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云港市的街巷还浸在晨雾里。秦逸推开事务所的门时，屋檐下的铜铃晃了一下，声音清脆但短促，像是被湿气压住了。
他摘了礼帽，顺手挂在衣帽架上，动作有些疲惫，但眼神很稳。外套下摆还带着昨夜雨水的味道，袖口沾着点泥灰。他走到书桌前，把皮包放在桌上，解开搭扣，轻轻抽出一沓文件。
纸张微微泛黄，边角有些卷曲。他一张张摊开，用镇纸压住，又从抽屉里拿出钢笔，在笔记本上记下关键信息：吴志远、股权置换、商会会长的女儿、青龙帮……每写一个词，他的眉头就皱得更深一分。
“这事儿，没完。”他低声自语。
窗外传来早班电车叮叮当当的声音，混着远处小贩的吆喝，像一层薄纱，盖住了他心头的沉重。他摸出火柴，点燃桌上的煤油灯，光线在纸页上跳动，映出那些隐藏在字句间的暗流。
他翻到一份文件背面，忽然停住手。
墨迹晕染的地方，隐约浮现出一个图案——一只乌鸦衔着钥匙，轮廓模糊，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感。他眯起眼，手指轻轻那处纸面，触感略显粗糙，像是被人刻意留下的痕迹。
他没有深究，只是将这张纸夹进笔记本中，合上后放进抽屉锁好。
起身拉开窗帘，阳光斜斜地洒进来，落在地板上，切出一道明暗交界线。他站在光里，背影挺首，像是在思索什么，又像是在等什么。
门外响起敲门声。
两短一长，节奏分明。
秦逸转身走过去，打开门。门口站着个年轻人，穿一件旧西装，领带歪着，手里攥着一顶呢帽，指节发白。
“我找……秦先生？”语气有些犹豫。
“你是？”
“我是《晨星报》的老李介绍来的。”那人说着，递来一张名片，“他说您有重要的东西要发表。”
秦逸接过名片看了一眼，点点头，侧身让他进来。
客人一进门就东张西望，脚步有些慌乱。秦逸关上门，回到书桌前坐下：“你叫什么名字？”
“姓王，王先生叫我来找您的。”他说话时，眼神不自觉地扫向桌上那沓文件。
秦逸没接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几秒钟后，王姓男子低下头，声音低了几分：“我知道您刚拿到的东西很重要，也明白现在警方盯得很紧。但我能帮您联系到几个愿意发声的报社编辑，只要内容够劲爆，他们一定会登。”
秦逸轻笑了一声：“你确定他们敢登？”
“只要不是首接指控警方高层，他们就有操作空间。”
“那你呢？你又为什么帮我？”
王姓男子愣了一下，随即强作镇定：“我只是个中间人，谁给我钱，我就办事。”
秦逸没再问，只是站起身，从柜子里取出一瓶威士忌和两个玻璃杯。他倒了一杯递给对方，自己也斟了一杯。
“先坐会儿吧。”他说，“我要整理一下材料。”
男人接过酒杯，指尖微颤，酒液晃了晃。
秦逸坐回椅子上，开始整理证据副本。他将重要文件复印了几份，分别藏在事务所的不同角落，甚至有一份塞进了地板下的一块松动木板里。
做完这些，他才重新看向那位访客：“明天晚上八点，《晨星报》的编辑会在码头边的咖啡馆见你。带上这份简报。”他递过去一个小信封，“别拆开看。”
男人接过信封，点头应下。
临走前，他回头看了眼桌上那份带有乌鸦图腾的文件，眼神一闪而过，像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
门关上后，秦逸站在窗前，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街角。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伸手去拿桌上的杯子，却发现杯底残留着一丝异样的味道。
他低头嗅了嗅，眉头皱了起来。
……
午后三点，事务所的门再次被敲响。
这次进来的是林婉儿，手里抱着一叠资料，头发有些凌乱，脸颊泛红，像是跑过来的。
“秦哥，新案子来了。”她一边说一边把资料放在桌上。
“什么案子？”
“一位画家失踪了，画作也被盗了。委托人刚刚来过，情绪很激动，但说不清楚具体情况。”
秦逸闻言，拿起那叠资料翻了翻，眉头渐渐拧成一团。
“这个人……”他指着其中一页，“他是不是昨天来过？”
林婉儿点点头：“是，不过当时他说是来谈合作的，我没多想。”
秦逸沉思片刻，突然抬头：“他在离开前有没有碰过什么东西？”
林婉儿愣了一下，回忆道：“好像……他坐在沙发上等你的时候，翻过我们接待区的杂志。”
秦逸立刻起身走向接待区，翻开那本杂志，果然在最后一页发现了一张折角的纸条。上面写着一行铅笔字：
“画中有眼，勿忘其心。”
他盯着那句话看了很久，然后转头对林婉儿说：“查一下这位画家的作品，尤其是最近展出的那一批。”
“嗯？”林婉儿疑惑地看他，“怎么了？”
秦逸没有回答，而是拿起放大镜，仔细观察那行字的边缘，发现纸上竟然刻着一组极细的符号，像是某种密码。
他将放大镜移近，眯起眼，终于看清了那些符号的模样——
与之前那份文件上的乌鸦衔钥匙图腾极为相似。
他心头一震，仿佛嗅到了另一个阴谋的味道。
林婉儿凑过来一看，也变了脸色：“这……这不是那个神秘组织的标记吗？”
秦逸点了点头，神情凝重：“看来，这件事，比我们想象的更复杂。”
门外，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过街道，车窗半掩，里面的人目光如鹰隼般扫过事务所门口。
车内一片沉默。
片刻后，司机低声问道：“动手吗？”
副驾驶的男人摇了摇头，嘴角露出一抹冷笑：“不急，让他们再多知道一点真相。”
车子缓缓驶离，街道恢复平静。
而屋内，秦逸己经打开了档案柜最底层的抽屉，取出一把老式左轮枪，熟练地上了膛。
“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太太平。”他低声说道。
林婉儿握紧手中的资料，轻轻点头。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亮了桌上的那行铅笔字——
“画中有眼，勿忘其心。”
秦逸的目光落在那行字上，久久未移。
外面的风又起了，吹动了窗帘，也吹开了新的谜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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