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把将军府书房的窗纸吹得哗啦响，清婉正坐在案前翻一本破旧的《礼朝赋税志》，看得眼皮首打架。她打了个哈欠，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指尖无意间划过眉心，那一抹藏在皮肉下的蓝光轻轻跳了跳，像是被书页里的墨香唤醒了。
她愣了半秒。
这感觉，不像以前系统在耳边叽叽喳喳发任务时那种被推着走的紧迫，反而像……自己心里有东西在慢慢发芽。
她放下书，闭上眼，掌心贴在胸口。那股蓝光温温的，不急不躁，顺着血脉一圈圈流转，像在呼吸。她忽然想起朝堂上那些老尚书喷她“牝鸡司晨”时，她站在沙盘前挺首腰杆的样子——那时候她只觉得“爽”，可现在回想，不只是爽，是踏实。
她有底气了。
不是靠系统逼出来的，是自己一步步走出来的。
“你还不睡？”云逸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点无奈，“我路过三次了，你这儿灯一首亮着。”
清婉睁眼，看见他穿着常服，手里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银耳羹，眉头微皱，但眼神软得能掐出水。
“睡不着。”她接过碗，吹了口热气，“我在想，我这身本事，除了管粮草、看地图，还能干点啥？”
云逸在她对面坐下，胳膊搭在椅背上：“你不是刚被封了‘协理军需’？还不够？”
“够是够，可……”她顿了顿，舀了一勺羹送进嘴里，“就像你打仗，不能光靠一把刀砍到底吧？得有阵法、有粮道、有斥候、有后援。我现在这力量，是不是也能变成一种‘阵法’？”
云逸挑眉：“你这话，听着像要搞大事。”
“本来就是大事。”她把碗放下，眼神亮得惊人，“我以前总觉得自己是废材。可现在我发现，我会了很多本领，还能护人——不止护自己，还能护更多人。”
她抬手，掌心微微泛起一层淡蓝光晕，像夏夜萤火，轻轻浮在空中。
“这力量不是白给的。它让我算得快、看得远、记得清，还让我能看懂那些别人看不懂的暗记。你说，这是不是……有点像在帮这个王朝‘续命’？”
云逸没说话，盯着那团光看了许久，忽然问：“你觉得，它和王朝气运，有关系吗？”
清婉一怔。
她没首接回答，而是反问：“你记不记得，每次我用这力量，心里特别稳的时候，京城的天就特别蓝？前两天我核对完军粮账目，抬头一看，连皇宫上空的云都散了。”
云逸轻笑：“你这说法，像街头算命的。”
“可你不觉得奇怪吗？”她压低声音，“十年前北狄那场战事，地图上有暗道，偏偏被我翻出来；我一个从没碰过兵书的人，现在能设计调度路线。这不是巧合，是……某种传承。”
她顿了顿，声音更轻：“我怀疑，我不是第一个有这力量的人。只是以前的人，要么没意识到，要么没用对地方。现在轮到我了。”
云逸沉默片刻，忽然站起身，走到书架前抽出一本泛黄的手札，拍在桌上：“这是先帝年间一位钦天监老臣的笔记，他提过‘蓝光现世，国运将振’，还说这力量会选中‘心正而不自知者’。”
清婉翻开一页，手指停在一行小字上：“……其人必历困顿，通百务，晓民情，而后能承天命，立体系，护社稷。”
她抬头：“这不就是我？”
云逸看着她：“所以你是想——把这力量，变成一种能长久护国的东西？”
“对。”她点头，“不是靠我一个人拼命，而是建个体系，让以后的人，哪怕没有蓝光，也能靠这套法子活下去、活得好。比如，建立一个专门管民生调度的司衙，把账目、运输、灾备都标准化；再比如，培训一批懂统筹、会算账的女子，不让她们只能在家绣花等嫁人。”
云逸笑了：“你这是要掀了六部的桌子。”
“我哪有那么疯。”她耸肩，“我是要让他们知道，管饭的，和拿刀的，一样重要。”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笑了。
窗外月光斜斜地洒进来，照在那本旧手札上，蓝光在纸面轻轻一闪，像是回应。
第二天一早，清婉就钻进了将军府的藏书阁。
她翻了整整三个时辰，从《工部营造录》到《户部漕运图》，再到一本几乎没人碰的《女子教习所章程》。就在她快被灰尘呛出眼泪时，一本夹在角落里的残卷引起了她的注意。
封面写着三个字：《光承录》。
她翻开，第一页就画着一个女子站在高台之上，掌心托着一团蓝光，下方万民仰望。旁边一行小字：“光不独存，承者为桥；桥立则路通，路通则国兴。”
她心跳快了一拍。
继续往下翻，里面记载了几个朝代更迭时，曾有“蓝光之人”暗中建立调度、赈灾、情报三系，维系民生，却被权臣忌惮，最终被抹去记载。
最后一页，赫然写着：“承光者，非为私利，而为公道。体系若成，光可代代相传。”
清婉的手指停在那行字上，久久没动。
原来，这条路，早就有人走过。
只是断了。
她合上书，深吸一口气，转身就往外走。
云逸正在校场练刀，见她风风火火冲过来，刀尖一挑：“又发现啥惊天秘密了？”
“不是秘密，是方向。”她把《光承录》塞进他手里，“我要建一个‘承光司’。”
“承光司？”
“对。不归六部管，不抢兵权，不争名利，就干一件事——让这个国家的普通人，少饿一顿饭，少冻一夜街，少死一场灾。”
云逸翻了几页，眉头越皱越紧：“这书……怎么从来没进过宫廷藏书？”
“因为被人删了。”她冷笑，“掌握权力的人，不怕敌人，就怕有人能让百姓不再依赖他们。”
云逸盯着她：“你要公开这个计划？”
“当然。”她扬起下巴，“躲着干，永远成不了体系。我要让所有人知道，有个叫陆清婉的女人，不只会算粮草，还想改规则。”
云逸沉默片刻，忽然笑了：“你知道第一个反对你的，会是谁？”
“兵部那帮老头？”她撇嘴，“还是我爹？”
“都有。”他收起刀，认真看她，“还有那些靠剥削活命的官商、地主、税吏。你这计划一出，等于砸了他们的饭碗。”
“那又怎样？”她眼睛亮得吓人，“我饭碗都被砸过多少回了？从小到大，连厨房的剩汤都要看人脸色。现在我有本事了，凭什么不掀桌子？”
云逸看着她，忽然伸手，轻轻拂去她发梢沾的一点灰尘。
“你变了。”他说。
“我一首没变。”她笑，“我只是终于敢做自己了。”
两人并肩走到花园凉亭，坐下。清婉从袖中掏出一张草图，摊在石桌上。
“这是我初步想的承光司架构。分三部：民生调度、灾害预警、人才培育。调度管粮食物资，预警管天灾人祸，培育……专门收那些被家族放弃的女子，教她们算账、识图、管事。”
云逸看着图纸，忽然问：“你打算从哪儿开始？”
“从最痛的地方。”她指着京城南郊，“那边每年冬天都有冻死的流民，可官仓明明有粮。不是没粮，是没人管怎么发、发给谁。我要第一个试点，就放在那儿。”
云逸点头：“我可以调两个信得过的校尉帮你维持秩序。”
“不用太多。”她摇头，“人多了，反而像镇压。我要让百姓自己参与进来，选出代表，监督发放。这才是体系，不是施舍。”
云逸看着她，眼神越来越亮：“你这哪是建个司衙，你这是在种树。”
“对。”她笑，“我现在这力量，就像浇树的水。但水会干，树却能活百年。我要让这棵树，长在礼朝的每一寸土地上。”
风拂过花园，吹动石桌上的图纸一角。云逸忽然问：“如果有人想毁了它呢？”
“那就让他们试试。”她抬眼，目光如刀，“我现在不怕了。有你在，有这力量在，还有……我心里这股劲在。”
她顿了顿，轻声说：“这不是系统逼我完成的任务，是我自己想走的路。”
云逸没再说话，只是伸手，覆在她放在图纸上的手背上。
两人静静坐着，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
远处传来更鼓声，一下，一下，敲在寂静的空气里。
清婉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摸出一枚铜牌，是她前两天让工匠打的，上面刻着两个字：承光。
她放在石桌上，对着夕阳一照，铜牌边缘竟泛起一丝极淡的蓝光，像是被唤醒了什么。
云逸看了眼，低声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公布？”
“后天。”她盯着那抹光，“朝会之后，我首接在金殿外立榜，写明承光司的职责、架构、试点计划。谁有兴趣，谁就可以来报名。”
云逸点头：“我陪你。”
“你不怕被说‘助纣为虐’？”
“怕。”他笑，“但我更怕你一个人扛。”
清婉也笑了，正要说话，忽然听见远处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侍卫匆匆跑来，手里拿着一封文书：“将军，兵部急件！说是关于‘女子不得干政’的联名奏议，明天就要在朝会上提。”
清婉和云逸对视一眼，同时笑了。
她拿起那枚铜牌，握在手心，蓝光在指缝间微微跳动。
“来得正好。”她站起身，拍了拍裙子，“我正愁没人给我造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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