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画面，是萧玄残存记忆中，关于这片大陆上真正顶尖妖孽的惊鸿掠影！是他冲击斗帝之前，纵横大陆时所见证过的绝世天骄！此刻，被他以灵魂投影的方式，毫无保留地展现在林峰面前！
噗通！
林峰双膝一软，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五体投地地重重趴伏在父亲冰冷的坟前！额头死死抵着冰冷的泥土，身体筛糠般剧烈颤抖！冷汗如同溪流般瞬间浸透了他的衣衫！
恐惧！无边无际的恐惧！
渺小！深入骨髓的渺小！
自惭形秽！无地自容！
之前斩杀林蟒后那点可怜的狂喜和自傲，在这些真正的天之骄子、在这些毁天灭地的力量面前，被碾得连渣都不剩！他就像一只刚刚学会蹦跳的蝼蚁，在井底为自己跃起的高度沾沾自喜，却猛然被人提起，扔到了浩瀚无垠的星空之下，看到了那漫天璀璨、遥不可及的星辰！
“看清楚了？”萧玄的声音再次响起，冰冷依旧，却少了几分之前的凌厉，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苍凉，“这就是斗气大陆！天才如恒河沙数，妖孽如过江之鲫！你林峰，在这小小的青阳镇或许算个人物，但放到外面，放到整个西北域，乃至中州，你…又算得了什么？连一粒微尘都算不上！”
“林蟒？不过是你复仇路上，一块小小的绊脚石！碾碎了它，值得你如此得意忘形？值得你在这亡父坟前，像个得志小人般狂吠？！”
字字如刀，剜心刺骨！
林峰趴在地上，身体抖得如同风中落叶。巨大的冲击和萧玄毫不留情的斥责，将他彻底打入了冰窖深渊。羞耻、悔恨、后怕、恐惧…无数负面情绪如同毒蛇般啃噬着他的心灵。他之前的行为，在亡父坟前的狂笑和嘶吼，此刻回想起来，是何等的愚蠢！何等的亵渎！
“师…师尊…”一个带着剧烈颤抖和浓重哭腔的声音，艰难地从林峰紧贴着泥土的口中发出。他第一次，用上了这个沉甸甸的称呼。“弟子…知错了！弟子…狂妄自大！坐井观天！辜负了师尊的教导！亵渎了亡父的英灵！弟子…罪该万死！”
他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将额头从泥土中抬起，沾染着泥土和泪水的脸上，充满了刻骨铭心的悔恨和一种被彻底打碎后的虔诚。他不再以晚辈自居，而是用上了最郑重的师徒之礼！他艰难地撑起上半身，对着虚空——实则是对着识海中那尊寄托了他全部希望和敬畏的残魂，恭恭敬敬地，以头触地，行了一个最庄重的叩拜大礼！
“徒儿林峰…叩谢师尊再造之恩！若无师尊点醒，徒儿必将沉沦于这浅薄的自得之中，终其一生，也不过是只井底之蛙，庸碌之辈！更遑论为父报仇雪恨，探寻武道之巅！师尊当头棒喝，如醍醐灌顶！徒儿…感激不尽！此恩此德，永世不忘！”
咚！咚！咚！
三个响头，结结实实地磕在冰冷的坟前土地上。每一次叩首，都带着灵魂深处的震颤和无比的虔诚。
识海深处，萧玄的残魂沉默了。那冰冷威严的气息，似乎随着林峰这三个响头，悄然融化了一丝。他看着那个在亡父坟前，以最卑微姿态行拜师大礼的少年，看着他眼中那被彻底打碎后又重新燃起的、更加纯粹和坚定的火焰，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同样在绝境中挣扎、同样渴望力量的自己。
一丝极其微弱的、连萧玄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复杂情绪，在他沉寂了无数岁月的残魂深处，悄然泛起。有欣慰，有追忆，或许…还有一丝对这份纯粹师徒之缘的…触动？
“哼，算你还有点悟性。”萧玄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带着惯有的冷硬，但那份刺骨的寒意却消减了大半，“记住今日之耻！记住那些画面！武道之途，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心性，更是根本！狂妄自大，得意忘形，乃取死之道！”
“弟子谨记师尊教诲！永不敢忘！”林峰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泥土沾染，显得狼狈不堪。但那双眼睛，却如同被暴雨洗刷过的夜空，前所未有的清澈、明亮、坚定！之前的浮躁和戾气被彻底洗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淀下来的沉稳和一种对力量、对广阔天地无比炽热的渴望！
“嗯。”萧玄淡淡应了一声，“此地不宜久留。你今日锋芒太露，那林啸天绝非易与之辈。速速寻一处绝对隐秘之地，巩固修为，恢复伤势。那三枚凝气丹，正好派上用场。待你状态恢复，为师再传你后续功法与斗技。你手中的青云剑…来历非凡，好生参悟，莫要辜负了它。”
“是！师尊！”林峰恭敬应道，挣扎着站起身。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父亲的孤坟，眼中再无癫狂，只有深沉的哀思和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爹，您安息。孩儿…走正道！他日…必让林家之名，响彻大陆！不负您之期望！”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拖着疲惫却无比坚定的步伐，朝着后山更深处、那处只有他和萧玄知晓的、布有天然迷阵的万年石乳洞方向，疾行而去。身影很快融入沉沉的夜色和嶙峋的山石阴影之中。
就在林峰离开后不久。
呼！
一道枯叶般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林啸孤坟附近的一株古树阴影之下。正是大长老林啸天身边那个如同影子般的老仆。他浑浊的老眼扫过坟前明显被清理过的痕迹、那被泪水浸湿的泥土、以及地面上三个清晰的叩首凹痕，眼中闪过一丝精芒。
他如同最老练的猎犬，在空气中极其细微地嗅了嗅，捕捉着残留的气息。然后，他身形一晃，再次消失，如同从未出现过。
林家深处，林啸天暂居的幽静书房内。
烛火摇曳，将大长老的身影投在墙壁上，拉得很长。他听完影子老仆无声的汇报，枯瘦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笃笃声。
“后山…孤坟…叩首…气息残留指向更深处…”林啸天眼中精光闪烁，低声自语，“看来，这小子对他那死鬼老爹，倒是真有几分孝心。只是…那处石乳洞的天然迷阵颇为玄妙，强行闯入恐会打草惊蛇…”
他沉吟片刻，眼中算计之色更浓：“也罢，就让他先在里面待着。青云剑…青云剑…查！动用我们在‘天机阁’的暗线，不惜代价，查清楚所有带‘青云’二字的兵器信息！还有，盯紧林蟒残党的一举一动！林峰此子己成气候，那些蠢货若想报复…哼，正好借刀杀人，让老夫看看这小子的极限到底在哪里！”
“是。”影子老仆躬身，再次无声地融入阴影。
林啸天端起手边的茶杯，轻轻呷了一口早己冷掉的茶。浑浊的老眼望向窗外沉沉的夜空，仿佛穿透了无尽黑暗，看到了后山深处那个隐秘的洞穴。
“林峰…老夫倒要看看，你这柄骤然出鞘的利剑，是能斩破这天，还是…最终折断在更锋利的刃下？”一抹意味深长的、带着冰冷审视的笑容，在他嘴角缓缓勾起。
夜风更劲，卷动着枯枝败叶，呜咽声如同鬼哭。林家看似因林蟒伏诛而暂时平静的湖面下，更汹涌的暗流，己然开始涌动。而这一切的中心，那个刚刚在亡父坟前完成了一次心灵蜕变的少年，正拖着疲惫的身躯，一步步走向他暂时的避风港，也是他再次蛰伏、积蓄力量、准备迎接更大风浪的起点。他腰间古朴的青云剑鞘，在夜色中，似乎又极其微弱地震动了一下，仿佛感应到了主人心境的蜕变，以及…那无处不在的、来自暗处的窥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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