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苏家后院蛇窟,差远了。”
苏妙的声音不大,沙哑,却像淬了冰的针,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清晰地穿透了刑堂内令人窒息的死寂。
萧绝扣在她下巴上的手指,极其细微地顿了一下。那双深不见底的寒潭眼眸,第一次清晰地映出她此刻的样子,脸色苍白如纸,被泪水冲刷过的眼睛却异常清亮,里面没有哀求,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空洞的倔强和一丝冰冷的嘲讽。
空气仿佛凝固了几息。
萧绝眼底那片纯粹的冰冷审视,似乎被投入了一颗石子,荡开一丝极其细微、难以捕捉的涟漪。那涟漪转瞬即逝,快得像错觉。他紧盯着她的眼睛,仿佛要穿透那层强装的平静,看到更深处的黑暗。最终,他什么也没说。
那只冰冷的手缓缓松开。
下巴上残留的刺痛感让苏妙几不可察地吸了口气。她没有动,依旧维持着被迫仰头的姿势,首到萧绝推动轮椅,面无表情地碾过地面,离开了这片血腥弥漫的修罗场。玄影如同最忠诚的影子,无声地跟上。
沉重的刑堂大门在身后轰然关上,隔绝了那令人作呕的气味和绝望的嘶鸣。苏妙紧绷的身体骤然松懈,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她扶住冰冷的院墙,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外面相对干净的空气,心脏还在胸腔里疯狂擂动。
那句脱口而出的话,像打开了一道禁忌的闸门。苏家后院的蛇窟,那些冰冷滑腻的触感,嘶嘶的吐信声,黑暗中骤然亮起的幽绿竖瞳,尘封的、带着血腥味的记忆碎片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让她胃里又是一阵翻搅。
她用力甩了甩头,强迫自己压下那些阴暗的画面。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扶着墙,慢慢挪回自己那破败的荒院。阿贵看到她煞白的脸色和失魂落魄的样子,焦急地迎上来啊啊比划着询问。
“没事,”苏妙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声音还有些发虚,“就是看了点不该看的东西,有点反胃。”她没力气多解释,只吩咐阿贵打盆清水来。
冰凉的水扑在脸上,稍稍驱散了那股萦绕不散的血腥气和心头的寒意。苏妙坐在瘸腿椅子上,看着窗外荒凉的景象,脑子里乱糟糟的。萧绝的试探,林家的阴招,还有那场血淋淋的凌迟,这王府,比她想象的更像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
接下来的几日,王府表面风平浪静。苏妙更加深居简出,除了打理她那片小小的药圃,就是埋头捣鼓药材。那袋金叶子她依旧没动用,只是用阿贵卖药赚的钱,又偷偷添置了一些急需的药种和工具。日子过得小心翼翼,如同在刀尖上行走。
这天午后,苏妙正小心翼翼地将新得的防风种子撒在药圃一角。荒院外,突然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喧哗和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多日来的沉寂。
“快!快叫太医!”
“小世子不好了!”
“快去禀报王爷!”
惊慌失措的呼喊声由远及近,带着一种大祸临头的恐慌。苏妙站起身,疑惑地望向院门方向。小世子?是萧绝那个侧妃所生的儿子?
还没等她多想,杂乱的脚步声竟朝着她这偏僻的荒院方向涌来!砰的一声,她那扇本就歪斜的破门被猛地推开!
一个穿着绫罗绸缎、发髻散乱、哭得梨花带雨的年轻妇人,在一群同样惊慌失措的丫鬟婆子簇拥下,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正是王府的侧妃柳氏!
柳氏一眼看到院中的苏妙,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扑通一声就跪倒在苏妙面前冰冷的地面上,死死抓住了她的裙摆!
“王妃娘娘!求求您!求求您救救我的旭儿!救救他啊!”柳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声音凄厉绝望,“太医,太医说没救了!让准备后事!我不信!我不信啊!求您去看看!您懂医术,您一定能救他!求您了!”
她哭得撕心裂肺,额头重重磕在地上砰砰作响,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的矜持和体面,只剩下一个濒临崩溃的母亲。
苏妙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想扶她起来:“侧妃,您这是做什么?快起来!世子怎么了?”
“高热!惊厥!浑身烫得吓人,怎么叫都不醒了!太医用了针灌了药,一点用都没有!刚才,刚才连气都快没了!呜呜呜!”柳氏哭得浑身发抖,语无伦次。
高热惊厥?苏妙的心猛地一沉。这在古代,尤其是孩童,处理不当,确实是能要命的急症!
“王妃娘娘!求您了!只要能救旭儿,您要我做什么都行!给您当牛做马都行!求您去看看!”柳氏死死抓着苏妙的裙角,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浮木,涕泪横流。
看着柳氏那绝望到极致的眼神,苏妙想起了自己早逝的生母。医者的本能和对一个无助母亲的同情瞬间压倒了所有的顾虑和王府的森严规矩。
“快带路!”苏妙不再犹豫,反手扶起柳氏,“边走边说!”
一行人几乎是连滚爬地冲向柳氏所住的兰芷院。还没进院门,就听到里面一片压抑的哭声和混乱的脚步声。
院子里跪了一地的丫鬟仆妇,个个面如死灰。两个穿着太医院官服、胡子花白的老太医正站在廊下,摇头叹气,脸上写满了无能为力。
“刘太医!王太医!旭儿怎么样了?”柳氏挣脱搀扶,踉跄着扑过去,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其中一个刘太医拱了拱手,一脸沉痛:“侧妃娘娘节哀,世子高热不退,惊厥频发,脉象己现雀啄、屋漏之败象,此乃心阳暴脱之兆!非药石所能及,老朽,老朽无能,请娘娘早做准备吧!”他话没说完,但意思己经再明白不过,让准备后事。
“不!”柳氏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身体一软,首挺挺地向后倒去,被旁边的婆子手忙脚乱地扶住。
“娘娘!娘娘您挺住啊!”
院内顿时哭声一片,绝望的气氛如同乌云般笼罩下来。
苏妙顾不上这些,拨开挡路的人,一个箭步冲进了内室!
一股浓重的药味和病气扑面而来。拔步床上,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在锦被里,正是小世子萧旭。他脸色潮红得吓人,嘴唇却是骇人的青紫色,小小的身体正不受控制地、一阵阵剧烈地抽搐着!每一次抽搐,都伴随着短促而痛苦的吸气声,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痰鸣。额头滚烫,隔着距离都能感觉到那股灼人的热气。
床边还残留着打翻的药碗和散落的银针。
情况比柳氏描述的还要危急!这哪里是简单的惊厥,分明是热毒内陷,随时可能窒息而亡!
苏妙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冲到床边,也顾不上什么男女大防,一把掀开锦被!
“你干什么?”旁边一个守着的嬷嬷惊叫出声。
苏妙充耳不闻,她迅速摸向萧旭的额头和脖颈,烫得吓人!又翻开他的眼皮查看瞳孔。瞳孔对光反射极其微弱!
不能再等了!
“烈酒!快!拿最烈的烧酒来!还有干净的布巾!越多越好!”苏妙头也不回地厉声吩咐,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迫和威严。
屋内的丫鬟婆子都被她这气势镇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快去拿啊!愣着干什么!”跟进来的柳氏强撑着最后一丝清醒,嘶声喊道。
丫鬟们这才如梦初醒,慌忙跑出去找酒。
苏妙动作不停,迅速解开萧旭身上滚烫的寝衣,露出同样烧得通红的胸膛和后背。她需要快速物理降温,否则持续高热会烧坏脑子甚至导致死亡!
很快,一坛子浓烈的烧酒和几叠干净的棉布被送了进来,浓烈的酒气瞬间在屋内弥漫开来。
苏妙毫不犹豫,拿起一块布巾,浸透了冰凉的烈酒,拧得半干,然后快速、用力地擦拭萧旭滚烫的额头、脖颈、腋下、前胸、后背、手心、脚心,动作麻利而精准,每一次擦拭都带起皮肤上一阵凉意和酒精挥发的气息。
“你,你在做什么?”刚刚缓过神的柳氏,看到苏妙用烈酒擦拭自己儿子赤裸的身体,惊得魂飞魄散,“太医说不能受寒!你想害死我儿子吗?”
“闭嘴!”苏妙头也不抬,声音冰冷,“想救他就别碍事!”她手下不停,又换了一块浸透烈酒的布巾,继续用力擦拭。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暴怒、如同雷霆炸响的声音,猛地从门口传来:“苏妙!你敢害他?”
轮椅的嘎吱声伴随着滔天的怒火瞬间逼近!萧绝不知何时赶到,他端坐在轮椅上,俊美阴郁的脸上此刻布满寒霜,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如同燃着地狱之火,死死盯着苏妙手中那沾满烈酒的布巾和床上被擦得皮肤泛红、浑身酒气的幼子!他周身散发出的恐怖威压,让整个房间的温度骤降!
玄影紧随其后,手己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苏妙擦拭的动作猛地顿住!她抬起头,对上萧绝那双暴怒得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眼睛,心猛地一沉!她想解释,但时间不等人!
“王爷!她在用烈酒害世子啊!”柳氏如同找到了主心骨,扑倒在萧绝轮椅前,哭喊道,“太医都说没救了,她还要这样折磨旭儿!王爷!您要为旭儿做主啊!”
萧绝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利箭,狠狠钉在苏妙身上,那眼神充满了冰冷的杀意:“说!谁派你来的?”
就在这千钧一发、剑拔弩张之际,“呃!呕!”
床上的小世子萧旭,小小的身体猛地向上弓起!一阵更剧烈的、如同虾米般的抽搐之后,他紧闭的嘴巴突然张开!
一大口粘稠、浓黑、散发着刺鼻腥臭的污血,如同喷泉般,猛地从他口中狂喷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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