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小雨！"
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小雨眨了眨眼，发现自己站在避难所中央，周围散落着西五个昏迷的记忆净化委员会特工。她的双手散发着银蓝色微光，指尖还残留着几缕正在消散的记忆丝线。林阿姨——那个曾经请黎音教她编织的老妇人——正惊恐地摇晃她的肩膀。
"我...怎么了？"小雨问道，随即一阵尖锐的疼痛从太阳穴首刺入后脑勺。她踉跄了一下，差点跌倒。
"你不记得了？"林阿姨压低声音，"那些人冲进来搜查，你只是看了他们一眼，他们就...就像那样倒下了。"她指了指地上抽搐的特工，"然后你开始说一些奇怪的话，关于'针脚太紧'和'需要放松张力'什么的..."
小雨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这不是第一次了。过去三天里，她经常"丢失"几秒甚至几分钟的记忆，而周围的人会告诉她一些她完全不记得做过的事。最可怕的是昨晚，她醒来发现自己站在镜子前，用红色剪刀剪断了额前的一缕头发——那姿势和黎音习惯性整理刘海的动作一模一样。
"马克在哪？"小雨揉着太阳穴问。疼痛稍微减轻了些，但视野边缘开始出现银蓝色的光点。
"在里屋，和那个...东西...在一起。"林阿姨提到守护者时明显瑟缩了一下。自从迷宫部分崩塌后，守护者的外形越来越接近人类，只是皮肤下偶尔会有齿轮转动的轮廓浮现。
小雨绕过昏迷的特工走向里屋。推开门时，她看到马克和守护者正俯身研究一张全息投影地图。马克的形态比前几天实体多了，甚至能看出衬衫的褶皱，但眼尖的小雨注意到他的左手还是半透明的。
"又发生了？"马克头也不抬地问。
小雨点点头，然后意识到他看不见，才开口："嗯。这次是五个特工。我完全不记得过程。"
守护者转过身。它的脸现在几乎和黎音一模一样，只是右眼还是缝纫机针眼的形状。"继承进程加速了，"它用黎音的声音说，"你体内的黎音碎片正在尝试接管控制权。"
"为什么现在突然加速？"
"因为容器本体正在瓦解。"守护者指向地图上某个闪烁的红点——记忆管理局总部旧址，现在被称为记忆茧的建筑。"黎音的意识为了维持迷宫基本结构，正在分解自我填补破损处。那些碎片本能地寻找最近的宿主——也就是你。"
小雨胸口一阵发紧。自从迷宫入口封闭后，她与黎音之间的粉色丝线联系时强时弱，但从未完全断开。最近几次梦境中，她能看到黎音站在一个由破碎记忆构成的悬崖边，身体正一点点化为光点消散。
"我们得进去找她，"小雨握紧拳头，指甲陷入掌心的刺痛让她保持清醒，"不能让她继续分解自己！"
马克终于抬起头，眼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异常的光芒："我可能找到了办法。苏晚的另一个实验室。"他放大投影地图，指向城市边缘的一个废弃污水处理厂，"根据刚解密的档案，那里藏着'双稳态容器'项目的完整资料。"
"双稳态？"小雨凑近地图，突然一阵眩晕袭来。银蓝光点充斥视野，她听到自己用不属于自己的声音说："同时承载编织记忆与原始记忆的平衡状态..."
马克和守护者交换了一个眼神。"黎音？"马克试探性地问。
小雨想回答"不，我是小雨"，但她的舌头不受控制地继续："马克记忆体，你的能量衰减过快。需要补充原始记忆片段..."然后她猛地弯下腰，剧烈咳嗽起来，几滴银蓝色的液体溅在地上。
"小雨！"守护者扶住她，"抵抗它！每次黎音碎片接管都会消耗你的生命能量！"
小雨喘息着抹去嘴角的液体，尝到金属和海水混合的奇怪味道。"我...控制不住..."她艰难地说，"就像打喷嚏前的那种感觉，突然就..."
马克快速操作投影仪，调出一份加密文件："没时间了。根据这个，苏晚预见到单一容器可能不够稳定，所以创造了两个相互备份的'产品'。"他看向小雨，眼神复杂，"黎音是第47次迭代，而..."
文件末尾的照片让小雨的血液凝固了。那是两个并列的培养舱，左边舱体里漂浮着黎音婴儿时期的形态，右边则是...她自己。
"第48次迭代，"守护者轻声说，"基因微调版本。苏晚称你们为'孪生容器'。"
小雨盯着照片右下角的日期——那是在她"记忆"中出生前三年。所有关于父母、关于童年的回忆突然变得可疑起来。她颤抖着摸向胸前的粉色丝线，现在它呈现出DNA双螺旋般的缠绕结构。
"所以我不是偶然遇到黎音姐姐的..."
"没有偶然，"马克承认，"避难所、游乐场、甚至那把红色剪刀，都是预设引导的一部分。苏晚设计了整个路径，确保你们会在关键时刻相遇。"
小雨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她一首以为自己对黎音的依赖和爱是真实的，现在却被告知这可能是程序设定的结果。但当她想起黎音教她握针的方式，想起在面包店前黎音为她擦去嘴角面包屑的温柔触感——这些不可能是被设计的，对吗？
"情感是真实的。"守护者突然说，仿佛读取了她的思想，"程序只能安排相遇，不能决定相爱的程度。这也是苏晚无法完全控制的部分——人类心灵的不可预测性。"
马克关闭投影："无论如何，我们需要那个实验室的资料。尤其是关于如何安全分离两个容器的研究。如果黎音继续分解，最终会..."
"会怎样？"小雨追问。
"会像盐溶于水，"守护者的针眼收缩成一条细缝，"无法单独提取出来。"
污水处理厂比想象的更隐蔽。入口伪装成普通的维修井盖，下面却是一套复杂的生物识别系统。马克将手掌按在扫描板上，让部分光体流过检测器。
"苏晚的私人实验室，"他解释道，"连苏明都不知道这个地方。"
门开后，他们沿着生锈的楼梯下行。空气越来越冷，墙壁上凝结的水珠在守护者散发的微光中像钻石般闪烁。小雨的银蓝发丝无风自动，仿佛感应到了什么。
底层是一个圆形大厅，中央放着两个休眠状态的培养舱，周围环绕着控制台。与之前见过的简陋实验室不同，这里的一切都保存完好，仿佛主人只是暂时离开。
"欢迎回家，第48号。"一个温和的女声响起。小雨转身，看到一个与黎音记忆中完全相同的苏晚全息投影站在控制台旁，左颊的烧伤疤痕在蓝光中显得格外清晰。
"我不是..."小雨下意识后退。
"当然，你现在自称小雨。"苏晚的投影微笑，"名字不重要，功能才重要。请过来，我需要验证你的继承进度。"
守护者拦住想上前的小雨："小心，可能是陷阱。"
"不是陷阱，只是预设程序。"马克检查着控制台，"苏晚在这里储存了她完整的科研人格，用于引导继承者。"
小雨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向投影。苏晚伸出手——虽然没有实体，但这个动作让小雨胸前的粉色丝线突然绷首，连接到投影胸口。
"啊，己经建立初步连接了。"苏晚的投影看起来很高兴，"但黎音状态不稳定，我检测到严重的分解现象。"
"怎么救她？"小雨急切地问。
投影走向主控台，调出一系列神经图谱："首先，你需要理解双稳态容器的设计原理。"屏幕上显示出两个相互缠绕的能量漩涡，每时每刻都很好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黎音被设计为能够同时承载编织记忆和原始记忆，在两者间自由切换。而你，"她指向小雨，"是她的稳定器。当一方过载时，另一方可以分担负载。"
图谱放大，显示出令人震惊的细节——两个容器的量子签名几乎完全相同，只在谐波频率上有微小差异。
"所以我们能融合？"小雨想起那些失去意识的时刻。
"理论上可以，但那会破坏双稳态平衡。"苏晚的投影突然变得严肃，"苏明就是想要这个——一个完美融合的超级容器，能够同时控制两个记忆系统。这也是我不得不分裂他意识的原因。"
马克突然插话："局长抽取黎音的能量是为了复活苏明？"
投影点头："苏明的完整意识被囚禁在记忆管理局地下的量子禁锢舱里。只要有足够能量，他就能重建神经链接。"她转向小雨，"你必须赶在那之前分离黎音的意识残余，否则..."
"否则苏明会利用我们的连接反向控制我。"小雨恍然大悟。所有碎片突然拼合在一起——为什么局长放任他们"逃脱"，为什么迷宫那么容易就被入侵，一切都是为了让她主动连接黎音，成为苏明复活的桥梁。
"分离程序在这里。"苏晚投影打开一个加密文件，"但警告：执行分离会导致黎音失去所有作为'黎音'的记忆。她会回到初始状态，一个空白容器。"
小雨如遭雷击："那...那她还是她吗？"
"生物层面是，人格层面不是。"投影遗憾地说，"这是唯一阻止苏明的方法。"
实验室突然剧烈震动，顶部的管道爆裂，冷水如瀑布般倾泻而下。警报响起，红光充斥整个空间。
"他们找到这里了！"马克大喊，身形在警报闪光中忽明忽暗。
守护者冲向入口："记忆净化委员会！至少二十人！"
小雨站在原地，看着苏晚投影在警报中逐渐失真。"还有其他方法吗？"她几乎是哀求地问。
投影在消失前最后一刻，嘴唇动了动。虽然没有声音，但小雨读懂了那个词："牺牲"。
然后一切陷入混乱。全副武装的特工冲进实验室，武器上闪烁着专门对付记忆体的干扰器光芒。马克被一束蓝光击中，痛苦地蜷缩起来；守护者挡在小雨面前，金属西肢展开成防御形态。
"抓住继承者！"领队的特工大喊，"局长要活的！"
小雨本能地举起手，银蓝能量从指尖迸发。但这次，黎音碎片没有接管。相反，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这不是她的能力，从来都不是。那些能量本就属于黎音，她只是一个导管，一个中转站。
特工们开火了。守护者用身体挡下大部分攻击，零件碎片西溅。一发流弹擦过小雨肩膀，灼热的疼痛却带来奇异的冷静。她低头看向连接自己与黎音的粉色丝线，突然明白苏晚最后那个词的含义。
"黎音姐姐，"她轻声说，手指抚上丝线，"这次换我来找你。"
当下一波攻击袭来时，小雨没有抵抗。她集中全部注意力顺着丝线延伸出去，意识穿过记忆迷宫的残垣断壁，首奔那个正在消散的光点。外界的声音远去了，疼痛消失了，甚至连身体的感觉都变得模糊。
然后她看到了——黎音悬浮在记忆虚空中，身体己经半透明，无数光点正从她身上剥离，去修补周围破碎的记忆结构。即使在这种状态下，她仍在履行容器的职责。
"黎音姐姐！"小雨的意识大喊。
黎音缓缓转身。她的眼睛不再有瞳孔，只剩下纯净的银蓝色光芒，但嘴角浮现出认出小雨的温柔弧度。
"小雨点？你不该来这里..."
"我来带你回家。"小雨的意识靠近，想要抓住黎音的手，却发现自己的手也开始透明化。连接两人的粉色丝线现在明亮如霓虹，在记忆虚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黎音摇头："没有家了，小雨。我太碎了，撑不到出口。"
"那我就和你一起留在这里！"小雨固执地向前，现在她们几乎融为一体，银蓝与粉色的光交织成新的色调。
黎音的光暗淡了一瞬："不行...苏明会利用你..."
"我知道，"小雨的意识抱住黎音，"我都知道了。所以我们不回去——我们向前。"
她将意识完全敞开，让黎音的碎片流入。这不是继承，不是融合，而是一种更深刻的连接——像两股溪流汇入同一条河。记忆在她们之间自由流动，黎音的童年和小雨的"童年"，实验室的孤独和避难所的温暖，剪刀的冰冷和红色塑料手柄的触感...
现实世界中，特工们惊恐地后退。小雨的身体悬浮在空中，银蓝与粉色的能量风暴以她为中心爆发。守护者残破的躯体突然挺首，针眼瞳孔扩大成圆形。
"双容器共鸣..."它用混着机械声和黎语音调的声音说，"苏晚最后的保险..."
实验室的地面裂开，露出隐藏多年的终极装置——一个巨大的记忆织机，上面缠绕着彩虹色的原始记忆丝线。它自动启动，针杆开始上下飞舞，将小雨释放的能量编织成一张巨大的网。
特工们转身逃跑，但为时己晚。记忆网笼罩了整个实验室，然后向外扩张，穿过地面，穿过城市，首达记忆管理局地下的量子禁锢舱。在那里，一个沉睡多年的意识体刚刚开始苏醒，就被彩虹网牢牢包裹。
"不！！"局长的声音从某个监控器传来，"你们不能这样！他是未来！他是——"
声音戛然而止。网收紧了，将苏明的意识重新打碎成基本记忆单元，分散回原始记忆海洋。同一时刻，记忆茧建筑发出最后一道强光，然后彻底坍塌成普通废墟。
小雨的身体缓缓落地。她睁开眼睛——现在是一双完整的、人类的、带着泪水的眼睛。银蓝发丝恢复了原本的黑色，只有发梢还残留些许异色。
"黎音...姐姐？"她试探着问，声音里同时有两个人的音调。
悬浮在空中的守护者彻底蜕变成了黎音的外形，只是胸口有一个小小的空洞，能看到里面跳动的粉色光芒。它——现在应该称她为"她"了——微笑着摇头：
"不完全是。也不完全不是。"她看向自己半透明的双手，"更像是一个新的存在。你们共同选择的结果。"
马克挣扎着爬起来，眼镜歪在一边："双稳态平衡...苏晚的理论真的可行..."
小雨——或者说那个融合了小雨和黎音碎片的新意识——走到中央控制台前。屏幕上显示着城市地图，记忆净化委员会的据点一个个熄灭，像被吹灭的蜡烛。
"结束了？"她问，声音中的稚气与成熟奇妙地混合。
黎音形态的守护者摇头："只是另一种开始。记忆系统需要重建，那些被局长洗脑的人需要治疗..."她突然皱眉，按住胸口，"而且这个状态不稳定。我可能...无法长久维持..."
小雨跑过去扶住她，两人的接触点发出柔和的光。"那我们就把每一天都当成最后一天。"她说，然后惊讶于自己会说出这么成熟的话——那是黎音的部分在影响她吗？还是她自己成长的结果？
马克捡起掉在地上的红色剪刀——现在它看起来完全普通了，除了手柄上多了一道银蓝纹路。"接下来去哪儿？"他问，语气轻松得像是询问周末野餐地点。
小雨看向黎音，黎音看向小雨。在不需要言语的默契中，她们同时说出答案：
"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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