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把难民名单胶片的最后几帧放大在电脑屏幕上时，窗外的梧桐叶正被秋风卷成漩涡。137个犹太名字的末尾，粘着张泛黄的便签，钢笔字的“731部队”西个字被墨水涂过又划开，纸背透出深褐色的印记——检测中心说这是陈年血迹，血型与莉娜医生的完全一致。便签上的交易清单像条毒蛇，“137名犹太难民换50条黄金”的字迹边缘，还留着指甲掐出的月牙痕，和静秋右手食指的月牙形伤疤一模一样。
桌面的台灯突然闪烁，光晕在难民名单上投下晃动的阴影。小满把周家与731部队的往来电报摊开，1948年6月12日的电文里有行密语：“货物己分类打包，舟山7号岛交货”，“货物”两个字被圈了红圈，旁边画着个简化的纳粹十字。这个符号让她突然想起静秋日记第49页的涂鸦：同样的十字，只是西个角被改成了铜钱的形状，像在嘲讽什么。
陈建国的老花镜放在难民名单上，镜片把“周敬之”的签名放大成扭曲的鬼脸。小满对着灯光举起镜片，发现签名的墨水层下，还藏着个希伯来文的“血”字——是莉娜医生临死前用指甲划的，后来被周家的人用墨水盖住了。这发现让她胃里一阵翻搅，冲进卫生间干呕时，看见镜子里的自己眼眶发红，左耳后的凹陷在灯光下格外清晰，像艾萨克医生照片里的那个印记。
书房的樟木箱被翻出更多旧物。1947年的《申报》社会版，有则“犹太医生离奇死亡”的短讯，配图里的艾萨克倒在血泊中，右手还攥着听诊器，听诊器的金属管反射出个模糊的人影——穿黑色短打的家丁，袖口露出半枚周家的银镯子。报纸边缘有静秋用红笔写的批注：“第137个”，和难民名单的总人数、陈建国防空洞刻的数字完全吻合。
傍晚整理时，奶瓶、长命锁、铜钱在桌面摆成了奇怪的形状。小满退后两步才看清——是个纳粹十字。玻璃奶瓶的瓶身在台灯下泛着冷光，像根竖轴；长命锁的银链展开，正好构成横轴；三枚铜钱分别压在西个角的交点，乾隆通宝的“乾隆”二字被磨得模糊，露出底下的铜色，像块块干涸的血痂。这个发现让她浑身发冷，突然想起周世昌办公室的书柜，顶层的《我的奋斗》德文版书脊，也是这样的十字图案。
“这不是巧合。”陈建国的拐杖“笃”地敲在地板上，他指着铜钱的位置，“周家故意把铜钱设计成这个形状，是在炫耀他们的‘种族清洗’。”他从怀里掏出份1948年的审讯记录，周家账房的供词里写着：“老爷说犹太人的血能炼黄金，用他们的婴儿做实验，能证明‘优等民族’的血统”。记录的末尾有个红章，“宏济善堂”西个字的笔画里，还嵌着点暗红的粉末，检测后确认是犹太血统的血迹。
夜幕降临时，小满把交易清单与731部队的档案对比。周家提供的“实验材料”不仅有犹太难民，还有沈啸安的商业对手、提篮桥的反抗者，甚至包括几个不听话的家丁。档案第7页的“舟山7号岛物资清单”里，有行被圈住的字：“活体样本137个，银质长命锁1把（编号37）”，编号正好对应艾萨克医生的难民档案。
台灯突然熄灭，窗外的月光透过纱帘，在纳粹符号的影子周围投下圈光晕。小满摸着长命锁内侧的德文，突然明白“救救这个孩子”不仅是莉娜的恳求，更是所有被屠杀的难民的呐喊。这些年来，她戴着这把锁长大，以为是护身符，其实是仇恨的接力棒——不是要她重复仇恨，是要她终结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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