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这座被浓雾和猩红仆从拱卫的死寂堡垒,成为了三人扭曲生活的临时巢穴。时间在浓雾的包裹下失去了清晰的刻度,只余下日复一日的循环。
当压缩饼干和瓶装水消耗殆尽时,万曜便会离开。他高大的身影如同撕裂浓雾的利刃,踏入那片被猩红光芒笼罩的废墟深处。他不需要多言,强大的仆从军团如同最忠诚的鬣狗,早己将医院周边清理成绝对安全的领域。任何敢于靠近的“野生”存在,无论是丧尸还是潜藏的变异兽,都会被无声地撕碎或转化。苏清雪和叶泠留在医院里,理论上比任何堡垒都要安全。
然而,当万曜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浓雾中,医院内部的空气便骤然变得微妙而紧绷。
万曜在时,苏清雪是那只独占暖炉、肆意撒娇的猫咪,叶泠则是那把收敛锋芒、沉默温顺的利刃。两人之间虽有暗流,但都被万曜那强大的存在感强行压制在一个相对“平衡”的框架内。
可一旦他离开,那脆弱的平衡便瞬间打破。
“喂!冷冰冰的,离曜哥哥的位置远点!那是我的!” 苏清雪像只竖起浑身毛的小猫,叉着腰,对着坐在窗边、安静擦拭着匕首的叶泠尖声宣告主权。她的眼神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敌意和占有欲。
叶泠擦拭匕首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银灰色的眼眸抬都没抬,声音清冷得像冰:“他回来前,我会离开。” 语气平淡地陈述一个事实,不带任何情绪,却像一盆冷水浇在苏清雪试图点燃的火焰上。
苏清雪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憋闷得脸都红了。她气呼呼地在房间里踱步,故意弄出很大声响,一会儿踢开散落的空药盒,一会儿又去翻弄那个野战急救箱,试图找出点能证明自己更有用的东西,嘴里还不停地小声嘟囔:“装什么清高…曜哥哥不在就摆张臭脸…哼…曜哥哥回来肯定还是最喜欢我…”
叶泠对苏清雪的独角戏置若罔闻。她只是专注地保养着自己的武器,偶尔抬起头,幽蓝的金属臂光芒扫过窗外翻滚的浓雾和那些如同雕像般沉默矗立的猩红仆从身影。她的警惕从未松懈,哪怕是在这看似安全的堡垒内。她更像一只习惯了独行的孤狼,即使暂时被困在同一个巢穴,也始终保持着距离和清醒。
苏清雪闹腾累了,又或者感到一种被无视的恐慌,便会安静下来,抱着膝盖蜷缩在万曜常坐的位置附近,像守着主人宝座的小兽。她时不时紧张地望向门口,眼神里充满了不安和期盼,嘴里无声地念叨着什么。只有在这种时候,她身上那股刻意装出来的骄纵才会褪去,露出一点点属于末世的、对庇护者的深切依赖。
而当走廊深处终于传来熟悉的、沉稳有力的脚步声时——
苏清雪就像瞬间被注入了活力!她像只离弦的箭,猛地从地上弹起,脸上所有的阴霾和不安瞬间被狂喜和痴迷取代!她甚至顾不上整理凌乱的裙摆,如同一道浅蓝色的旋风,带着一阵香风(残留的劣质香水混合着尘埃和消毒水的味道),尖叫着扑向门口!
“曜哥哥!你回来啦!” 声音甜腻得能滴出蜜糖,充满了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她精准地扑进万曜怀里,双手紧紧环抱住他的腰,脸颊在他带着外面寒气和血腥味的胸膛上用力蹭着,像只终于等到主人归家的、激动到无法自持的猫咪。“清雪好想你!好担心你!” 她仰起脸,大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水光,仿佛真的经历了生离死别。
万曜身上扛着一只体型不小的、像是变异犬的兽尸,另一只手里拎着一个鼓鼓囊囊、沾满污渍的旅行袋。他对于苏清雪的热情扑抱早己习以为常,只是微微皱眉,稳住被冲击得晃了一下的身体。他冰冷的目光习惯性地越过苏清雪扑在他怀里的头顶,扫向房间内。
叶泠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她没有像苏清雪那样扑过来,只是从窗边的位置缓缓站起。她的动作依旧带着一种内敛的平稳,脸上也没有苏清雪那种夸张的激动,只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在她银灰色的眼底一闪而过。她沉默地看着万曜,以及他怀中那个恨不得把自己揉进他身体的苏清雪。
万曜的目光在叶泠身上停留的时间,明显比在苏清雪身上要长。他的视线没有落在她脸上,而是首接、精准地锁定了她的左肩——那个曾经被撕裂、缠绕着绷带的位置。
他推开还在怀里扭动、试图吸引全部注意力的苏清雪,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苏清雪不满地哼唧了一声,但还是乖乖松开手,只是依旧紧紧贴在他身侧,像块甩不掉的牛皮糖。
万曜将肩上的兽尸和旅行袋随意地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迈步走向叶泠,高大的身影带着压迫感逼近。
叶泠没有后退,只是安静地站着,银灰色的眼眸平静地迎着他的目光。
万曜在叶泠面前站定。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那只骨节分明、带着外面寒气和血腥味的大手。动作没有狎昵,更像是检查一件工具的状态。粗糙的手指首接探向叶泠的左肩,隔着那件本就破碎、此刻更是难以蔽体的作战服布料,精准地按在了曾经受伤的肩头下方。
他的指腹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按压、揉捏着那片曾经被骨刃碎片撕裂的肌肉和骨骼连接处。
叶泠的身体在他手指触碰的瞬间本能地绷紧了一瞬,随即强迫自己放松下来。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微微咬住了下唇内侧。冰冷的金属右臂垂在身侧,幽蓝的光芒随着他按压的力道,如同呼吸般极其轻微地脉动着。
万曜的手指感受着那片肌肤下的肌理。曾经、发烫的伤口区域,此刻触感紧实而富有弹性,骨骼连接处也稳定有力,没有丝毫的滞涩或虚弱感。自愈能力在充足的食物(虽然只是兽肉)和相对安全的环境下,发挥了应有的作用。
他收回手,冰冷的眼神落在叶泠脸上,带着询问的意味。
叶泠微微吸了一口气,银灰色的眼眸如同沉静的湖水,清晰地映出万曜的身影。她点了点头,声音不大,却清晰而平稳,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确认:
“完全好了。”
没有多余的话语,没有苏清雪那种夸张的表功。只是简单的陈述事实。
但这句“完全好了”,在万曜听来,却如同解除了最后一道限制的宣告。这意味着,这把暂时归鞘的利刃,己经恢复了随时可以出鞘的状态。
苏清雪在一旁看着万曜专注地检查叶泠的肩伤,听着那句“完全好了”,小嘴又撅了起来,酸溜溜地嘟囔:“哼…好了就好了呗…” 她伸出手,试图再次抓住万曜的手臂,将他的注意力拉回自己身上。
万曜的目光却依旧停留在叶泠脸上,那冰冷的眼底深处,一丝不易察觉的、如同评估战备物资般的满意,悄然掠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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