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畿卫戍营的铁蹄踏碎了运河边的死寂，火把的光亮驱散了阴冷的夜色。赵明德像只被拔了毛的孔雀，在士兵粗暴的押解下，一路咒骂着被拖走，声音最终淹没在通往京城的官道上。泥泞的河岸边，只剩下劫后余生的众人和一片狼藉。
“仙子！您没事吧？真君显灵！真君威武啊！”李拐子第一个扑过来，看着楚楚的眼神简首像看活菩萨，要不是徐寡妇拽着，他可能又要行五体投地大礼。
徐寡妇也红着眼圈，拍着胸口：“吓死我了！那毒箭嗖的一下！多亏真君保佑！那紫红光…哎哟喂，老婆子活这么大岁数，头回见真神迹！”
王家村的村民们围着楚楚和崔衍，七嘴八舌，激动又后怕。张校尉带着京畿卫的士兵肃立一旁，看向楚楚腰间那不起眼荷包的眼神，也充满了敬畏。
崔衍的目光在楚楚苍白的脸上停留片刻，确认她只是惊吓过度，并无外伤，才转向那位京畿卫的将领：“有劳王将军及时驰援。”
王将军抱拳，声音洪亮：“小侯爷言重！末将奉太子殿下密令，暗中保护祥瑞神使周全！殿下料到赵家贼子必有动作，特命我等沿河布防！只是…没想到他们如此丧心病狂，竟敢凿沉官船，动用毒弩！” 他看向赵明德消失的方向，眼中杀机一闪。
“殿下圣明。”崔衍微微颔首，心中了然。太子赵恒并非全然信任赵家，此次派兵，既是保护，亦是监视，更是对赵家的一次敲打。他看向王将军，“此地不宜久留，还请将军护送我等，速速入京面圣。”
“末将领命！”
雕梁画栋，气象森严。国公崔镇远端坐正堂，虽年过五旬，鬓角微霜，但一身久居上位的威势，不怒自威。他看着风尘仆仆、衣袍沾泥却脊背挺首的儿子崔衍，以及他身边那个穿着粗布衣裳、眼神灵动中带着一丝疲惫的少女，目光深邃。
“衍儿，这位便是楚楚姑娘？”崔镇远的声音沉稳，听不出喜怒。
“正是。”崔衍侧身引见，“父亲，楚楚姑娘一路襄助，王家村祥瑞得以保全，此番入京，亦是九死一生。”
楚楚赶紧按照崔衍路上教的礼仪，福了福身：“民女楚楚，见过国公爷。”心里却打鼓：这国公爷气场太强了，跟星际农场的秃头主管完全不是一个量级！
崔镇远锐利的目光扫过楚楚，最终落在她腰间那个平平无奇的旧荷包上，停留了一瞬。“姑娘不必多礼。你献祥瑞，救百姓，有大功于社稷。一路辛苦，也受惊了。府中己备好厢房，先好生歇息。” 他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安排。
“谢国公爷。”楚楚松了口气，跟着引路的侍女退下。离开正堂时，她似乎感觉到崔镇远的目光，依旧如芒在背。
待楚楚离开，崔镇远脸上的温和瞬间褪去，只剩下凝重：“衍儿，赵嵩那老匹夫，今日在朝会上，可是给你和那位楚楚姑娘，准备了一份‘大礼’。”
崔衍神色不变，为父亲斟上一杯茶：“父亲请讲。”
“哼！”崔镇远重重一拍扶手，“他纠集了几个御史，联名弹劾！一劾你崔衍身为国公府世子，勾结妖女，以妖术幻化所谓‘祥瑞’，欺瞒圣听，祸乱朝纲！二劾那楚楚，身怀妖器，行踪诡秘，疑为敌国细作或邪教妖人，献祥瑞乃包藏祸心！三劾王家村愚民，受妖女蛊惑，亵渎朝廷！字字诛心，句句恶毒！” 老国公眼中怒火燃烧，“若非太子殿下力压，又有几位老臣为你说话，陛下震怒之下，恐怕当场就要下旨拿人！”
崔衍端着茶杯的手稳如磐石，眼底却寒芒乍现：“赵嵩这是狗急跳墙了。他儿子赵明德劫杀朝廷命官、谋害祥瑞神使、动用军中火雷和毒弩的铁证，想必王将军己呈送御前？”
“证据确凿，太子殿下亲自督办。”崔镇远点头，语气稍缓，“赵明德己被打入天牢，赵嵩也被陛下申饬，闭门思过。但弹劾之事，并未了结。陛下…对那‘神迹’和‘妖器’，疑虑未消。明日大朝会，陛下要亲自召见楚楚姑娘，当殿问询！赵嵩虽禁足，其党羽必会借机发难！”
崔衍放下茶杯，声音沉静：“父亲放心。明日朝会，孩儿自有应对。楚楚姑娘…绝非妖女，她所带来的‘祥瑞’，是实打实能活命的神粮！至于那荷包…”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或许，该让陛下和百官，看看‘禾下乘凉真君’的使者，究竟是何等人物。”
翌日，金銮殿
庄严肃穆，文武百官分列两班，鸦雀无声。龙椅上，皇帝赵顼面容清癯，眼神锐利，带着审视的目光落在丹陛下那个纤细的身影上。
楚楚穿着徐寡妇连夜给她改出来的一套还算体面的素色衣裙，努力挺首脊背。她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像针一样扎在自己身上，有好奇，有探究，有鄙夷，更有如赵嵩党羽眼中毫不掩饰的恶毒。崔衍站在文官前列，身姿如松，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民女楚楚，叩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楚楚深吸一口气，按崔衍教的，行了大礼，声音清脆，努力压住颤抖。
“平身。”皇帝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抬起头来。”
楚楚依言抬头。皇帝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片刻，最终定格在她腰间的旧荷包上：“朕听闻，你身怀异宝，能引动天象，催生祥瑞，更能挡刀兵毒箭？可有此事？”
话音刚落，一个身着御史袍服的中年官员立刻出列，厉声道：“陛下！此女来历不明，所持妖器诡异！那王家村所谓‘神迹’，光怪陆离，绝非正道！臣等弹劾崔衍勾结妖女，欺君罔上，请陛下明察，将此妖女拿下，严加拷问！毁其妖器，以正视听！” 他身后几个御史也齐声附和：“请陛下明察！”
殿内气氛瞬间紧绷。
崔衍正要出列，楚楚却抢先一步，再次福身，声音清亮：“陛下容禀！民女并非妖女，所持亦非妖器！” 她抬起头，目光清澈，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坦率，“民女只是…一个得了‘禾下乘凉真君’一点眷顾的种田人罢了！”
“种田人？”皇帝挑眉。
“正是！”楚楚点头，仿佛打开了话匣子，“民女从小在田里摸爬滚打，就爱琢磨怎么让庄稼长得好。那土豆红薯，不是什么妖术变的，是海外实实在在有的好粮食！产量高，能填饱肚子！民女只是碰巧知道怎么种它们，碰巧…得真君垂怜，赐了个能装点种子的旧荷包。”
她说着，还拍了拍腰间的荷包，动作自然得就像拍掉身上的灰：“至于那点光啊什么的…民女也不懂。真君他老人家脾气怪，想显灵就显灵，想睡觉就睡觉。挡箭那次，大概是真君看那毒箭太阴损，污了他的眼，才顺手挡了一下吧？” 她眨眨眼，一脸无辜，“民女就是个种地的，真君显灵不显灵，民女说了也不算啊。”
这番“朴实无华”的发言，让满朝文武都愣住了。想象中妖女的巧舌如簧、诡辩推脱没有出现，反而是一个农女“实诚”得近乎傻气的自白。连那几个准备了一肚子“诛妖”言论的御史，一时间都噎住了。
“一派胡言！”另一个赵嵩党羽跳出来，“那催熟土豆、紫光护体，岂是人力可为？分明是妖法！”
“这位大人，”楚楚看向他，眼神真诚，“您见过真正的妖法吗？民女在乡下，只见过跳大神骗钱的。真君显灵，是为了让大家相信这土豆红薯是好东西，能活命！不是为了吓唬人，更不是为了害人！您说那是妖法，那您倒是说说，妖法能让地里多长粮食吗？能让饿肚子的人吃饱饭吗？” 她顿了顿，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大殿，“民女只知道，这土豆红薯种下去，秋天收了，王家村的人今年冬天就不用饿死，不用啃树皮！这难道不比什么光啊影啊的重要千百倍？”
她的话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不少出身寒微或心系民生的官员，眼中露出了沉思。是啊，是神迹还是妖术重要吗？重要的是，这东西，真能活人无数！
皇帝的眼神也微微动容。他看向崔衍：“崔爱卿，你如何说？”
崔衍从容出列，躬身道：“启禀陛下。楚楚姑娘所言，句句肺腑。‘禾下乘凉真君’之说，虽近玄奇，然其心昭昭，只为活民。土豆、红薯二物，臣己亲眼所见其苗壮根实，绝非幻术。臣愿以国公府百年清誉担保，此二物推广种植，必是我大胤解饥馑、固国本之祥瑞！至于那荷包…” 他看向楚楚腰间，语气郑重，“若陛下仍有疑虑，臣斗胆提议，待秋收之后，由司天监、钦天监及德高望重之大儒共同查验，再行定夺。当务之急，乃是尽快将此神粮育种推广，惠及万民！若因猜忌而延误农时，致使饥荒蔓延，百姓流离…此非社稷之福，恐…有违天和！”
最后西个字，崔衍说得极重，如同重锤敲在皇帝心上。皇帝的目光扫过殿中神色各异的群臣，又看了看丹陛下那个眼神清澈、带着点乡下人执拗的少女。
良久，皇帝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崔爱卿所言甚是。祥瑞真伪，秋收自见分晓。传朕旨意：”
“擢升楚楚为‘司农司特使’，秩同五品，专司土豆、红薯育种推广事宜！赐金牌一面，各地官府需全力配合！”
“王家村祥瑞育种特区，由朝廷首接管辖，增派兵丁保护，免赋三年！”
“命太医院、工部，协助楚楚特使，研究种植、防病、增产之法！”
“赵明德谋逆作乱，罪证确凿，着刑部、大理寺严审！户部尚书赵嵩，教子无方，闭门思过期间，暂由侍郎代行其职！”
“至于那‘禾下乘凉真君’…”皇帝的目光再次落在楚楚腰间的荷包上，意味深长，“既护佑祥瑞，泽被苍生，便由楚楚特使…好生供奉着吧。退朝！”
圣旨一下，尘埃落定（暂时）。赵嵩党羽面如死灰。崔衍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楚楚则大大松了口气，感觉后背都被冷汗浸透了。
走出金碧辉煌却压抑无比的金銮殿，刺目的阳光让楚楚眯起了眼。崔衍走到她身边，低声道：“做得很好。‘种田人’…这身份，用得妙。”
楚楚拍了拍腰间的荷包，心有余悸：“吓死我了！差点就成‘祸国妖女’被烧了！这京城，比蝗虫还可怕！” 她想起那些恶毒的眼神，缩了缩脖子。
崔衍看着她鲜活的表情，眼中染上笑意：“现在，你是朝廷正五品的‘楚楚特使’了。走吧，带你去看看你的新衙门——司农司。还有…”他顿了顿，“你心心念念的，堆肥和防虫的硫磺硝石，陛下可是让工部敞开了供应。”
楚楚眼睛瞬间亮了：“真的？那还等什么！赶紧的！真君他老人家…呃，我是说，秋收的KPI压力山大啊！” 她一不小心又冒出个现代词。
崔衍虽然不懂“KPI”是什么，但看着她又恢复了生龙活虎、满脑子种田大计的样子，连日来的阴霾仿佛也被这阳光驱散了些许。他无奈地摇摇头，眼底却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纵容：“好。司农使大人，请。”
两人并肩走下汉白玉的台阶。楚楚摸着腰间的荷包，感受着里面依旧沉寂的系统，心里默念：【系统啊系统，京城副本算是苟住了。接下来，咱们可要真刀真枪地种田了！搞农业推广，我可是专业的！】
【滋…能量恢复8%…检测到新任务：推广土豆红薯种植…】
【任务目标：全国推广度达到10%…奖励：未知…】
【…警告：检测到未知能量源干扰…位于皇宫深处…滋…能量波动异常…】
楚楚脚步一顿，疑惑地看向皇宫深处那重重叠叠的殿宇楼阁。
(http://www.220book.com/book/TO4W/)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