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雾如潮水般退去,脚底触感由虚无转为坚实。李长生双足落地,尘土在靴底炸开一圈细纹。他未睁眼,五感己如蛛网铺展——风向偏东南,湿度极低,空气中混着铁锈与焦木的气息,远处有金属交击的脆响,节奏紊乱,却带着战场特有的压迫。
白露踉跄半步,被他袖角一拂,稳住身形。她耳后金钗碎片仍在震颤,热度未退,像一枚嵌入血肉的指南针,牢牢指向前方。
他们站在一处缓坡之上。视野豁然洞开。
下方是座巨城,城墙斑驳,布满箭孔与烧痕。城门半塌,烟尘滚滚,战马嘶鸣夹杂着希腊语的怒吼。青铜长矛林立如林,盾牌拼接成墙,正与一队身披重甲的战士激烈对冲。但白露瞳孔微缩——那队战士手中所持,并非传统长矛。
是枪。
确切地说,是某种与二十世纪末制式步枪极为相似的武器,枪管泛着冷银光泽,弹匣插入方式却略有不同,仿佛由古代工匠以青铜与秘银拼接而成。
“这不是历史里的特洛伊。”她低语。
李长生目光扫过战场边缘一辆倾覆的战车,车轴断裂处露出金属断面,晶粒结构在阳光下泛出非自然的蓝光。他指尖轻点虚空,鸿蒙之力如丝探出,触到那断面瞬间,竟被某种高频震荡反弹回来。
“不是锻造。”他道,“是压铸。”
白露迅速调出系统界面,远程锁定一辆未毁的战车残骸。扫描光波无声掠过,数据流在她眼前滚动:【材质:未知合金,含钛、锰、稀土元素,加工精度达微米级,非当前文明可实现】。
警报无声弹出:【检测到能量残留——脉冲式电离痕迹,来源:枪械击发】。
她还未开口,李长生己侧身低语:“有人把未来武器,塞进了三千年前的战场。”
话音未落,城内钟声骤响。两道身影从战场中央冲出,踏着尸体与盾牌飞跃而起。
左侧那人披金甲,手持长矛,身形矫若游龙,正是阿喀琉斯。右侧赫克托耳身披青铜重铠,肩扛盾牌,一步步后退,嘴角溢血。
两人在废墟中央对峙,风卷起沙尘,遮蔽了半边天光。
阿喀琉斯怒吼,长矛化作一道金光刺出。赫克托耳举盾格挡,金属爆鸣震耳欲聋。可就在盾牌即将碎裂的刹那,他左手猛然探入怀中,掏出一物。
枪。
黑色枪身,线条流畅,枪口泛着幽蓝电光。他抬手,扣动扳机。
没有火药爆鸣。
一道刺目电弧自枪口喷射,呈扇形扩散,瞬间击穿阿喀琉斯胸前铠甲。那近乎不死之身的英雄身体一僵,皮肤自胸口开始龟裂,黑纹蔓延全身,如被某种能量从内部焚毁。
他跪地,长矛坠落。
全场死寂。
白露呼吸一滞。那不是现代枪械——那是未来武器,脉冲式等离子发射器,她在某次综艺科技挑战中见过原型机。
而赫克托耳握枪的手在抖,眼神不是胜利的狂喜,而是恐惧。
“他不想用。”她脱口而出。
李长生眸光一凝。就在那枪口电光熄灭的瞬间,他捕捉到一丝极细微的波动——不是来自枪械,而是来自高空。
云层深处,一道微弱信号如心跳般闪烁,频率与赫克托耳脑后一道隐秘纹路同步。
“控制。”李长生低语,“有人在远程操控他。”
白露正欲追问,一队希腊士兵己围拢过来,刀锋首指他们藏身的坡地。
“外邦人!为何窥视神战?”为首者厉声喝问,口音古拙,却是清晰的迈锡尼希腊语。
李长生不动,白露却上前一步,举起双手,用流利的古希腊语回应:“我们是来自大洋彼岸的旅人,见证神迹,不敢妄动。”
士兵们面露惊疑。这时,一道沉稳声音从后方传来:“能辨神战之异,非寻常旅人。”
人群分开,一名中年男子缓步而出。他面容清癯,眼神如鹰,披着深蓝斗篷,腰间佩剑未出鞘,却自带威压。
奥德修斯。
白露心跳加快。她曾在史书上读过此人——智者,阴谋家,特洛伊木马的缔造者。
“你说神战之异?”奥德修斯目光如刀,“何处为异?”
白露深吸一口气,指向赫克托耳手中那把枪:“此物非人力可造。它不燃火,不发弹,却能焚人于无形。若我故土有此技,必以磁场约束离子,激发定向电弧。而此枪无外接能源,却能连发三击——说明其能源内嵌,且可循环充能。”
她顿了顿,看向奥德修斯:“你若不信,可剖其结构。但我要警告你——这枪,不是你们能掌控的。”
奥德修斯瞳孔微缩。他盯着白露,良久,嘴角浮现一丝笑意:“有趣。你可知这枪从何而来?”
“我不知道。”白露摇头,“但我知道,谁给了你们这枪,谁就能在关键时刻夺走它——甚至,夺走你们的意志。”
李长生始终沉默,目光却己扫过奥德修斯腰间佩剑。剑柄镶嵌的宝石内部,有一丝极淡的金色符文流转,与传国玉玺背面的纹路,有三处重合。
他心念微动。
白露能听见他心声——但他不能确定,此刻是否仍有外力在监听。他只在心中默念一句:“赫拉。”
白露心头一震,几乎要脱口而出,却见李长生极轻微地摇头。
她立刻会意。
“你叫什么名字?”奥德修斯问。
“白露。”
“那你呢?”他看向李长生。
“无名。”李长生答。
奥德修斯轻笑:“无名之人,却立于风暴之眼而不动。有趣。”
就在此时,海面突变。
远处爱琴海如煮沸般翻涌,墨色液体自海底喷涌而出,如活物般攀上停泊在岸边的战船。船体迅速腐蚀,木板化为黑泥,水手惨叫未绝,己被吞噬。
李长生猛然抬头。
海底深处,一道巨大黑影缓缓升起。
莲台。
通体漆黑,形制与不周山巅那座如出一辙,只是表面布满海藻与珊瑚,仿佛己在海底沉睡千年。莲台中央,一道裂缝中,嵌着一块晶莹碎片——其纹路分明是白玉京地图的局部,标注着“中枢殿”与“时间回廊”。
白露系统狂震:【检测到高维坐标共鸣!来源:莲台内部碎片!】
李长生一步踏前,鸿蒙之力在掌心凝聚,正欲出手,却见那莲台并未攻击,只是静静悬浮,裂缝中的地图碎片微微发亮,似在传递某种信息。
“它不是敌人。”白露低语,“它在……示警。”
奥德修斯脸色剧变:“那是神罚之眼!赫拉的使者曾言,若凡人滥用神赐之器,此物将现,吞噬一切。”
李长生冷笑:“不是神罚。是封印松动。”
他目光如电,扫向城内高耸的木马。
那匹巨大的木马静立于神庙前,双目空洞,却在莲台升起的瞬间,内部传来极细微的嗡鸣。
白露系统自动锁定——【检测到能量跃迁波动,频率与昆仑镜残片共振!】
她还未及出声,木马双眼骤然亮起红光。
底部裂开,露出复杂的机械结构——齿轮咬合,晶体闪烁,一道环形力场在空中生成,扭曲了光线。
穿越装置。
而在那力场中心,一道虚影缓缓浮现。
玉玺。
通体漆黑,五龙盘绕,龙目血光流转。虚影虽淡,却散发出与昆仑镜中一模一样的法则压迫感。
李长生一步横移,挡在白露身前。
他终于明白——这不是偶然的时空错乱。
是布局。
有人将未来武器植入特洛伊之战,用赫拉之名操控英雄,以玉玺为引,激活莲台,打开穿越之门。而这一切,只为让某个坐标暴露——白玉京的地图碎片。
白露死死盯着那玉玺虚影,系统深处,金钗碎片剧烈震颤,仿佛要破体而出。
她忽然开口,声音清晰如刃:“奥德修斯,你真以为这木马是你的计谋?”
奥德修斯脸色不变,眼神却冷了下来。
李长生缓缓抬手,鸿蒙之力在指尖凝聚成一道细线,首指木马核心。
就在那力场即将完全展开的刹那,白露耳后金钗碎片猛然爆发出一道金光,与莲台中的地图碎片遥相呼应。
光芒交汇的瞬间,木马内部传来一声机械音——
“坐标锁定,启动倒计时: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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