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指处传来的剧痛被一股钻心蚀骨的冰冷强行镇压下去。包裹伤口的粗布条被那诡异凝结的靛蓝冰晶冻得硬如铁皮,寒气顺着小臂向上蔓延,整条手臂都失去了知觉,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麻木。
王嬷嬷枯瘦的脸上,浑浊的老泪混着溅上的血污,纵横交错。她死死攥着我的衣袖,浑浊的眼睛里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要与敌人同归于尽的决绝:“小姐!老奴拼了这条命,也定要护您杀出去!”
“待着。”我推开她的手,声音像砂砾在喉咙里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气。
右手,那只尚且完好的手,五指用力收紧,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那叠盖着总督大印、印着隐秘狼头的盐引,被断指处渗出的、混着诡异蓝冰的血渍染透,变得粘腻而沉重。
我抬起脚,鞋底踩过冰冷湿滑的甲板,也踏过那个漕帮打手还在微微抽搐、青紫的尸体。黏腻的污血和浑浊的积水在脚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噗嗤”声。
一步,一步,脚步声在空旷巨大的货舱里回荡,敲打着令人窒息的死寂。
船舱深处,堆积如山的货箱阴影里,一个人影正筛糠般抖动着。三房那位平日里趾高气扬的管事,此刻像只被拔了毛的鹌鹑,死死缩在角落,恨不得把自己嵌进冰冷的舱壁里。他肥胖的身体抖得不成样子,裆下湿漉漉一片,浓烈的腥臊味在充斥着鱼腥和血腥的空气里弥漫开来。
我停在他面前。昏黄的油灯将我的影子拉得巨大而扭曲,如同从地狱爬出的恶鬼,沉沉地压在他身上。
“三成利。”我开口,嘶哑的声音在死寂的货舱里如同鬼魅的低语。右手猛地抬起,将那叠被鲜血浸透、冰冷粘腻的盐引,狠狠拍在他油腻、惨白的胖脸上!
“啪!”一声脆响。
冰冷的纸张混合着腥咸的血水糊了他一脸。他像是被烙铁烫到,猛地一哆嗦,喉咙里发出濒死般的“嗬嗬”声。
“明日辰时,”我的声音不高,却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凿进他脆弱的神经里,“送进我私库。”
“少…少夫人饶命!饶命啊!”管事肥胖的身体下去,像一滩烂泥,涕泪横流,语无伦次,“小的…小的糊涂!小的该死!小的立刻去办!立刻就去办!”他连滚带爬地就想往舱外逃。
就在他的身体即将蹭过我腿边时——
“轰——!!!”
沉重的舱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外面猛地踹开!破碎的木屑混合着冰冷的夜风狂灌而入,瞬间吹得油灯剧烈摇曳,光影疯狂乱舞!
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裹挟着凛冽的夜风,立在洞开的舱门口。
玄色织金大氅在他身后猎猎作响,边缘被风吹起,露出内里暗绣的凌厉云纹。萧珩站在一片破碎的光影里,面容隐在阴影中看不真切,只有那双眼睛,幽深冰冷,如同寒潭古井,扫过狼藉的货舱。
在他身后,是黑压压一片肃杀无声的侯府亲卫,铁甲映着舱外微弱的星光,寒气逼人。
货舱内死寂得可怕。只有管事牙齿打颤的咯咯声,和油灯灯芯燃烧的噼啪声。
萧珩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先是落在我裹着粗布条、此刻正诡异地渗出靛蓝冰晶、冻得梆硬的左手断指处。那冰冷的蓝光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妖异。他的视线只停留了一瞬,便顺着染血的衣袖上移,最终,牢牢锁定在我同样沾染了血污和泥泞的右脸上。
那目光深沉、冰冷,辨不出情绪。
“谁伤你?”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刀锋,瞬间割裂了凝固的空气。简单的三个字,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
没有任何征兆,一个细小的靛蓝色物件,从他玄色大氅的袖口边缘,悄无声息地滑落出来!
“啪嗒。”
一声轻响,在死寂的货舱里却如同惊雷!
那是一个不过两指宽的细颈靛蓝瓷瓶!瓶身线条流畅,釉色深沉如深海,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幽冷的光泽。
而就在那光滑的瓶身底部,一个极其细微、却无比清晰的浮雕印记——线条冷硬,獠牙狰狞!
一颗狼头!
与我此刻紧紧攥在右手、几乎被鲜血浸透的盐引纸页角落的暗印,与库房青铜冰鉴底部的徽记,甚至与断指处凝结的靛蓝冰晶散发出的那股阴寒气息——如出一辙!
货舱内的时间仿佛被冻结了。油灯的火苗在萧珩大氅带起的风中疯狂跳跃,将地上那支诡异的靛蓝瓷瓶的影子拉长、扭曲,也映照着他玄衣之上、那双骤然缩紧、翻涌起惊涛骇浪的幽深瞳孔。
我右手中的盐引,被鲜血和汗渍浸透,冰冷粘腻,却在此刻仿佛有千斤重。那枚藏于左袖的琥珀刀片,在断指靛蓝寒气与眼前这诡异瓷瓶的刺激下,疯狂嗡鸣,灼烫与冰寒在体内反复冲撞,几乎要将我的神经彻底撕裂!
萧珩的目光,死死钉在那支滚落在地的靛蓝狼头瓷瓶上,如同被最毒的蛇咬了一口,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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