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西点的厨房泛着冷白的光，我蜷缩在矮凳上，握着塑料勺的指尖己经冻得发紫。海苔碎在饭团表面铺成北斗七星，最后一粒芝麻嵌在天枢位时，手机屏幕亮起林宇的催促："别忘带便当。"
我轻轻着保温袋上的补丁——那是上周被许子轩踢翻时蹭破的。指尖触到内袋里冰凉的钢笔，这是母亲临终前塞进我掌心的遗物，笔帽的裂痕里还凝着干涸的墨迹。
"五号窗口的盐津梅子。"我对着空气练习微笑，这是林宇最爱说的情话。镜中倒影却扯出个扭曲的弧度，像极了程砚秋先生课上说的"未成形的悲剧面具"。
穿过长廊时，雨水混着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我抱紧便当盒数着步数，却在拐角撞见最不想见的人。许子轩斜倚在消防栓旁，银质打火机在指间翻飞，火苗映得他耳垂的翡翠耳钉泛起诡异幽光。
"沈同学又当送餐小妹？"他皮鞋尖抵住我发黄的帆布鞋，"听说矿工家属都擅长做体力活？"
血液瞬间凝固。父亲在矿井遇难的事，整个学校只有林宇知道。
雨滴砸在防火门上发出闷响，我盯着许子轩耳钉上流动的翠色，忽然注意到那抹绿意竟与母亲钢笔裂痕里的墨迹如出一辙。这个发现让我脊背发凉，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便当袋，保温层里的梅子汁透过布料渗出，在掌心洇出冰凉的暗红。
"让开。"我把钢笔抵在袖口，金属的凉意刺着腕间血管。这是三年来第一次首视许子轩的眼睛，他左眼虹膜边缘有圈极淡的金环，像被火焰灼烧过的痕迹。
许子轩突然伸手扯开我的衣领，我本能地护住锁骨处的烫伤疤痕。那是半年前替林宇挡下热汤留下的，此刻在潮湿空气里隐隐作痛。他指尖掠过伤痕时，翡翠耳钉突然发出细微蜂鸣，我手中的钢笔竟同步震颤起来。
"果然......"他低笑的声音裹着金属共振的嗡鸣，"程教授说得没错，你真是最完美的......"
暴雨突然加剧，警报器刺耳的鸣笛吞没了后半句话。许子轩像被烫到般松开手，我趁机冲进雨幕。身后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回头时只见消防栓喷出的水柱将他浇得透湿，而我的钢笔尖正诡异地渗着荧蓝液体。
教学楼的轮廓在雨帘中扭曲成狰狞巨兽，我跌跌撞撞跑到五号窗下。林宇站在廊檐阴影里玩手机，屏幕冷光映着他新换的翡翠手链——与许子轩的耳钉竟是同款质地。
"怎么才来？"他皱眉接过便当，指尖残留着女士香水的甜腻。我盯着他领口蹭到的玫色唇膏，忽然想起昨夜阳台外飘来的那声轻笑。
保温袋突然被掀翻，梅子饭团滚落泥水。林宇的瞳孔在雷光中收缩："你动了便当盒夹层？"
我茫然摇头，看着他疯魔般撕开保温层。金属夹板里滑出半张泛黄图纸，上面用红笔圈着"S13E45W22"的坐标，正是父亲遇难矿井的位置。林宇的表情瞬间狰狞，这是我从未见过的模样。
"这不是我......"辩解的话被耳光打断，脸颊火辣辣地疼。他抓着图纸冲进雨幕，我跪在泥水里摸索钢笔，却发现笔尖的荧蓝液体正与雨水发生反应，在地面蚀刻出萤火虫形状的光斑。
"小心！"突然被拽进温暖怀抱，梨木香混着硝石气息笼罩而来。程砚秋教授的白大褂被雨水浸透，他手中怀表链子缠着我的钢笔，表盘里萤火虫标本正发出幽幽绿光。
"快走，他们来了。"程教授将钢笔塞回我手中，指尖划过我眉骨时，那道胎记突然灼痛。远处传来许子轩小弟们的叫骂，程教授推了我一把："去图书馆古籍区，找1999年的《牡丹亭》！"
我在暴雨中狂奔，背后传来金属碰撞的脆响。转弯时瞥见程教授的白大褂染上血渍，而许子轩正擦着嘴角站在他面前，翡翠耳钉碎了一半，露出里面微型电路板的冷光。
图书馆的霉味让我稍稍安心，却在古籍区门前僵住——林宇正拿着那半张图纸，与管理员低声交谈。他手中的翡翠手链在紫外线灯下显出条形码纹路，与我钢笔裂痕里的图案完美契合。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老式收音机突然爆响的戏腔惊得林宇转身，我闪身躲进明清文献区，心脏撞击肋骨的声音震耳欲聋。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在《永乐大典》残卷上投下蛛网状阴影，像极了程教授怀表链缠绕钢笔时的模样。
当我颤抖着取下G-17架顶层的《牡丹亭》，锁扣处未干的血迹在牛皮封套上绽成梅枝。书页间滑落的照片让我的血液冻结——母亲穿着戏服站在矿井前，而她手中的折扇上，正画着与我胎记形状相同的萤火虫。
突然整排顶灯炸裂，黑暗中有冰凉的手捂住我的口鼻。薄荷糖的清凉气息混着血腥味钻入鼻腔，陆沉的声音贴着耳际响起："别出声，跟着萤火虫走。"
钢笔尖的荧蓝液体自动汇聚成光流，在满地碎玻璃上勾勒出逃生路线。背后传来许子轩的低吼和林宇的狞笑，而图书馆外墙的爬山虎正诡异地扭动，藤蔓间闪烁着与翡翠耳钉相同的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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