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8年的百乐门,水晶灯的光芒像融化的金子,泼在打蜡的地板上。舞池里的人影随着爵士乐旋转,女人的香水味混着男人嘴里的雪茄气,在闷热的空气里发酵。沈静秋坐在化妆镜前,指尖沾着正红色的口红,却迟迟没往唇上涂。
镜子里映出她身后的门,门板上的玫瑰雕花在阴影里像团凝固的血。三秒钟后,门被推开了,林修的身影闪了进来,军靴上还沾着外面的雨水。
“船期定了,下周三凌晨。”他的声音压得很低,脱下湿透的风衣,露出里面的海军制服。静秋的目光落在他胸前的徽章上——那是伪海军司令部的标志,金黄的麦穗围着锚链,像个精致的牢笼。
她打开化妆盒,从粉扑底下抽出一张折叠的纸,正是小满后来找到的那张黄金图的原稿。“周世昌的父亲亲自督办,船号‘永兴’,”她用口红在镜面写下“永兴”两个字,笔尖划过玻璃的声音在安静的化妆间里格外清晰,“他今晚在三楼包厢,和几个日本人喝酒。”
林修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放在桌上。是枚玫瑰形状的胸针,银色的花瓣层层叠叠,最中心的花蕊是颗极小的镜头。“明天舞会,周老头会戴‘永兴’的通行证,”他按住静秋的手,指尖的温度透过她的皮肤渗进来,“拍下来,用这个。”
静秋拿起胸针别在旗袍的领口,镜子里的自己忽然变得陌生。玫瑰的尖刺抵着她的锁骨,像随时会扎出血来。“万一被发现……”她的声音有些发颤。林修握住她的肩膀,镜子里的两个人影重叠在一起,像幅错位的画。“相信我,静秋,”他说,“等这批黄金运出去,我们就离开上海。”
外面传来一阵喧哗,有人在走廊里喊“周司令到了”。林修迅速把风衣穿上,转身要走,静秋忽然拉住他,从发髻里抽出根银簪:“这个你拿着,能打开码头仓库的侧门。”银簪的尾部刻着朵小小的玫瑰,和胸针是同样的样式。
门再次关上时,周世昌的父亲己经带着人站在走廊尽头了。他的皮靴踩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像在敲谁的棺材板。“沈小姐,”他的声音像砂纸擦过木头,“刚才进你房间的是谁?”
静秋转过身,脸上己经挂好了恰到好处的笑:“周司令说笑了,就我一个人在补妆呢。”她抬手拢了拢头发,玫瑰胸针在灯光下闪了下。周老头的目光像钩子,在她身上扫来扫去,最后落在化妆镜上——那“永兴”两个字还没擦掉。
“这是什么?”他猛地推开静秋,手指指着镜面。静秋的心沉了下去,眼看他就要看懂那两个字的含义,她忽然抬手,用袖口狠狠擦过镜子,同时抓起桌上的口红,在手里攥成一团。
“不过是些胭脂印子,脏了司令的眼。”她笑着说,掌心却被口红的金属管硌得生疼。周老头的手下开始搜查,翻箱倒柜的声音撞得墙壁嗡嗡响。一个穿黑西装的男人从林修忘带走的风衣口袋里掏出张纸,刚要展开,静秋忽然尖叫着扑过去,把纸抢在手里。
“这是我的东西!”她死死攥着那纸,上面有林修写的运输路线。周老头冷笑一声:“沈小姐,敬酒不吃吃罚酒。”他挥了挥手,两个手下立刻抓住静秋的胳膊。她看着镜子里自己扭曲的脸,忽然把纸塞进嘴里,用力嚼了起来。
纸的边缘刮得喉咙生疼,油墨的味道像胆汁一样涌上来。周老头气得脸都红了,抬手就要打她,却被门口传来的声音拦住:“爸,算了,今晚有日本人在,闹大了不好。”是周世昌,他穿着白色的西装,手里端着酒杯,眼神里藏着些说不清的东西。
周老头瞪了静秋一眼,悻悻地带着人走了。化妆间里只剩下她和周世昌,镜子里的两人隔着一张化妆台,像隔着条看不见的河。“为什么帮我?”静秋的声音哑得厉害,嘴角还沾着没咽下去的纸屑。
周世昌放下酒杯,从口袋里掏出块手帕递过来:“我爸老糊涂了,你别往心里去。”他的目光落在她领口的玫瑰胸针上,顿了顿,“这胸针……挺好看的。”
静秋没接手帕,转身背对着他:“周少爷请回吧,我要准备上场了。”镜子里,周世昌的手停在半空,然后慢慢收了回去。他走的时候,轻轻带上门,走廊里传来他的声音:“下周三的海军包场,我替你推了吧。”
静秋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唇上还没涂口红,脸色白得像纸。她抬手摸了摸玫瑰胸针,花蕊的镜头正对着镜子,刚才发生的一切,都被拍了下来。而她吞下去的那张纸,其实是张无关紧要的乐谱——真正的运输路线,早就被她用指甲刻在了化妆盒的夹层里。
窗外的雨开始下了,打在玻璃上噼啪作响。她忽然想起林修说的话:“等这批黄金运出去,我们就离开上海。”可镜子里的玫瑰胸针,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像个永远解不开的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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