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念晴的哭声像是一个信号，把我们从那个震撼的秘密里拉回了1985年的病房日常。陆振军笨手笨脚地学着给孩子换尿布，结果把尿布穿反了，小家伙哭得更凶，他急得满头大汗，最后还是我忍着产后的不适，指挥着他重新弄好。
"你说你，在部队里连枪都能拆了重装，换个尿布怎么就这么难？"我靠在床头，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样子，忍不住打趣他。
他挠了挠头，脸上露出点不好意思的憨笑："这小家伙比枪精密多了，软乎乎的，我怕弄疼她。"他小心翼翼地把换好尿布的念晴放回婴儿床，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摆弄易碎的瓷器，"以前在部队，战友们都说我心狠手辣，现在倒成了个怕碰坏孩子的怂包。"
我看着他的侧脸，阳光勾勒出他硬朗的轮廓，却在他看向女儿时，柔和得没有一点棱角。这个从21世纪穿来的狙击手陆战，在1980年代的陆振军身上，渐渐褪去了战场上的凌厉，多了些人间烟火的温情。
"对了，"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你穿越过来的时候，适应吗？1980年的军营，跟你那个时代的特种部队，差别应该很大吧？"
陆振军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手指无意识地着军装的袖口，像是陷入了回忆。他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刚开始差点露馅。那时候刚醒，脑子里全是演习的硝烟味，开口就想叫战友的名字，结果脱口而出的是'报告连长'。"
他自嘲地笑了笑："1980年的武器装备、训练方式，跟我那个时代差太远了。第一次实弹射击，用的还是老式步枪，后坐力大得能把人掀翻，我差点没控制住，打了个脱靶，被连长骂了半天'骄傲自满'。"
我想象着他一个21世纪的狙击手，拿着80年代的步枪打脱靶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那你后来怎么适应的？"
"只能硬撑。"他叹了口气，"白天跟着训练，晚上偷偷在被子里回想原主的记忆。幸好原主陆振军也是个不爱说话的闷葫芦，我装深沉倒是挺像。就是有时候会下意识说出一些'新词'，比如'效率'、'目标管理'，战友们都觉得我'文化水平提高了'，其实我是差点把'KPI'说出来。"
说到这里，我们俩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来不止我一个人在穿越初期闹过笑话。
"我也一样。"我想起刚穿来的时候，原主林晚晚刚被陆家赶出来，我醒来就在那个破旧的筒子楼里，看着墙上贴着的"计划生育"宣传画，还以为是在拍电视剧。"我第一次去供销社买东西，差点掏出手机付款，幸好反应快，赶紧说'忘了带钱'，又跑回去拿粮票。"
80年代的粮票、布票、工业券这些在2023年只在历史书上见过的东西，成了我最初生活里最大的难题。我还记得第一次拿着布票去扯布，不知道一尺是多少，被售货员阿姨笑话"城里姑娘连尺寸都不懂"。
"那时候我总想着回去，"陆振军的声音低沉了些，"晚上睡不着，就盯着天上的星星看，想着是不是有什么时空裂缝能把我送回去。首到遇见你。"
他转头看向我，眼神里带着点庆幸："第一次在军区联谊会上见到你，你穿着红裙子，跟人说话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不像原主记忆里那么刁蛮。我就觉得，这个'林晚晚'好像不一样。后来跟你签合约婚姻，也是抱着'反正都是穿越者，互相有个照应'的想法，没想到......"
没想到会真的动感情，没想到会一起创业，没想到会有今天的女儿。后面的话他没说，但我们都懂。
"我刚开始也想回去，"我轻声说，"尤其是被陆家刁难，被林国栋骂的时候，总觉得2023年多好，有空调有网络，不用看别人脸色。可后来开了服装厂，看着那些工人拿到工资时高兴的样子，就觉得好像也没那么想回去了。"
人总是要往前看的，尤其是在这样一个充满生机的80年代。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大地，处处都是机会，处处都是希望，就算没有2023年的科技，日子也过得有滋有味。
护士送来的午餐是小米粥和煮鸡蛋，还有一小碟咸菜。陆振军把鸡蛋剥好，递到我嘴边："多吃点，医生说你得好好补补。"
我咬了一口鸡蛋，看着他也拿起一个鸡蛋，三两口就咽了下去，突然想起他在部队里吃饭的速度，忍不住说："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
"在部队习惯了，吃饭跟打仗似的。"他笑了笑，放慢了速度，"对了，厂里和百货大楼的事，我让老张和王姐多盯着点，你别操心，好好坐月子。"
红旗服装厂的老张是车间主任，跟着我们干了好几年，踏实肯干；晚晴百货的王姐是柜组长，以前在国营商店干过，懂行。有他们在，我确实放心不少，但还是忍不住叮嘱："服装厂那批出口苏联的棉衣，一定要盯紧质量，不能出岔子。百货大楼的化妆品柜台，记得把那批新到的蛤蜊油摆显眼点，这个季节好卖。"
陆振军耐心地听着，时不时点头，把我说的话都记在心里。这个曾经在战场上只懂命令的狙击手，现在己经成了一个合格的"企业家"，能把工厂和百货大楼的事打理得井井有条。
下午的时候，周丽来看我。她提着一个保温桶，里面装着她亲手炖的鸡汤，一进门就嚷嚷："我的大厂长，你可算醒了！吓死我了！"
周丽是我在这个时代最好的朋友，也是服装厂的合伙人。当年我刚开服装厂，就是她拿出全部积蓄支持我，陪着我一起从一辆三轮车做到现在的规模。
"快让我看看我的干女儿！"周丽放下保温桶，就凑到婴儿床旁边，看着林念晴，眼睛都首了，"哎哟，这小模样，真俊！跟晚晚你小时候一个样！"
我知道她是在开玩笑，我哪知道原主小时候长什么样，但还是笑着说："等她长大了，肯定比我能干。"
周丽给我盛了一碗鸡汤，又跟陆振军聊了聊厂里的事，说三车间的李大姐家里有急事，请假回老家了，她己经安排了别人顶替；还说外贸局的王科长又来催货了，她己经把样品送过去了，对方很满意。
"对了，"周丽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压低声音对我和陆振军说，"上次我们说的那个个体户集市，下个月就要开了，我托人弄了个摊位，咱们可以把厂里的尾货拿到那里去卖，肯定能赚一笔。"
80年代的个体户越来越多，政策也越来越宽松，这确实是个好机会。我和陆振军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兴奋。
周丽坐了一会儿就走了，她厂里还有一堆事等着处理。送走她，病房里又恢复了安静。陆振军把念晴抱起来，学着给她拍嗝，小家伙打了个响亮的嗝，逗得我们俩都笑了。
"你说，等念晴长大了，我们要不要告诉她我们的秘密？"我看着他们父女俩的样子，突然好奇地问。
陆振军想了想，说："看她自己吧。如果她也遇到什么'异常'，那就告诉她；如果她就想安安稳稳过一辈子，那就让这个秘密烂在我们肚子里。"
或许这是最好的方式。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活法，不一定非要知道那么多跨越时空的秘密。
傍晚的时候，陆振军的母亲从老家赶来了。老太太是个典型的农村妇女，穿着打补丁的蓝布褂子，手里提着一个布包，里面装着自己种的小米和鸡蛋。一进门看到念晴，眼睛就笑成了一条缝："哎哟，我的乖孙女，可算让奶奶见到了！"
老太太抱着念晴，嘴里不停地念叨着"长得真壮实""有福气"，又拉着我的手，说"辛苦你了"，还从布包里掏出一个红布包着的东西，打开一看，是个银长命锁，上面刻着"岁岁平安"。
"这是我找人打的，给孩子辟邪。"老太太笑得满脸皱纹都舒展开了，"我们老陆家，总算有后了。"
看着老太太高兴的样子，我心里暖暖的。这个时代的亲情，虽然朴素，却很真挚。
陆振军去给老太太安排住宿，病房里只剩下我和念晴。小家伙吃饱喝足，又睡着了，小嘴巴还在微微动着。我轻轻抚摸着她的小脸，感受着这真实的温暖，突然觉得，不管是2023年的林晚，还是1985年的林晚晚，能拥有这样的生活，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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