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梧的脸颊微红，手指绞着衣角，有些羞涩。她忽然想起现代看的那些闹洞房的桥段，心里有些紧张。
林轻安似乎看出了她的紧张，转身端来一个白瓷碗，里面是莲子百合羹：“张婆婆说，新人要吃这个，寓意着百年好合。”
汤匙碰到碗沿发出轻响，沈青梧舀了一口莲子百合羹，清甜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来。她忽然问：“你说，现代的苹果要是知道，会羡慕我吗？”
林轻安舀羹的手顿了顿，他放下碗，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心口：“她会为你高兴。因为无论是苹果还是青梧，都值得被好好爱着。”
沈青梧看着林轻安真诚的眼睛，心里暖暖的。她知道，林轻安说的是对的，幸福无关乎时空，只在于是否有人真心爱着你，是否有人愿意为你付出。
窗外的月光爬上床沿，照在他们交握的手上，温馨而美好。沈青梧靠在林轻安的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渐渐进入了梦乡。在梦里，她仿佛又回到了清平镇的青梧糕铺，那时的青瓦上还落着初雪，她正蹲在灶台前熬着桂花糖浆，林轻安披着件沾雪的斗篷走进来，鼻尖冻得通红，却执意要帮她添柴。火光在他眼里跳跃，像此刻洞房里跳动的烛火，温暖得让人舍不得移开视线。
沈青梧是被窗棂上的鸟鸣唤醒的。她睁开眼时，晨光己经透过雕花窗棂，在锦被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身侧的位置己经空了，只余下些许残留的温度。她撑起身子坐起，发现自己身上换了件月白色的寝衣，针脚细密，是林轻安的字迹绣的 “安” 字，藏在衣襟内侧，像个秘密的承诺。
“醒了？” 林轻安端着铜盆走进来，盆里的热水冒着白汽，“张婆婆说新娘子第一日要喝红糖姜茶，驱寒。” 他把铜盆放在梳妆台上，转身从食盒里端出个青瓷碗，琥珀色的姜茶里浮着几粒红枣，甜香混着姜的辛辣，在空气里缠成一团暖融融的气。
沈青梧接过茶碗时，指尖触到他手背上的红痕 —— 那是昨夜替她摘凤冠时，被珍珠流苏划破的。她忽然想起昨夜他为她擦去发间雪粒的模样，喉间有些发紧：“手怎么弄的？”
“不妨事。” 他笑着抽回手，往铜盆里兑了些凉水，“水温正好，洗把脸吧。”
铜镜里映出两人的身影，她的发髻有些松散，他正拿着桃木梳，笨拙地替她梳理长发。梳齿划过发丝的轻响里，沈青梧忽然看见镜中自己耳后的红痕 —— 那是昨夜他不慎被金线划伤的，此刻结了层薄薄的痂，像颗小小的朱砂痣。
“今日要回门，张婆婆在厨房炖了乌鸡汤，说要让你带着给清平镇的街坊们分一分。” 林轻安把最后一缕头发绾成髻，用根白玉簪固定住，“春桃己经备好了马车，说是要绕着京城走一圈，让全城人都看看咱们青梧糕铺的少夫人。”
沈青梧望着镜中那支白玉簪，忽然想起初见时他落在糕铺的那支竹簪，竹节上还刻着半朵未开的梅花。她伸手抚过冰凉的玉面：“其实不用这么张扬的。”
“要的。” 他从背后轻轻环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沈青梧是我林轻安的妻，是我要用一生疼惜的人。”
回门的马车是阿竹特意改装过的，车厢内壁铺着厚厚的锦缎，角落摆着个青瓷瓶，插着两支新开的红梅。春桃抱着个红漆食盒坐在对面，里面装着刚出炉的喜饼，饼面上印着 “囍” 字，是用青梧糕铺特制的胭脂红染的，遇热不化，红得像团小小的火焰。
“青梧姐你看，那是咱们西城的分店！” 春桃掀起车帘，指着街角那间挂着 “青梧” 牌匾的铺子，伙计们正站在门口放鞭炮，红纸屑飞得漫天都是，“阿竹说要让每个分店都挂三日红灯笼，算是给你贺喜。”
沈青梧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忽然看见铺子里跑出个熟悉的身影 —— 是地瓜爷爷。老人家穿着件簇新的蓝布棉袍，手里捧着个陶碗，正踮着脚往马车上望。车刚停稳，他就颠颠地跑过来，把碗往沈青梧手里塞：“丫头，这是我凌晨挖的荠菜，包饺子最香，带回去让轻安尝尝。”
陶碗还带着老人家的体温，荠菜上的晨露滴在沈青梧手背上，凉丝丝的。她想起去年冬天，地瓜爷爷总在糕铺关门后，偷偷往她灶房塞个烤红薯，说 “姑娘家熬夜伤身子”。此刻看着老人家冻得发红的鼻尖，忽然明白，所谓回门，回的从来不是某间屋子，而是这些藏在烟火气里的牵挂。
马车行至清平镇时，日头己经爬到了头顶。青梧糕铺的老伙计们都候在门口，见马车停下，纷纷涌上来行礼。王婶提着个竹篮，里面是她亲手做的虎头鞋，鞋面上的金线绣得歪歪扭扭，却是她熬了三个通宵的心血：“给小少爷备着，盼着早日报喜。”
沈青梧刚要道谢，却见巷口的老槐树底下，站着个穿绿袄的小姑娘，手里攥着支野蔷薇，花瓣上还沾着泥。是去年总来铺子里蹭糖吃的阿丫，她怯生生地走上前，把花往沈青梧手里塞：“姐姐，花好看，配你。”
林轻安弯腰替她拂去裙角的泥点，笑着接过花插在她鬓边：“确实好看。” 阳光落在他眼角的笑纹里，暖得像春日里的蜜。
回门宴摆在青梧糕铺的老院子里，还是那张用了十年的梨花木桌，桌腿上还留着当年雪团啃出的牙印。张婆婆端上道冰糖莲子，莲子是去年秋天晒的，颗颗，甜汤里漂着两朵用萝卜雕的并蒂莲，是林轻安昨夜在灯下刻的，花瓣薄得能透光。
“尝尝这个。” 李茂才举杯示意，酒杯里的米酒泛着琥珀光，“这是我托人从江南捎来的女儿红，埋在地下十八年了，就等今日开封。” 他喝了口酒，忽然放下杯子，从袖中取出个锦盒，“这是我给你们的贺礼。”
锦盒里是块墨玉，上面刻着 “和鸣” 二字，玉质温润，是前朝名家的手笔。“当年我娶你李伯母时，圣上赐的这块玉，今日转赠你们，盼你们琴瑟和鸣，岁岁平安。”
沈青梧刚要推辞，却被张婆婆按住手：“李大人的心意，你们就收下吧。” 老人家往林轻安碗里夹了块鸡腿，“轻安啊，我们青梧看着刚强，其实心软得很，往后若是在翰林院受了委屈，可不许在家发脾气。”
林轻安连忙起身行礼，碗里的鸡腿差点掉出来：“您放心，我定当护她一生周全。” 他说这话时，目光落在沈青梧脸上，她正低头用银簪挑开莲子心，阳光穿过她鬓边的蔷薇，在他手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把星星。
宴罢，沈青梧带着林轻安走到后院的井台边。井绳上的木轱辘还在，只是缠了圈红绸，是春桃今早系的。“你还记得吗？” 她指着井台边的青苔，“那年夏天你掉井里，还是我把你拉上来的。”
林轻安的耳尖腾地红了。那日他为了摘井边的野葡萄给她，不慎脚下一滑，溅了满身泥水，最后还是她用根粗麻绳，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拽上来。他望着她眼里的笑意，忽然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其实那天，我是想送你这个。”
布包里是枚葡萄藤编的戒指，干枯的藤条上还缠着颗小小的紫水晶，是他从井里爬上来后，在草丛里找到的。“当时觉得太寒酸，没敢给你。” 他执起她的手，把藤戒套在她无名指上，大小竟刚刚好，“现在补上。”
沈青梧看着那枚与玉镯相映成趣的藤戒，忽然想起昨夜他说的话。原来幸福真的不是穿越时空的奇迹，而是有人把你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都小心翼翼地记在心里，像珍藏块稀世的玉，在岁月里磨出温润的光。
暮色降临时，马车驶回京城。沈青梧靠在车窗上，看着清平镇的灯火渐渐远去，手里的荠菜还带着泥土的清香。林轻安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藤戒传过来，暖得像灶膛里的火。
马车碾过青石板的声响里，沈青梧忽然听见远处传来打更声，梆梆两下，是二更天了。她想起昨夜洞房里的红烛，此刻大约还在燃着，就像他们往后的日子，细水长流，却永远带着暖人的光。
回到林府时，下人们己经在正厅摆好了晚膳。张婆婆特意炖了当归乌鸡汤，说是给新娘子补身子的。沈青梧喝着汤，忽然发现汤里的红枣都去核了，是林轻安用银簪一个个挑掉的，怕她不小心硌到牙。
“明日翰林院有早朝，你早些歇息吧。” 沈青梧替他盛了碗汤。
林轻安却摇摇头，从书架上取下本《东京梦华录》：“陪你再坐会儿，我给你读段话本。” 他翻开书页的动作很轻，生怕惊扰了这静谧的夜，“你看这段，说汴京的夜市有糖煎饼，和你做的桂花糕很像。”
沈青梧靠在他肩头，听着他温润的嗓音在烛火里流淌，忽然觉得眼皮发沉。她想起今日回门时，春桃偷偷塞给她的锦囊，里面是张红笺，写着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那时她还笑着说春桃酸气，此刻却觉得，这世上最动人的话，莫过于此。
窗外的月光越发明亮，照在书案上的那对并蒂莲玉雕上，也照在沈青梧腕间的玉镯和指间的藤戒上。两种光泽交相辉映，像极了他们的缘分，跨越了时空，却在这人间烟火里，开出了最美的花。
林轻安放下书卷时，沈青梧己经睡着了，眉头微微蹙着，像是在做什么美梦。他替她掖好被角，目光落在她鬓边那朵快要凋零的蔷薇上，忽然想起初见时，她蹲在糕铺门口，给那只叫雪团的小狗喂米糕，阳光落在她发顶，也像此刻这般，温柔得让人想把时光都藏起来。
他轻轻摘下那朵蔷薇，夹在《东京梦华录》的第廿三页，那里记载着汴京的上元灯节，说有对新人在灯影里许诺，要一生一世一双人。林轻安低头吻了吻沈青梧的额角，在心里默默说：我们也是。
夜渐渐深了，烛火渐渐弱下去，却依旧映着满室的暖意。沈青梧在梦里咂了咂嘴，大约是梦见了去年冬天的糖炒栗子，又或许是梦见了此刻枕边人的呼吸，带着墨香与甜意，缠缠绕绕，要伴她走过往后漫长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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