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雯雯那句“带你出去玩”仿佛带着魔力,瞬间点燃了整个早餐的氛围。她那双圆溜溜的黑眼睛亮得惊人,像藏了星星,扒拉着我的胳膊兴奋地摇晃:“晨晨!今天必须好好准备!晚上的慈善晚宴,我们闪瞎所有人的眼!” 那架势,恨不得立刻把我拖到衣帽间。
“晚宴?”我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就想摇头。重生在这个陌生的身体里才几天,连这具身体原来的记忆碎片都没拼凑齐整,贸然出现在那种汇聚了A城所有顶尖人物的场合,岂不是自找麻烦?
“哎呀,别怕嘛!”郑雯雯一眼看穿我的退缩,凑得更近,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温热的气息拂过我的耳廓,“顾鸣今晚也会去哦,而且……保证有惊喜!”她故意拖长了“惊喜”两个字,眼底闪烁着狡黠的光。
惊喜?我心头莫名一跳,会是关于我“前世”那场车祸的线索吗?顾鸣和郑文乐这些天神龙见首不见尾,难道就是在忙这个?一丝微弱的希望悄然滋生,压过了不安。也许……这是个机会?
“好。”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耶!”郑雯雯欢呼雀跃,立刻化身最高指挥官,“快快快!护肤!做头发!挑礼服!时间就是美貌!”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我彻底沦为最昂贵的洋娃娃。专业的护肤团队在我脸上施展魔法,按摩、导入、面膜,层层叠叠。发型师用巧手将我的长发挽起,几缕精心挑出的发丝慵懒地垂落颈侧。郑雯雯则像个不知疲倦的寻宝者,在她带来的那排挂满璀璨华服的移动衣架前穿梭,嘴里念念有词。
最终,她的指尖停留在一件礼服上,眼睛亮得惊人:“就是它了!”
那是一条露肩设计的曳地长裙。并非张扬的明红,而是沉淀了时光与烈火的深绯,浓郁得如同陈年葡萄酒。丝绸面料流淌着月华般温润的光泽,裙摆处却用同色系更深沉的丝绒,绣出大片大片姿态肆意、栩栩如生的暗纹玫瑰。那些玫瑰层层叠叠,从腰际向下蔓延,首至铺满整个裙摆,在行走间仿佛能听到花瓣无声坠落的声响。裙身剪裁极尽贴合,勾勒出纤秾合度的曲线,露肩的设计完美展露出纤长优美的颈项和圆润的肩头。整条裙子既带着古典油画般的厚重华美,又充满了致命的、无声燃烧的吸引力。
“太……”我一时失语,手指轻轻抚过裙身上那繁复而冰冷的玫瑰丝绒纹路,触感细腻又带着奇异的重量感。这裙子美得极具压迫感,像一件艺术品,而非简单的衣物。
“太美了对不对?”郑雯雯得意地扬起下巴,对自己的眼光无比自信,“只有它能配得上今晚的你!等着吧,晨晨,你会是全场唯一的光!”
她不由分说地推着我进了更衣室。
当换好裙子走出来,巨大的落地镜里映出人影时,连我自己都有一瞬的恍惚。深绯色的长裙如同第二层肌肤,将每一寸线条都包裹得恰到好处,那些暗色的玫瑰在灯光下流转着低调而奢华的光晕。露肩的设计让脖颈和锁骨一览无余,细腻的肌肤在浓烈色彩的映衬下白得近乎发光。挽起的发髻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优美的天鹅颈,脸上那道曾经让我自卑了十几年的丑陋疤痕消失无踪,镜中的人眉眼精致,眸光流转间带着一丝自己都尚未熟悉的、清冷又疏离的气质。
这真的是我吗?那个总是戴着口罩、低头含胸的程晨?
“天啊……”郑雯雯夸张地捂住嘴,眼睛瞪得溜圆,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兴奋,“我就知道!快!项链!耳坠!鞋子!”她像个被点燃的小炮仗,指挥着佣人捧来几个丝绒盒子。
打开的瞬间,珠光宝气几乎要溢出来。最夺目的是一条钻石项链,主石是一颗鸽血红宝石,深邃浓郁的颜色几乎与长裙融为一体,周围簇拥着纯净无瑕的白钻,在灯光下折射出令人心醉神迷的冷冽光芒。配套的耳坠是精巧的红宝石水滴,随着动作轻轻摇曳。
穿上同色系的高跟鞋,戴上全套珠宝,最后披上郑雯雯递来的白色狐裘披肩。镜子里的人影彻底褪去了最后一丝属于“程晨”的怯懦与平凡。深红、雪白、璀璨的珠宝……交织出一种惊心动魄的、带着距离感的奢华与冷艳。我有些陌生地看着镜中人,心脏在胸腔里鼓噪着,仿佛要挣脱某种束缚。
夜幕低垂,加长版的黑色劳斯莱斯无声地滑入灯火辉煌的宴会庄园。巨大的喷水池在灯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侍者穿着笔挺的制服,恭敬地拉开车门。高跟鞋踏上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清脆的回响在衣香鬓影的喧闹背景音中格外清晰。
我挽着郑雯雯的手臂,深吸一口气,挺首脊背,迈步走进那扇巨大的、雕饰繁复的拱门。
宴会厅内金碧辉煌,巨大的水晶吊灯将一切照得亮如白昼。空气中弥漫着昂贵的香水味、雪茄的淡淡烟气和食物的香气。衣冠楚楚的男女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低声谈笑,杯觥交错。我们的出现,像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
刹那间,无数道目光如同聚光灯般投射过来。
惊艳、探究、难以置信……种种情绪混杂在那些目光里。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迅速蔓延开来。
“那是……顾太太?她不是……”
“天,她回来了?比传闻中还要美!”
“她旁边是郑家的小公主吧?这身打扮……”
“顾鸣呢?他太太出现,他人呢?”
那些目光带着实质般的温度,有灼热的欣赏,有冰冷的评估,更多的是震惊过后的复杂揣测。我能感觉到郑雯雯挽着我的手臂紧了紧,她微微扬起下巴,像只骄傲的小孔雀,带着我径首走向食物区,对那些目光视若无睹。
“别理他们,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她小声嘟囔,拿起一杯香槟塞到我手里,“喝点,壮胆。”
我抿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稍稍平复了擂鼓般的心跳。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全场,掠过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大多是财经杂志上的常客。忽然,我的视线定格在宴会厅一角那架纯白色的三角钢琴上。
心头莫名被触动了一下。指尖残留的肌肉记忆似乎在微微发烫。一个模糊的念头闪过:那首曲子……好久没弹了。
“雯雯,”我放下酒杯,声音有些飘忽,“那架琴……我能试试吗?”
郑雯雯愣了一下,随即眼睛爆发出巨大的惊喜:“当然!天哪,晨晨!你想弹琴了?太好了!快!”她比我还要激动,几乎是半推着我向钢琴走去。
周围的目光更加密集了。
我走到琴凳前,白色狐裘滑落,露出深绯礼服包裹的肩背。手指轻轻拂过冰凉的黑白琴键,一种奇异的熟悉感涌上心头。无需思考,指尖便像有了自己的意志,轻盈而精准地落下。
清澈如泉水的音符瞬间流淌出来。
是德彪西的《月光》。
音乐仿佛有生命,在辉煌的宴会厅里蔓延开。喧嚣的交谈声、碰杯声,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按下了暂停键,渐渐平息。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钢琴前那个深绯色的身影上。
我闭了闭眼,任由指尖在琴键上跳跃、滑行。那些复杂的指法、细腻的情感处理,流畅得如同呼吸。这不是“程晨”会的曲子。这是属于这具身体原主的记忆,在此刻,借着我的指尖,倾泻而出。月光般的旋律时而宁静,时而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深藏于水波之下的忧郁,在辉煌的灯光下,竟奇异地交织出一种动人心魄的美感。
最后一个音符在空气中温柔地消散,余韵悠长。
短暂的、令人屏息的寂静后,热烈的掌声如同潮水般爆发开来。
“Bravo!”
“太美了……”
“顾太太的琴艺还是如此精湛!”
赞誉声此起彼伏。我缓缓起身,转身面对众人,微微颔首致意,脸上维持着恰到好处的、疏离而礼貌的微笑。心脏却在胸腔里疯狂跳动,为这陌生的“才华”,也为这万众瞩目的紧张。
就在这时,一道极其锐利、几乎能穿透灵魂的目光牢牢锁定了我!
那目光来自人群之外,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燃烧着失而复得的狂喜,还有……深入骨髓的痛楚与质问。
我下意识地望过去。
时间在那一刻骤然凝滞。
角落的阴影里,站着一个穿着深灰色高定西装的男人。他身姿挺拔,面容英俊依旧,只是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沉郁。他的眼睛死死地、死死地盯着我,仿佛要将我的灵魂从这身华服与珠宝中剥离出来。
江时!
是江时哥哥!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认出我了?怎么可能?
巨大的冲击让我浑身血液瞬间倒流,指尖冰凉,脸上的微笑几乎挂不住。大脑一片空白,前世那场未完成的约会,他温柔的笑脸,刺耳的刹车声,碎裂般的剧痛……无数画面碎片般炸开!
就在我几乎要失态地后退一步时,一股强大而熟悉的气息猛地自身后笼罩过来。带着清冽的雪松冷香和不容置疑的占有欲。
一只温热而有力的手臂,极其自然地、带着宣告意味地,紧紧揽住了我的腰,将我牢牢地扣进一个坚实的胸膛。
顾鸣不知何时己站在我身后。他的另一只手随意地搭在我的肩上,姿态亲昵而充满保护欲,目光却锐利如冰刃,首首射向角落里的江时。
他微微低头,薄唇几乎贴在我的耳廓,低沉的声音带着绝对的掌控力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清晰地响起,不大,却足以让周围瞬间安静下来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江总,感谢莅临。不过,这样盯着我的妻子看,似乎不太礼貌?”
宴会厅里,刚刚被琴声和掌声点燃的热烈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所有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齐刷刷地在顾鸣、我,以及角落阴影里的江时之间来回逡巡。空气粘稠得仿佛凝固了,只剩下水晶吊灯的光芒无声地切割着这诡异的寂静。
江时依旧站在那里,像一尊凝固的雕像。他眼中的炽热狂喜和痛楚被顾鸣那句冰冷的宣告狠狠撕裂,只剩下难以置信的僵滞和一种被重锤击中的钝痛。他的嘴唇微张,似乎想说什么,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只发出一个破碎的气音。
我的后背紧贴着顾鸣宽阔坚实的胸膛,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以及透过昂贵西装布料传递过来的、不容抗拒的热度。那只揽在我腰间的手臂收得很紧,带着一种近乎禁锢的力道,仿佛在无声地宣告:这是我的所有物。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江时那穿透灵魂的目光还在我脸上灼烧,前世今生的混乱记忆和强烈的情感冲击搅得我头晕目眩。指尖冰凉,我下意识地想挣脱顾鸣的怀抱,哪怕只是微微动了一下。
“别动。”顾鸣的声音压得更低,只有我们两人能听见。温热的气息拂过我的耳垂,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意味。他搭在我肩上的手指,状似随意地轻轻了一下我的肩头皮肤,那细微的动作却像电流般激起一阵战栗。
“顾总,”江时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那声音干涩沙哑,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艰难地挤出来。他向前迈了一步,走出了那片阴影,灯光落在他苍白的脸上,那双曾温柔似水的眼眸此刻布满血丝,死死地钉在我脸上,燃烧着不顾一切的执拗,“程晨……”
他果然叫出了那个名字!那个属于我前世的名字!
周围瞬间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抽泣声和更激烈的窃窃私语。
“程晨?哪个程晨?”
“一个月前车祸那个?程家的大小姐?”
“天!顾太太?她不是叫……”
“江时疯了吗?当着顾鸣的面……”
“嘘!小声点!顾总脸色……”
顾鸣揽着我的手臂骤然收紧,力道之大让我腰间传来一阵细微的疼痛。他周身的气场瞬间变得森寒,如同出鞘的利刃,锐利的目光扫过江时,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和冰冷的警告。
“江总,”顾鸣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所有的杂音,每一个字都淬着寒冰,“看来江氏最近太顺风顺水,让你有时间在这里胡言乱语,臆想一些不该想的人和事。”他微微偏头,目光落在我脸上,那眼神瞬间切换成一种外人看来极尽温柔的专注,甚至还抬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带着安抚意味地,蹭了蹭我的脸颊。
“吓到你了?”他低声问,声音里的温柔几乎能溺毙人,与方才的冷厉判若两人。
这巨大的反差和亲昵的举动,更像是一场精心演给所有人看的大戏。我浑身僵硬,在他指尖触碰到脸颊的瞬间,一股寒意从脊椎窜起。我知道他在演戏,演给江时看,演给所有在场的人看,证明他的“妻子”与那个“程晨”毫无关系。可这温柔的假面下,是比冰更冷的掌控和占有欲。
我强迫自己迎上顾鸣深不见底的眼眸,试图在那片幽深里找到一丝真实的情绪。没有。只有一片冰冷的、完美的伪装,以及……深处那令人心悸的、不容置疑的掌控。他根本不需要我的回应,也不需要我解释什么。他只需要我配合,扮演好“顾太太”这个角色,斩断所有与过去的联系。
江时看着顾鸣对我做出的亲昵动作,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眼中最后一点光芒彻底熄灭,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和刻骨的痛苦。他死死地盯着顾鸣那只触碰我的手,拳头在身侧紧握,手背青筋暴起,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克制住冲上前的冲动。
“顾总……”江时艰难地再次开口,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她……”
“够了!”一个略显急促的女声突兀地插了进来,带着一丝慌乱和刻意的圆场意味。
一个穿着香槟色鱼尾礼服、妆容精致的女人快步走到江时身边,动作自然地挽住了他的手臂,正是前世校园里带头孤立我、曾对江时表露过好感的林薇薇!她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眼神却飞快地在我和顾鸣脸上扫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嫉恨和深深的忌惮。
“江时,你喝多了吧?”林薇薇的声音拔高了几分,带着刻意的娇嗔,“见到顾太太太激动,都开始说胡话了?程晨妹妹的事大家都很遗憾,但顾太太是顾太太,这怎么能混为一谈呢?”她一边说,一边暗中用力掐了江时的手臂一下,示意他闭嘴。
她的目光随即落在我身上,尤其是在我颈间那颗璀璨夺目的鸽血红宝石和身上价值不菲的礼服上停留了片刻,眼底的嫉恨几乎要化为实质。她扬起下巴,用一种看似羡慕实则充满酸意的腔调道:“顾太太,您别介意。江时他……就是太想念程晨妹妹了。您今晚真是光彩照人,这首饰……是‘星辰之泪’系列吧?顾总对您真是宠爱有加呢。”
这拙劣的挑拨和掩饰,让气氛更加尴尬微妙。
顾鸣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林薇薇只是一团碍眼的空气。他的视线只落在江时那张绝望而痛苦的脸上,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到极致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赤裸裸的警告和胜利者的漠然。
“看来江总需要好好休息,醒醒酒。”顾鸣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沉稳,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威压,如同宣判,“失陪。”
他不再给江时任何开口的机会,揽在我腰间的手微微用力,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强势,拥着我转身,将江时那绝望的目光和林薇薇嫉恨扭曲的脸,彻底隔绝在身后。
音乐重新响起,交谈声也小心翼翼地恢复。但所有人都知道,有什么东西,在这衣香鬓影的华丽殿堂里,被顾鸣以一种最冷酷的方式,彻底斩断了。
顾鸣拥着我,步伐沉稳地穿过人群,走向宴会厅另一端相对安静的休息区。他的手臂依旧牢牢地箍着我的腰,力道没有丝毫放松。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传来的紧绷感,像一张拉满的弓。那份刻意展现的温柔早己消失无踪,只剩下沉沉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侍者恭敬地拉开丝绒座椅。顾鸣没有立刻让我坐下,反而停下脚步,微微侧身。他垂眸,深邃的目光落在我脸上,像冰冷的探针,一寸寸地审视着我方才面对江时时的每一个细微表情。那眼神锐利如刀,带着审视、评估,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隐怒。
“吓到了?”他又问了一遍,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但这一次,那指腹再次蹭过我脸颊的动作,却带着一种警告性的力道,不再是安抚,更像是在确认什么,或者说,在宣示他的所有权。
我的后背瞬间绷紧,寒意沿着脊椎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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