跃入光柱的瞬间,苏曼殊感到身体被分解成无数粒子。淡金色的时之沙拍打在她的意识上,每一粒都传来不同时代的回声:战马的嘶鸣、钟表的滴答、飞船的嗡响……
当她重新凝聚形体,发现自己站在一条无限延伸的时间长廊里。两侧墙壁由无数时间碎片构成,每个碎片里都是不同历史场景。正前方,段时雨的红绳结如同血管般在长廊地面蔓延,所过之处的时间碎片都被染上暗红色。
"欢迎来到时间的胃袋。"段时雨的声音从西面八方传来,他的机械右眼悬浮在半空,瞳孔里闪烁着倒计时:00:38:17,"在这里被消化前,你还能欣赏最后的历史走马灯。"
苏曼殊握紧剪刀和怀表。怀表表面滚烫,盖子自动弹开,露出内部微型星盘正在疯狂旋转。她突然明白——这不是普通怀表,而是微缩版的时间锚控制器。
第一波攻击来得猝不及防。右侧墙壁的时间碎片突然爆裂,民国时期的黄包车夫挥舞着被红绳缠绕的车辕砸来。苏曼殊侧身闪避,剪刀银光划过,车辕断裂的瞬间,整个民国碎片如镜子般破碎。
"没用的。"段时雨的左半张脸从天花板浮现,"每个碎片都是我的武器。"
长廊开始扭曲,更多碎片迸射而出:未来城市的悬浮车变成金属巨兽,唐代的弓箭手射出红绳结的箭矢,甚至还有钟表铺的铜铃化作绞索袭来。苏曼殊在时间风暴中穿梭,剪刀划出的银光与怀表投射的蓝光交织成防护网。
当她的指尖触碰到某个清代碎片时,怀表突然剧烈震动。碎片中显示初代时间守护者——那位酷似沈砚的男子——正在将红绳缠绕在青铜轮上,而非用于破坏。"稳变轮……"苏曼殊恍然大悟,"红绳最初是用来稳定时间的!"
这个认知让她动作微滞,一根红绳结趁机缠上她的脚踝。剧痛顺着经络蔓延,弹性阴阳鱼烙印瞬间暗淡。苏曼殊咬牙用剪刀斩断红绳,发现断口处渗出淡金色液体——是时间守护者的血。
"发现了吗?"段时雨的整个头颅现在浮现在墙壁上,"红绳结需要守护者血液激活。苏念棠自愿献祭,才让我能操控部分时间流。"
倒计时显示00:25:43。苏曼殊突然冲向长廊深处,不再理会两侧袭来的碎片。怀表的星盘指向正前方——那里有团特别明亮的蓝光,隐约形成沈砚的轮廓。
红绳结如潮水般追来。当第一条触及她后背时,苏曼殊猛然转身,将怀表按在红绳上。怀表内部传来齿轮咬合的巨响,蓝光炸裂,映照出令她心脏骤停的画面:
未来的沈砚跪在时间管理局废墟里,亲手将齿轮疤痕挖出,嵌入初代守护者的青铜轮。"以我血脉,平时间之熵。"他的血染红整个装置,这正是当前时间锚的原型。而阴影处,苏念棠的红绳结正被某种黑色物质缓慢侵蚀……
"他明明知道后果!"段时雨的机械右眼突然出现在苏曼殊面前,"时间锚每使用一次,紊流就加重一分。到最后——"
红绳结趁机缠上苏曼殊的脖颈。窒息感中,她看到倒计时跳到00:19:55。怀表从她指间滑落,在落地前被一只半透明的手接住——是沈砚的时间残影。
"剪断主脉。"残影将怀表按回她手心,瞬间化作蓝光融入剪刀。银白的剪刀顿时镀上一层湛蓝,刃口浮现出微小的齿轮纹路。
苏曼殊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涌入手臂。她反手一剪,缠绕全身的红绳齐齐断裂。段时雨发出不似人类的尖叫,所有红绳结如遭电击般抽搐起来。
长廊尽头出现一颗跳动的红球——是红绳结的能量核心。苏曼殊向它冲刺,所过之处剪刀蓝光划开时间壁障。当她跃起刺向红球的瞬间,核心突然裂开,露出里面蜷缩的苏念棠虚影。
"姐姐……"虚影抬起被红绳覆盖的脸,"救我……"
剪刀在距离虚影毫厘之处硬生生停住。就是这片刻犹豫,红球突然变形为巨口,将苏曼殊整个吞入。
黑暗。粘稠的、如有实质的黑暗。
苏曼殊感到自己在坠落,怀表是唯一的光源。蓝光中浮现出记忆片段:童年的她和苏念棠在回声谷玩耍,妹妹手腕上首次出现红绳痕迹;未来的苏念棠在实验室偷偷记录时间紊流数据;红绳结被黑色物质渗透的瞬间,苏念棠眼中闪过的挣扎……
"她被紊流腐蚀了,但意识还在抵抗。"沈砚的声音从怀表里传出,"剪刀能切断污染,但也会伤及本体。"
倒计时在黑暗中浮现:00:07:29。
苏曼殊握紧剪刀,将怀表贴在额头。"告诉我该怎么做。"
怀表盖子弹开,星盘投影出初代守护者封印紊流的画面:他用红绳缠绕紊乱的时间流,同时将齿轮疤痕按在绳结中央。"束缚与解放,"沈砚解释,"红绳需先束缚紊流,再由守护者血脉净化。"
苏曼殊突然明白——段时雨是反过来利用了这个原理,用被污染的红绳结扩散紊流。
黑暗突然波动,苏念棠的虚影再次出现,这次她身上的红绳结明显暗淡许多。"时间锚……会重置一切……"她的声音断断续续,"但月蚀结束前……用怀表……能逆转流向……"
虚影突然扭曲,段时雨的机械右眼从中裂出。"太迟了!"他的声音混杂着金属摩擦声,"时间锚己经——"
苏曼殊的剪刀贯穿了机械眼。蓝光爆发中,她看到红绳结核心的真实形态——团纠缠不清的时间乱流,中心包裹着苏念棠的本体意识。
剪刀刃口的齿轮纹路开始旋转,苏曼殊感到沈砚的力量通过手柄传来。"一起。"她仿佛听到他的低语。
当蓝光剪刀刺入核心,时间突然静止。然后——
——红绳结如爆炸的丝线般西散飞溅,每个断口都渗出淡金色光点。核心处的苏念棠虚影终于摆脱红绳束缚,她睁开清澈的眼睛:"怀表……月蚀峰值……逆转沙漏……"
整个黑暗空间开始崩塌。苏曼殊下坠的感觉突然变为上升,怀表在她胸前剧烈震动。当刺目的白光笼罩视野,她发现自己回到了齿轮森林的星盘上。
时间锚化身的巨大沙漏就在眼前,上部的沙子只剩最后薄薄一层。段时雨的身体悬浮在沙漏中央,被红绳结反噬般缠绕成木乃伊状。他的机械右眼转向苏曼殊,发出最后的嘶吼:"月蚀结束……一切……重置……"
倒计时00:00:59。
苏曼殊冲向沙漏,怀表在她手中变成湛蓝色。沙漏底部,沈砚的齿轮疤痕如同磁石般吸引着怀表。当她将怀表按在沙漏表面时,整个装置突然静止——
——然后开始逆时针旋转。
沙子倒流,段时雨的形体被拉长扭曲。苏念棠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现在!剪断时间锚与紊流的联结!"
苏曼殊跃起,剪刀划过沙漏正中。没有撞击声,没有爆炸,只有轻微的"叮"一声,像是剪断了根无形的线。
沙漏轰然碎裂,化作漫天淡金色光点。在令人目眩的光芒中,苏曼殊看到沈砚的完整虚影对她微笑,然后指向钟楼方向。月蚀正逐渐褪去,第一缕正常的天光刺破云层。
当光芒散去,齿轮森林恢复了平静。星盘中央躺着两样东西:沈砚的怀表,以及一小块青铜齿轮——正是他疤痕的碎片。
苏曼殊弯腰拾起时,怀表突然弹开,投射出沈砚最后的留言:
"时间锚己解除,但紊流根源仍在。带着齿轮去钟楼顶层,那里有最后的答案。"
远处,钟楼的钟声突然自行鸣响,像是在催促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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