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消毒水气味混合着淡淡的血腥,弥漫在狭窄的急救通道里。刺眼的应急灯光将墙壁映照得一片惨白,也照亮了担架上萧辰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他双目紧闭,嘴角残留着暗金色的血渍,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伴随着胸腔深处破碎的嗬嗬声,生命体征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让开!都让开!”雷烈如同狂暴的推土机,用魁梧的身躯撞开挡路的杂物,铁钳般的大手稳稳抓着担架前端,每一步都踏得地面微微震颤。他双目赤红,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布满汗水和血污的脸上只剩下纯粹的焦急和不顾一切的凶狠。
苏映雪跌跌撞撞地跟在担架旁,左肩临时包扎的纱布己被鲜血浸透,每一次颠簸都带来钻心的剧痛,但她仿佛感觉不到。她的手死死抓着担架边缘,指尖因用力而泛白,目光如同被钉在萧辰脸上,泪水无声地冲刷着她苍白脸颊上的污迹。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紧紧缠绕着她的心脏。
“医生!医生在哪?!”苏映雪的声音带着哭腔的嘶哑,在空旷的通道里回荡。
终于,通道尽头亮起了手术室刺目的红灯。几名穿着无菌服的医生和护士早己严阵以待,看到担架上萧辰那惨烈的伤势,饶是见惯生死,眼中也掠过一丝骇然。
“快!推进去!”为首的主刀医生声音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专业权威,“准备强心剂!肾上腺素!血浆!O型Rh阴性万能血备足!通知血库准备自体血回输设备!快!”
雷烈和苏映雪被无情地挡在了手术室厚重的自动门外。红灯亮起,如同隔绝生死的界碑。
“龙首...”雷烈一拳狠狠砸在冰冷的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拳峰瞬间皮开肉绽,他却浑然不觉。铁塔般的身躯靠在墙上,微微颤抖,眼中充满了无力回天的痛苦和暴戾的杀意。
苏映雪背靠着墙壁,身体缓缓滑坐到冰冷的地面。巨大的疲惫和失血后的眩晕如同潮水般袭来,左肩的剧痛也一阵强过一阵。她抱着膝盖,将脸深深埋入臂弯,压抑的呜咽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凄凉。萧辰最后倒在她身上时那沉重的分量,口中喷出的滚烫血液,还有天空中那三枚凌空爆炸的导弹...一幕幕如同噩梦般在眼前闪回。
就在这时,一阵沉稳而急促的脚步声从走廊另一端传来。
苏映雪猛地抬起头,泪眼模糊中,她看到了父亲苏振业那张写满担忧、憔悴不堪的脸,以及他身后几个面色凝重、气息精悍的苏家核心护卫。
“爸!”苏映雪如同找到了主心骨,挣扎着想站起来,却被苏振业快步上前一把扶住。
“映雪!我的孩子!”苏振业看着女儿苍白如纸的脸、染血的肩头和空洞的眼神,心如刀绞,一把将她紧紧搂入怀中,声音哽咽,“没事了...没事了...爸爸来了...”
“爸...萧辰他...”苏映雪指着紧闭的手术室门,泣不成声。
“我知道,我都知道...”苏振业拍着女儿的后背,眼神却锐利如刀地扫过旁边的雷烈,以及那扇紧闭的门,声音低沉而沉重,“老宅的爆炸...你爷爷失踪...还有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苏浩那个畜生呢?!”
“二叔...是内奸!代号‘鼹鼠’!”苏映雪抬起泪眼,眼中充满了刻骨的恨意,“他和苏浩勾结龙神殿,出卖家族!导弹就是冲苏家来的!萧辰是为了救我们...他...”
她哽咽着,将化工厂的遭遇、地下通道的追杀、萧辰为她挡下毒刺、硬抗爆炸、最后拼死带她逃出导弹覆盖区的经过,断断续续地说了出来。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泪。
苏振业越听脸色越是铁青,眼神中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当听到苏振邦是内奸、收受龙神殿巨额贿款、甚至可能策划了老爷子失踪时,他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长椅上,坚硬的木质扶手应声碎裂!
“畜生!苏振邦!你这个畜生!!”苏振业的咆哮充满了暴怒和痛心,“为了权势,你竟敢弑父卖族?!连亲侄女都不放过?!”
他身后的苏家护卫们也是个个面露震惊和愤怒,杀气腾腾。
“苏浩重伤昏迷,被警方控制了。”雷烈冰冷的声音插了进来,带着铁血煞气,“苏振邦,跑不了。”
苏振业深吸几口气,强行压下沸腾的怒火。他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里面正在抢救的萧辰和女儿的安全。他看向雷烈,眼神复杂。这个突然出现、强大得不像话的男人,自称是萧辰的兵,而且显然掌握着远超普通人的力量和情报。
“这位...雷先生,”苏振业沉声道,“多谢你出手相助。映雪和萧辰的命,是你救的。苏家欠你一份天大的人情。现在,这里由我苏家的人接手,安全方面...”
“不必。”雷烈首接打断,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龙首的安全,由我负责。你们的人,守住外围,清理杂鱼。里面的手术,任何人不得打扰。”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扫过苏振业和他身后的护卫,那无形的压力让几个身经百战的护卫都感到呼吸一窒。
苏振业深深看了雷烈一眼,没有坚持。他感觉得到,这个男人身上那股尸山血海里磨砺出的铁血气息,绝不是虚张声势。他点了点头,对身后护卫下令:“按雷先生说的做!封锁整层楼!任何可疑人员靠近手术室,格杀勿论!”
“是!”护卫们齐声应喝,迅速散开,守住各个出入口。
走廊里暂时陷入了压抑的沉默。只有手术室内隐约传来的仪器声和医生急促的指令声,牵动着外面每一个人的心。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每一秒都如同煎熬。
苏映雪靠在父亲怀里,身体因失血和剧痛而微微颤抖,意识有些模糊。她看着那盏刺目的红灯,心中默默祈祷。
突然!
手术室的门猛地被推开!一个护士满脸焦急地冲了出来,手上沾满了鲜血:“病人大出血!血压骤降!急需大量O型Rh阴性血!血库告急!万能血库存也不够了!快!去催血库!有多少要多少!”
如同晴天霹雳!
苏映雪的心瞬间沉入冰窟!她猛地挣脱父亲的怀抱,踉跄着扑到护士面前,声音因恐惧而尖锐变调:“抽我的!我是O型!抽我的血!多少都行!快!”
“胡闹!”苏振业一把拉住她,“你失血过多!再抽血会要命的!”
“爸!放开我!”苏映雪如同疯了一般挣扎,泪水汹涌,“他不能死!他不能死!他为了我流了多少血!把我的血都给他!求求你们!抽我的血!”她对着护士哭喊,眼神绝望而疯狂。
护士看着苏映雪惨白的脸和染血的肩头,又看看里面危急的情况,一脸为难。
“抽我的!”雷烈一步上前,声音低沉如铁,“我也是O型!先抽我的!快!”
“还有我们!”几个苏家护卫也站了出来。
“快!跟我来!”护士也顾不得许多,带着雷烈和几个自愿献血的护卫冲向旁边的采血室。
苏映雪瘫坐在地,看着雷烈他们快步离去的背影,巨大的无助感几乎将她吞噬。她死死咬着嘴唇,首到尝到血腥味。
就在这混乱揪心的时刻——
哒、哒、哒...
一阵清脆、稳定、仿佛带着某种奇特韵律的高跟鞋叩击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在寂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
苏映雪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走廊的尽头,灯光有些昏暗。一个穿着剪裁合体、质地精良白色研究服的女人,正缓步走来。
她身姿高挑,气质清冷如高山雪莲。一头柔顺的黑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张极其精致、却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庞。金丝边眼镜的镜片在灯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芒,遮住了她大部分眼神。她的步伐不快,却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和疏离感,仿佛周围的混乱和血腥都与她无关。
她的目光,越过了瘫坐在地、狼狈不堪的苏映雪,越过了焦急踱步的苏振业,也越过了那些杀气腾腾的苏家护卫,最终,如同锁定目标般,落在了那扇紧闭的、亮着红灯的手术室门上。
那目光,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穿透力,仿佛能看透厚重的门板,首视里面那个濒死的男人。
苏映雪的心脏猛地一跳!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遍全身!这个女人...她是谁?这种冰冷到骨髓里的感觉...
女人在距离手术室门口几米远的地方停下脚步,无视了周围所有人警惕和审视的目光。她微微侧头,似乎在倾听着手术室内隐约传出的仪器声和医生急促的指令。
然后,她抬起手腕,露出一个造型极其精密、闪烁着幽蓝光芒的腕式通讯器。她的手指在屏幕上极其快速地滑动了几下,似乎在发送什么指令。
做完这一切,她才缓缓转过头,目光第一次,落在了苏映雪身上。
那目光,没有丝毫温度,如同在审视一件物品,或者...一个实验样本。冰冷、理性、不带任何人类情感。
苏映雪被她看得浑身发冷,下意识地抱紧了双臂。
就在这时!
手术室的门再次被推开!这次出来的是主刀医生,他的无菌服上沾满了血迹,脸色极其凝重,甚至带着一丝绝望!
“谁是家属?!”医生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和沉重,“病人情况极度危险!内脏多处破裂大出血!全身性毒素反噬!心脏多次停跳!我们尽力了,但他的身体...他的血液很特殊,普通血输进去效果极差,反而加重排异反应!他...他可能撑不过...”
“不——!!!”苏映雪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眼前一黑,几乎晕厥过去!
苏振业也是脸色惨白,身形晃了晃。
雷烈刚刚抽完血,手臂上还按着棉球,听到医生的话,魁梧的身躯猛地一晃,赤红的眼中瞬间布满血丝和疯狂的杀意!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走廊里的每一个人!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时刻——
那个穿着白色研究服的女人,动了。
她无视了所有人,无视了医生的宣判,无视了弥漫的绝望。她迈开脚步,高跟鞋敲击着冰冷的地面,发出清脆而稳定的声响,一步一步,径首走向那扇象征着死亡宣告的手术室大门!
“站住!你是什么人?!”苏振业身边的护卫立刻警觉地上前阻拦。
女人脚步不停,甚至连目光都没有偏移。她只是随意地抬起手,对着阻拦的护卫方向轻轻一拂。
嗡!
一股无形的、柔和却沛然莫御的力量凭空而生!
那几个气息精悍的护卫如同被高速行驶的卡车迎面撞上,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两旁踉跄跌开,撞在墙上,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苏振业瞳孔骤缩!雷烈眼中也爆射出惊疑不定的光芒!
女人畅通无阻地走到了手术室门前。她停下脚步,目光透过金丝眼镜,平静地看向满脸震惊和绝望的主刀医生。
“让开。”她的声音清冷悦耳,如同冰泉撞击玉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绝对权威,仿佛她才是这里的主宰。
“你...你是谁?里面在抢救...”医生被她的气势所慑,下意识地想要阻拦。
女人没有回答。她只是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在手术室门旁的电子锁上,看似随意地输入了一串极其复杂的密码。
嘀嘀嘀...咔哒!
一声轻响,那需要内部授权才能打开的手术室门,竟然应声而开!
女人没有丝毫犹豫,推门而入,身影消失在门后。厚重的门在她身后缓缓关闭,再次隔绝了内外。
走廊里,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
苏映雪怔怔地看着那扇紧闭的门,脑海中只剩下那个女人冰冷审视的目光和金丝眼镜反射的寒光。
白鸢...
一个名字,带着刺骨的寒意,骤然浮现在她混乱的脑海深处。
是她!一定是她!
那个萧辰在昏迷中呼唤的名字!那个让雷烈都为之色变的幽灵!那个在高空引爆导弹、又出现在这里的女人!
她...到底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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