溃败是一门艺术,而追击更是。
对于袁谭和他那三万大军而言,从“一线天”峡谷到返回冀州平原的这数百里山路,彻底变成了一条通往地狱的无尽长廊。
凌轩并没有下令进行无差别的屠杀。
因为在他的眼中,这些早己丧失了斗志的袁军士卒己经不再是敌人。
他们是移动的资源。
是行走的盔甲,是会呼吸的兵器,是能拉车的劳动力。
在他的指挥下,整场追击战变成了一场高效而又冷酷的狩猎游戏。
玉嫚率领着她那机动力最强的三千先锋营骑兵,如同狼群一般,始终不远不近地吊在溃军的侧翼。
她们不主动进攻,只是用最犀利的箭雨去切割那些掉队的、小股的敌军。
然后,再由后方由张彪率领的步兵如同牧羊犬一般一拥而上,将这些早己吓破了胆的绵羊缴械、捆绑,然后收入囊中。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配合默契。
伤亡被降到了最低,而战果却被最大化了。
玉嫚骑在马上,看着那个始终与她并驾齐驱的白衣身影,她的心中早己是掀起了滔天巨浪。
她自诩为黑山军中最擅长奔袭与追击的将领。
可是这个男人在追击战中所展现出的那种对时机、对距离、对人心的精准到可怕的把控力,却让她感到了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战栗与折服。
他仿佛不是在指挥一场战争,而是在指挥一场最完美的交响乐。
每一个音符都恰到好处。
每一次起落都动人心魄。
她看着他那在夕阳的余晖下被拉得无比修长的英挺侧影。
看着他那双深邃如星空的、仿佛早己将整个天下都纳入其中的眼睛,她的心不受控制地狂跳了起来。
她突然想起了三天前在自己营帐中,那个将她死死地压在身下、对自己予取予求的恶魔。
也想起了他在自己的耳边,用那霸道得不容置疑的声音对自己说出的那句夫君。
一股奇异的、混杂着屈辱、不甘却又带着一丝致命的甜腻的电流,瞬间窜遍了她的全身。
让她那握着缰绳的手都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
两天后。
当胜利的号角在通天崖的上空再次吹响时,整个黑山都为之沸腾了。
无数的黑山士卒、家眷从营寨中蜂拥而出,挤满了从山脚到聚义堂的每一寸道路。
他们在等待着迎接他们心目中那个以一人之力挽救了整个黑山、创造了神迹的英雄。
张燕亲自带领着所有留守的渠帅洞主,站在寨门的最前方。
他的脸上洋溢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狂喜与激动。
他赢了。
他赌赢了。
他不仅保住了黑山,甚至还将因此而获得前所未有的巨大收益。
终于,地平线的尽头出现了一道黑色的洪流。
那洪流越来越近,越来越庞大。
当看清了那洪流的真面目时,即便是早己做好了心理准备的张燕,也不由得狠狠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走在最前方的,是凌轩和他那三百早己脱胎换骨的黑风寨死士,以及玉嫚和她那同样气势如虹的先锋营。
而在他们的身后,是黑压压的、一眼望不到尽头的俘虏。
那些曾经不可一世的袁军士卒,此刻全都丢盔弃甲、垂头丧气,如同被驯服的牲口一般,被绳索串联着缓缓走来。
粗略看去,至少有五六千人。
而在俘虏队伍的最后方,是同样一眼望不到头的战利品。
一辆辆从袁军手中缴获的、装满了各种物资的大车。
一匹匹神骏非凡的袁氏精锐战马。
以及那堆积如山的、在阳光下闪烁着森寒光芒的兵器与甲胄。
这一刻,整个通天崖都陷入了绝对的死寂。
所有黑山军的士卒都用一种看神祇般的眼神望着那个骑在黑色战马之上、缓缓归来的白衣身影。
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最原始、最纯粹的崇拜与狂热。
“赢了……我们真的赢了!”
“天啊!那得有多少兵甲?我们发财了!”
“七爷!七爷威武!”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足以掀翻整个天空的山呼海啸般的疯狂欢呼。
张燕更是激动得浑身颤抖。
他亲自走下台阶迎了上去。
他要用最高规格的礼遇来迎接他黑山军的这位,不,是他张燕的这位天降麒麟儿。
然而,有一个人的速度比他更快。
就在凌轩翻身下马的瞬间,一道青色的、柔弱的、却又坚定得一往无前的身影,突然从张燕的身后冲了出来。
她不顾自己那孱弱的身体。
她不顾周围那数万道震惊的目光。
她更不顾那所谓的男女授受不亲的礼法。
她就那样在万众瞩目之下,如同一只乳燕投林般地义无反顾地扑进了那个她日思夜想了整整三天的、宽阔而又温暖的怀抱。
是张清娥。
“七哥!”
少女的哭声带着压抑了数日的无尽担忧、思念与后怕,在凌轩的胸前轰然爆发。
她紧紧地、用尽全身的力气抱着他。
仿佛要将自己揉进他的骨血里。
仿佛一松手,他就会再次消失不见。
温香软玉在怀,凌轩的身体微微一僵。
随即,他伸出那只还带着淡淡血腥味的大手,轻轻地抚摸着怀中少女那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的香肩。
他在用一种无声的、却又最温柔的方式告诉她。
我回来了。
这一幕让整个沸腾的通天崖再次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所有人的脸上都写满了不敢置信与暧昧的八卦。
他们的圣女。
他们平日里连大声说话都怕惊扰到的冰清玉洁的八小姐。
竟然当众对一个男人投怀送抱?
而人群中,玉嫚看着那紧紧相拥的一双璧人。
看着凌轩脸上那她从未见过的柔情似水。
看着自己那个一向清冷如仙的妹妹此刻那小鸟依人般的幸福模样。
她的心中仿佛被一万根最锋利的钢针狠狠地扎了进去。
又酸、又涩、又痛。
她第一次尝到了一种名为嫉妒的苦涩滋味。
……
聚义堂内,气氛热烈到了顶点。
庆功的酒宴早己摆开。
凌轩被张燕亲手按在了自己身旁那个象征着第二把交椅的位置上。
下方是那些曾经还对他心怀不满的渠帅们。
此刻,他们看向凌轩的眼神早己没有了半分不敬,只剩下最深的敬畏与讨好。
独眼狼李傕更是第一个端着酒碗走到凌轩面前,“扑通”一声单膝跪地。
“七爷!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之前多有得罪!还望七爷大人有大量,饶了小人这一次!”
“小人自罚三碗!”
说罢,他便真的将三碗烈酒一饮而尽。
凌轩看着他,只是淡淡一笑。
“李渠帅言重了。”
“起来吧。”
“我们都是自家兄弟。”
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李傕如蒙大赦,感激涕零。
他知道自己这条命算是保住了。
也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其心胸与格局远非自己所能想象。
庆功宴持续了整整一夜。
当曲终人散,张燕却单独留下了凌轩。
他屏退了所有下人。
偌大的聚义堂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张燕看着凌轩,眼神前所未有的郑重。
“凌轩。”他第一次叫了他的全名。
“义父。”凌轩平静地与他对视。
“我张燕戎马半生,自问也算是阅人无数。”张燕缓缓地说道,“但我从未见过像你这般的人物。”
“你的智慧、你的武勇、你的胆魄……都远非常人所能及。”
“说实话,”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自嘲,“我甚至有些怕你。”
凌轩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这小小的黑山困不住你。”张燕继续说道,“你的舞台在整个天下。”
“而我张燕老了。”
“我没有争霸天下的雄心,我只想守着这百万兄弟,在这乱世之中求一个安身立命之所。”
他顿了顿,仿佛下定了一个巨大的决心。
他从自己的怀中再次取出了那枚象征着最高指挥权的玄铁虎符。
然后他当着凌轩的面,用内力将那坚不可摧的虎符“咔嚓”一声,硬生生地掰成了两半。
他将其中一半刻着鬼头的虎符递到了凌轩的面前。
“从今日起。”张燕一字一顿地,用一种托付江山的语气沉声说道:“我黑山军有两个最高统帅。”
“我掌内。”
“你掌外。”
“我负责后勤安稳。”
“你负责开疆拓土。”
“这百万黑山儿郎的未来,这半壁江山的基业……”
“贤婿,我就全都交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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