞被晒得黝黑，一把推开挡路的人，站到凌月身边。
“小兔崽子多管闲事！ ” 王婶骂道。
“她是我表姐！” 少年突然大声说， “她要去县城看病，你们少管闲事！”
车厢里安静了一瞬。凌月看着这个素不相识的少年，首觉让她相信他，没有出言辩解。
司机狐疑地瞥了一眼后视镜：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 ” 少年一把搂住凌月的肩膀， “表姐，你坚持住，马上就到医院了。”
凌月感到少年在她肩膀上轻轻捏了一下，立刻会意地点头： “我...我头疼... ...”
“看到没？ ” 少年瞪着车厢里的人， “我表姐发高烧，你们还在这闹！出了事谁负责？”
或许是少年的气势太足，又或许是凌月惨白的脸色确实吓人，乘客们渐渐安静下来，只能当认错人了。王婶悻悻地坐回座位，嘴里还嘟囔着 “现在的年轻人没大没小” 之类的话。
公交车继续向前行驶，少年扶着凌月坐到后排。他压低声音用普通话说： “姐姐，我叫阿杰，在县城读高中，等会到站我带你走。”
凌月眼眶发热，颤抖着点了点头。这是她被困在这个山区三个月来，第一次感受到的，无条件的善意。
“为什么要帮我？ ” 她哑着嗓子问。
阿杰注视着她，这是她这辈子见过最清澈干净的眼睛，他轻声道： “你不属于这里。”
凌月的心猛地一紧。
他说： “你很漂亮。”
她脸上的污垢被他掏出的纸巾擦干净，他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说道： “你的家人一定在等你回家，你以后要忘记这里的一切。”
凌月强忍泪水，点了点头。
等公交车一到县城，阿杰就带着她下了车，她惊慌失措的西处张望，生怕蒋牧尘那张阴沉的脸下一秒就会出现在眼前。
她身材修长，一米七的舞蹈生身高，长得又漂亮，过路的人总喜欢盯着她看，这让她感到恐慌。
“你要先想办法去市里，市里才有火车站。 ” 阿杰咬着下唇，目光扫视着车站周围， “在这之后你才能回家。”
凌月的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衣角， “我没有钱。”
阿杰闻言脱下书包，拿出了一沓皱巴巴的钱给她。
这是他身上所有的钱。
她再三道谢，他送她去了巴士广场，等进了检票口，她的不安还是愈来愈浓，失神呢喃了一声：
“我真的能离开吗。”
什洛娘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阿杰停下脚步，转身首视她的眼睛。晨光洒在他稚气未脱的脸上，那双眼睛却出奇地沉稳。 "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凌月。"
"凌月姐姐。" 少年认真地说，"你可以离开这里的。"
然而话音刚落，她就从人潮拥挤的车站门口看见了一抹黑影，瞳孔收缩了一下，完全忽视了阿杰剩下的话，拉着他的手快步逃离了这里。
“听着。” 她握紧他的手腕， “我对这里人生地不熟，谢谢你一路送我到这里，等我跟我父母团聚，一定会想办法报答你。”
阿杰安静的听着。
“剩下的路我可以自己走了，你要赶紧离开这里，以免... ...”
「以免被那个男人盯上」这句话还没完全说出口，一个拳头就狠狠砸了过来，阿杰倒地，车站爆发出一阵惊呼，蒋牧尘一拳就把阿杰打得口吐鲜血，倒地抽搐。
蒋牧尘是一个暴力狂。
“你他妈的小兔崽子。” 他的手臂肌肉冒着青筋，一把揪住了阿杰的衣领， “老子的女人你都敢碰，想死是不是!”
凌月眼中的世界开始扭曲，阿杰的最后一句话是拼尽全力的大喊：
“快走！”
他死命抱住了蒋牧尘的腰身，凌月来不及思考，喘着粗气就转身跑进了人潮里，她听见了蒋牧尘愤怒的嘶吼声：
“凌月!”
几乎是前脚刚发现她逃跑，蒋牧尘就立刻带着几个兄弟追来了县城。
此刻，她迈动双腿，撞开一个又一个行人，耳边只剩下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拦住她！那是我老婆！ ” 蒋牧尘的怒吼从身后传来。
她的眼前闪过这段时间以来被锁在地窖的日子，闪过蒋牧尘动情时眼底狰狞的爱意，他粗鲁的亲吻也好，蛮横的示爱也罢，她不要再过那样的日子，她绝不要再过那样的日子!
距离巴士发车还有足足两个小时，蒋牧尘的人就守在车站门口，她只能慌不择路的躲进厕所。
厕所里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道，车站太老旧，厕所不分性别，她躲进最里面的隔间，捂住嘴无声地哭泣。
手表上的指针走得异常缓慢，每一秒都是煎熬。
五分钟后，厕所外突然响起一阵躁动。
凌月屏住呼吸，听到一个粗犷的声音说： "都给我滚出来！"
是蒋牧尘的声音。
八十年代正是黑恶势力横行的时代，大家不明所以，不敢招惹蒋牧尘，一个接着一个的走了出来，连头都不敢回。
凌月闭上了眼睛，强迫自己坚强一些，说不定蒋牧尘找不到自己就会离开这里。
然而事实证明她太天真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隔间的门被一扇扇推开。
凌月绝望地看着自己所在的隔间门把手被粗暴的转动——锁住了。
外面的人狠狠踹了一脚门，几乎硬生生将门锁踹掉。
她害怕得牙关打颤，捂紧嘴巴，绝望的跌坐在地，恐惧占据了她浑身上下的每一个角落，她连呼吸都开始紊乱了。
门外却传来了男人温柔而低沉的声音，跟刚才仿佛判若两人：
“小月乖，我们回家好不好?”
回家?
滚圆的眼泪从她的脸颊滑落。
回地狱还差不多，如果跟他回去了，等待她的一定是无尽的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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