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的漕运码头比杭州更热闹几分。南来北往的船只密密匝匝地挤在运河里，各式桅杆林立，像一片密集的森林。沈然站在"顺和药行"的二楼窗口，目光落在运河上。他看见几个穿绿袍的税吏正登上一艘漕船，其中一人腰间的玉带扣在阳光下闪闪发亮——那是块上好的羊脂玉，上面雕刻的莲花纹竟与苏州织造局的残绸上的花纹如出一辙。
药行的掌柜是个跛脚的中年人，见沈然一首盯着税吏看，连忙端上一杯茶递过来，"客官是来买药材的吧？小人这刚到了一批麝香，品质比太医院的还要地道。"沈然接过药包，指尖忽然触到一个硬物，拆开一看，是粒青铜纽扣，上面刻着个"北"字——这是北平左卫的军服纽扣。
"这些货是从哪里进的？"沈然把玩着纽扣问道。掌柜的眼神不自觉地飘向码头的方向，支支吾吾地说："都是漕运带来的，具体的...小人就不清楚了。"正说着，王砚突然捂着肚子喊疼，掌柜的连忙转身去后院取药。沈然趁机掀开柜台后的账册，只见上面"五月端午，龙舟赛，'礼炮'十箱"的字样被红笔圈了起来，格外显眼。
后院突然传来瓷器破碎的声响，沈然立刻冲了过去。只见王砚正与一个蒙面人缠斗，少年手里的药杵狠狠砸中对方的膝盖，那人踉跄着，露出了靴底的莲花纹——竟与周麟的战靴是同款。蒙面人见势不妙，猛地咬破嘴里的毒囊。沈然快步上前，只来得及扯下他腰间的令牌，上面刻着"漕运副总管"的字样。
跛脚掌柜瘫在地上，看着那块令牌瑟瑟发抖，"他是...是副总管的亲卫，每个月都会来送'香料'。"沈然在他的床板下找到一个铁盒，里面藏着副总管与燕王的密信，信上写着："端午龙舟赛时，以礼炮为号，焚应天粮库，乱其军心。"
运河上忽然响起阵阵锣鼓声，沈然跑到码头，只见十几艘龙舟正在演练，船头插着的彩旗上都绣着莲花。其中一艘龙舟的船桨看起来格外粗重，划水时溅起的水花里，混着细小的青铜屑——看来桨叶里藏着假麝香，而那些礼炮的炮膛里，恐怕填的不是火药，而是易燃的硫磺与桐油。
王砚在龙舟的船舱里找到一张名单，是参与叛乱的官员名录，最上面的名字被墨汁涂掉了，只隐约露出个"胡"字。沈然猛然想起当朝丞相胡惟庸，上个月他刚以"整顿漕运"为由，派了亲信接任漕运副总管。原来那个隐藏在幕后的"莲台"，正是这位权倾朝野的丞相。
暮色中的扬州城渐渐亮起灯笼，沈然望着龙舟上跳动的火光，心中忽然明白，这场阴谋远比想象的要庞大。从假麝香到巫蛊布偶，从漕运网络到朝堂重臣，对方布下的局早己渗透到大明的血脉里。而他和王砚，不过是在这张巨大的网中，撕开了一道微小的裂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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