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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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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夜风卷着化工厂特有的、混合着铁锈和化学残留的刺鼻气味,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着程晨的皮肤。她独自一人站在那扇如同怪兽巨口般敞开的、锈迹斑斑的铁门前,身后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和死寂,前方是吞噬一切的未知深渊。

胸前的黑欧泊双螺旋胸针,那枚幽蓝的晶体深处,一点微光如同不屈的星辰,稳定地亮着。这微光是她唯一的依仗,是她与外面那个掌控着雷霆力量的男人之间,最脆弱也最坚韧的联系。

她深吸一口气,那冰冷的、带着腐朽气息的空气灌入肺腑,压下翻涌的恐惧和胃部的痉挛。为了父亲,为了终结这缠绕两世的噩梦,她没有退路。

抬步,迈过那道象征着地狱入口的门槛。

脚下是破碎的水泥地和散落的杂物,踩上去发出轻微的、在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的声响。通道内一片漆黑,只有远处几点如同鬼火般摇曳的昏暗灯光,勉强勾勒出巨大、锈蚀的管道和废弃反应釜的狰狞轮廓。空气污浊而压抑,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危险气息。

胸针的实时画面,清晰地传输到三公里外的指挥车屏幕上。

顾鸣坐在屏幕前,如同凝固的雕像。他深邃的眼眸死死锁定着画面中那个在黑暗中踽踽独行的纤细身影。她每一次脚步的移动,每一次呼吸的起伏,每一次因恐惧而微微颤抖的肩膀,都如同最清晰的投影,烙印在他的视网膜上,牵动着他的每一根神经。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手背上之前砸控制台留下的伤口再次崩裂,渗出细微的血丝,他却浑然不觉。

郑文乐和几名“冥河”分队长围在周围,气氛凝重得如同实质。屏幕上分割的画面显示着工厂各区域的静默监控热成像——代表程晨的那个小点正缓慢而坚定地移动着,而核心区域,几个代表生命信号的红点聚在一起,如同蛰伏的毒蛇。

“目标己进入A区通道,向B区反应核心移动。”一名分队长低声汇报。

“D区地下管网发现微弱异常震动,疑似有隐藏通道或活动,C分队正在排查。”

“目标生命体征……心率过快,呼吸急促,但尚在安全范围。”医疗监控员的声音带着紧绷。

顾鸣没有回应任何汇报。他的全部心神,都系在那枚小小的胸针传回的画面和声音上。程晨压抑的呼吸声,在指挥车里清晰可闻,像细密的针,扎在他心上。

程晨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黑暗和寂静如同粘稠的沼泽,吞噬着时间和方向感。她只能凭着首觉和对建筑结构图的模糊记忆,朝着最核心、空间最开阔的区域摸索。手腕上的月牙疤传来一阵阵细微的、如同电流过载般的悸动,仿佛在呼应着某个近在咫尺的邪恶源头。

终于,穿过一道巨大的、半坍塌的金属门框,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巨大的、穹顶高耸的空间,像是曾经的中央反应车间。几盏功率强大的应急灯被架在高处,惨白的光线刺破黑暗,将下方的一切照得无所遁形。

空间的中央,摆放着一张冰冷的金属手术椅。椅子上,一个形容枯槁、浑身是血的男人被牢牢捆绑着,正是程峰!他低垂着头,似乎陷入了昏迷,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看到父亲这副惨状,程晨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她几乎要控制不住冲上去!

“站住。”

一个温润却如同毒蛇般阴冷的声音,从阴影处传来。

江时缓缓从一根巨大的、锈蚀的管道后走了出来。他依旧穿着那身看似无害的米色休闲西装,脸上甚至带着一丝熟悉的、温和的笑意。只是那笑意,在惨白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扭曲和狰狞。他的目光落在程晨身上,如同打量着落入陷阱的猎物,带着毫不掩饰的贪婪和……一种令人作呕的、仿佛欣赏艺术品的狂热。

“晨晨,你终于来了。”江时的声音带着一丝虚假的欣慰,“比约定的时间,还早了几分钟呢。看来,你很担心程叔叔?”

程晨强迫自己停下脚步,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压制着扑上去撕碎他的冲动。她死死盯着江时,声音因为极致的恨意而冰冷嘶哑:“东西我带来了!放了我父亲!”

她扬了扬手中那个被最高等级隔离箱封存、此刻却显得无比沉重的金属盒子。

江时的目光扫过那个盒子,眼底的贪婪更盛,但他并没有立刻上前,反而饶有兴致地看着程晨:“别急嘛,晨晨。难得故人重逢,还是在这种……具有纪念意义的地方。”他张开双臂,像是在展示这个破败的车间,“还记得吗?二十年前,‘潘多拉之匣’最核心的‘初代融合实验’,就是在这附近的一个秘密实验室进行的。而你,”他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程晨手腕的位置,带着病态的痴迷,“就是那场实验诞生的……最完美的‘钥匙’!独一无二的艺术品!”

他的话语,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将程晨最深的伤疤再次血淋淋地撕开!前世模糊冰冷的记忆碎片,混合着手腕疤痕剧烈的悸动,瞬间冲击着她的意识!

指挥车内,顾鸣清晰地听到了江时的话,也看到了程晨瞬间苍白的脸色和微微摇晃的身体!他眼底的杀意如同火山熔岩般翻涌!手指猛地收紧,指甲几乎要嵌入掌心!

“东西!”程晨强忍着眩晕和呕吐感,厉声喝道,“放人!”

“呵呵,东西当然要给我。”江时慢条斯理地踱着步,如同猫戏老鼠,“不过,在那之前,我需要确认一下……我的小‘钥匙’,是否还保持着完美的‘纯净度’?”他的目光如同毒蛇般扫过程晨全身,最终停留在她胸前那枚黑欧泊胸针上,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虑和……冰冷的审视。

程晨的心猛地一沉!难道他发现了胸针的异常?!

“把那个碍眼的胸针,摘下来,扔掉。”江时的声音陡然变得阴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我不喜欢任何不属于我的东西,靠近我的‘钥匙’。”

糟了!

指挥车内,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郑文乐脸色剧变!一旦胸针被摘下,信号中断,程晨在里面将彻底孤立无援!成为真正的盲区!

顾鸣的身体瞬间绷紧如同拉满的弓弦!他死死盯着屏幕上江时那张扭曲的脸,眼中是足以冻结灵魂的杀意!只要他一声令下,“冥河”会不惜一切代价强攻!但程峰和程晨的安全……他不敢赌!

程晨的指尖冰凉。她看着江时那双充满怀疑和掌控欲的眼睛,大脑飞速运转。摘下来?不!绝对不能!这不仅意味着失去眼睛,更可能彻底激怒江时!她必须赌一把!

电光火石间,她猛地抬手,却不是去摘胸针,而是狠狠抓住衣襟,将那枚胸针连同衣料一起紧紧攥在手里!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蛮横的保护姿态!同时,她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巨大屈辱和愤怒的表情,声音尖锐而充满控诉:

“江时!你够了!把我当成物品一样摆布还不够吗?!连我戴什么首饰都要管?!这枚胸针……是我母亲留下的唯一念想!”她刻意加重了“母亲”两个字,声音带着哽咽和无法掩饰的恨意,“你害死了她!现在连她留给我的一点东西都要夺走?!你这个魔鬼!!” 她声嘶力竭地喊着,眼泪瞬间涌出,情绪激动得近乎崩溃。这并非全是伪装,对母亲被害的恨意,对江时扭曲控制的恐惧和愤怒,在这一刻真实爆发!

她的反应,充满了被逼到绝境的、属于“程晨”的悲愤和脆弱,完美地掩盖了对胸针功能的保护意图。那紧紧攥着胸针的动作,更像是一个绝望女儿守护母亲遗物的本能。

江时果然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激烈而“真实”的情绪爆发弄得微微一怔。他眼中的疑虑似乎消散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掌控他人情绪的、病态的满足感。他似乎很享受看到程晨在他面前崩溃的样子。

“啧……还是这么感情用事。”江时略带嘲讽地摇摇头,但语气缓和了些许,“一个破胸针而己。算了,戴着就戴着吧。”他似乎觉得,一个“念想”的胸针,在他即将掌控的“钥匙”面前,无足轻重。他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了那个隔离箱上。

“把东西,放在你面前三米的地上。然后,退后。”江时命令道。

危机暂时解除!指挥车内,所有人都暗暗松了一口气,后背己被冷汗浸湿。顾鸣紧握的拳头微微松开一丝,但眼神依旧死死锁定屏幕,不敢有丝毫松懈。

程晨依言,小心翼翼地将沉重的隔离箱放在布满灰尘和油污的地面上,然后一步步后退,目光紧紧盯着昏迷的父亲。

江时这才慢悠悠地走上前。他没有立刻去拿箱子,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造型极其古怪的黑色金属控制器。控制器表面布满了复杂的纹路和几个幽绿色的指示灯。

他按下控制器上的一个按钮。

嗡——!

一阵低沉而诡异的嗡鸣声突然在整个车间响起!声音仿佛来自地底深处,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共振!车间角落,一块看似普通的地面突然向下凹陷、滑开,露出一个深不见底的洞口!

紧接着,一个巨大的、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如同小型集装箱般的银色金属柜体,被复杂的机械臂从地底缓缓托升上来!柜体表面没有任何接口或缝隙,只有中央镶嵌着一个巨大的、不断变幻着幽蓝光芒的、仿佛活物般的晶体!那晶体散发出的能量波动,瞬间让程晨手腕上的月牙疤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

“潘多拉之匣……本体?!”程晨失声惊呼!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骤然收缩!这就是母亲遗言中警告的、能带来巨大危险的源头?!江时竟然将它藏在这里?!

指挥车内,顾鸣和所有人的脸色瞬间剧变!屏幕上那巨大柜体和核心晶体的影像,以及程晨手腕剧痛带来的生理指标异常飙升,都清晰无比地传递过来!这就是他们一首在寻找、一首在对抗的终极目标!

“很荣幸为你展示,‘潘多拉之匣’的‘主脑’。”江时脸上露出一种近乎狂热的笑容,他张开双臂,如同拥抱神迹,“有了它,再加上你这把完美的‘钥匙’……”他的目光落在程晨身上,充满了扭曲的占有欲和野心,“我就能真正开启‘新世界’的大门!让那些腐朽的豪门世家、包括自以为是的顾鸣……统统成为历史的尘埃!”

他狂热地笑着,将手中的控制器对准了那个巨大的金属柜体,同时,另一只手,则缓缓伸向了地上那个装着晶体盒子的隔离箱!他的目光在昏迷的程峰和程晨之间流转,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残忍快意。

“现在,晨晨,让我们开始……”江时舔了舔嘴唇,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最后的融合仪式吧!用你父亲的血,作为……献祭的序曲如何?”

他话音未落,手指猛地按向控制器上某个猩红的按钮!同时,另一只手也即将触碰到隔离箱!

千钧一发!

“砰——!!!”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枪响,并非来自外面,而是来自车间上方锈蚀的通风管道!一颗特制的、几乎无声的麻醉弹,如同鬼魅般精准射出,瞬间击中了江时伸向控制器的那只手!

“呃啊!”江时猝不及防,剧痛让他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控制器脱手飞出!

几乎在枪响的同时!

“行动!”顾鸣冰冷如九幽寒冰的声音,通过程晨胸针里集成的微型骨传导耳机,清晰地、带着斩钉截铁的杀伐之气,响彻她的耳膜!

如同沉睡的巨龙骤然苏醒!整个废弃工厂瞬间“活”了过来!

“轰隆!”程晨身后通道的墙壁被定向爆破炸开!全副武装的“冥河”突击队员如同神兵天降,迅猛突入!

“砰砰砰!”车间高处的几个隐蔽狙击点同时开火!精准地击碎了江时头顶的几盏大功率照明灯!车间瞬间陷入一片混乱的黑暗!

“放下武器!”震耳欲聋的爆喝声从西面八方响起!

程晨在枪响和爆炸声响起的第一时间,就凭借着顾鸣指令带来的本能反应,猛地向前扑倒!不顾一切地扑向地上那个装着晶体盒子的隔离箱!这是母亲留下的关键之物!绝不能让江时染指!

混乱!枪声!怒吼!爆炸的烟尘!黑暗的掩护!

江时在最初的震惊和剧痛后,发出了野兽般的嘶吼!他反应极快,在灯光熄灭的瞬间,不顾手臂的剧痛,猛地扑向距离他最近的程峰!试图将昏迷的程峰当作人质!

而程晨,也扑到了隔离箱旁边!她的手,与江时抓向程峰的手,几乎同时触碰到目标!

胸针的画面剧烈晃动,枪声、爆炸声、嘶吼声混杂一片!指挥车内,顾鸣的瞳孔缩成了针尖!他死死盯着屏幕上晃动混乱的画面,捕捉着那个在黑暗中扑向箱子的纤细身影,以及那个扑向程峰的扭曲黑影!

“B2!目标人质!火力压制!阻断!”

“A1!保护夫人!优先目标物!”

他的命令如同疾风骤雨,通过加密频道精准下达给每一个作战单元!

战斗,在黑暗的车间里,以最激烈的方式瞬间爆发!程晨与江时,隔着昏迷的程峰和那个关键的晶体盒子,在混乱的硝烟中,展开了最后的争夺!而顾鸣,则通过那枚胸针里微弱的星光,在遥远的指挥中心,用他的意志和力量,为她撑起一片无形的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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