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被礼教束缚的江家大小姐。
不是体弱多病的娇花。
而是此刻眼前这个会为旋转木马而新奇、会因手心被挠而娇嗔、会露出纯净无垢笑意的“柠柠”。
她想要守护这份初绽的鲜活。
更想要……将这独一无二的美丽,彻底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成为只属于她的秘密花园。
她不动声色地又靠近了江柠一些,搭在她手背上的手。
清冽的栀子花香更加紧密地将江柠包裹。
看,这就是外面的世界,而我,是你通往这世界的钥匙,也是你唯一的归处。
江柠似乎并未察觉这更深层的占有欲。
她只是沉浸在初次体验的简单快乐中,偶尔侧过头,撞上落楠茜专注凝视的目光,会微微一愣,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地别开脸,但那嘴角的笑意,却始终未曾消散。
旋转木马的音乐悠扬,彩色的光斑跳跃在她们身上,这一刻的温馨,在落楠茜眼中,成了最完美的诱捕开端。
落楠茜不自觉的想起这些天,无论那个晚上做梦都能看到一些零零散散的片段。
有些梦境里,阳光明媚得刺眼,她看到自己和一个模糊却无比熟悉的轮廓,毫无疑问是江柠。
并肩奔跑在开满不知名野花的山坡上,放肆地大笑,笑声清脆得如同山涧清泉。
梦中的自己,笑容灿烂得毫无阴霾,眼神清澈明亮,像从未被任何阴影沾染过。
那是一种与她如今沉郁的眼神截然不同的状态。
醒来时,她甚至能感觉到脸颊残留的笑意带来的肌肉酸涩感。
但有一次的梦境,却截然不同。
那不是她的视角,她像一个冰冷的旁观者,被强行拉入了另一个意识的空间。
她清晰地感受到,那是柠柠的梦境。
冰冷、粘稠、绝望……刺鼻的血腥味几乎要冲破梦境的屏障。
视线前方,是扭曲晃动的、令人心胆俱裂的景象:
戴着狰狞面具的黑影,手中握着一柄冰冷的长刀,刀身蜿蜒的青色龙纹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不祥的幽光。
那刀,带着残忍的优雅,无情地落下……温热的液体溅开……曾经熟悉亲切的面孔在眼前破碎、倒下……无声的尖叫卡在喉咙里,窒息般的痛苦和灭顶的恐惧如同实质的潮水,瞬间将她彻底淹没。
那绝望和无助,透过梦境,狠狠地攫住了落楠茜的心脏,让她在深夜惊醒时,指尖冰凉,久久无法平息。
她不知道这些梦境的碎片为何会降临。
是潜意识的警示?
是另一个时空的残响?
亦或是……另一个“落楠茜”跨越了某种界限传递来的执念?
她无从知晓,也无意深究。
那玄奥的源头对她而言毫无意义。
唯一清晰刻入她骨髓的,是那梦境传递出的、冰冷刺骨的绝望和痛苦——属于柠柠的痛苦。
无论那梦境是预兆还是警示,无论那戴着龙纹面具的刽子手是否存在……
她绝不允许!
绝不允许她的柠柠,再次经历那种撕心裂肺、足以摧毁灵魂的痛楚!
一次也不可以!
“小楠茜?小楠茜?”
江柠轻轻拉了拉落楠茜的衣角,声音带着点疑惑和刚结束旋转木马的轻快余韵,
“结束啦,快下来吧。”
落楠茜猛地从那片由血色梦境和沉重誓言构筑的冰冷思绪中抽离。
眼前是江柠放大的、带着询问的清澈眼眸,阳光透过彩色的顶棚在她脸上跳跃。
那此刻的鲜活,像一束强光,暂时驱散了心底的阴霾。
“嗯,走吧。”落楠茜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静。
她率先利落地跨下木马,然后极其自然地伸出手,掌心向上,等待着江柠。
江柠看着那只伸过来的手,白皙的手背上,那个被她咬出的淡淡红痕在阳光下依旧清晰可见。
一丝微妙的窘迫和残留的愧疚让她犹豫了一瞬,但最终还是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落楠茜的手温暖而有力,轻轻一带,就将她稳稳地扶了下来。
“接下来玩什么?”
江柠推了推滑落的圆框眼镜,努力让自己显得兴致勃勃,试图掩盖刚才在木马上被挠手心时的羞赧和……一点点被照顾的奇异感觉。
落楠茜没有立刻回答,她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了远处——那蜿蜒如钢铁巨龙、高耸入云的过山车轨道。
巨大的钢铁结构在阳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顶端近乎垂首的陡坡令人望而生畏。
落楠茜的嘴角,勾起一个极淡、却带着某种深意的弧度。
她转头看向江柠,清晰地捕捉到了对方眼底一闪而过的惊惧和喉咙不自觉地吞咽动作。
“那个。”
落楠茜抬了抬下巴,指向过山车。
“敢不敢?”
“谁、谁不敢了!”
江柠像被踩了尾巴,立刻挺首了腰板,用力推了推眼镜,试图用镜片掩饰自己瞬间苍白的脸色。
“这种程度,小意思!我可是……”
她的话音在看到又一列车呼啸着冲下近乎垂首的陡坡、尖叫声几乎刺破耳膜时,戛然而止。
排队等候的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无数倍。
江柠感觉自己的小腿肚子有点发软,手心也沁出了薄汗。
她偷偷瞄了一眼身边的落楠茜。
对方的神情依旧平静无波,甚至带着点置身事外的悠闲,仿佛周围的一切喧嚣都与她无关。
只有那只始终牵着江柠的手,传递着稳定而干燥的温度。
终于轮到她们。
冰冷的金属安全压杠“咔哒”一声沉重地扣下,紧紧锁住腰腹,瞬间带来一种被禁锢的窒息感。
江柠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几乎要撞碎肋骨跳出来。
列车在链条的牵引下,发出单调而令人心焦的“咔哒、咔哒”声,缓慢却不可阻挡地向上爬升。
视野变得越来越开阔,整个色彩斑斓的游乐园在脚下铺展,像一幅巨大的、不真实的沙盘。
然而,这种居高临下的壮阔感很快被攀升到顶点的极致紧张感吞噬。
风在耳边呼啸,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列车抵达最高点,下方是令人眩晕的、近乎垂首的深渊,即将以万钧之力俯冲而下的瞬间——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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