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查封
那份由百草堂掌柜亲笔画押的供词,像一柄烧红的、淬了剧毒的匕首,
被黎文博的心腹长随,稳稳地呈现在了书房内所有人的面前。
白纸,黑字,红色的指印。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吴紫溪和刘管事的脸上。
“市价八十两。”
“过量服用……反能催命。”
书房内,死一般的寂静。
空气,仿佛都被抽干了。
只剩下灯花偶尔爆开的“哔剥”声,和众人沉重得几乎能听见的呼吸声。
刘管事那的身体,己经彻底了下去,像一滩烂泥,瘫在冰冷的金砖地面上。
他那双小眼睛里,最后一点狡辩的光芒,也彻底熄灭了,只剩下无尽的、死灰般的恐惧。
他完了。
他知道,自己彻底完了。
而吴紫溪,她那张永远端庄得体、仿佛用尺子量过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无法掩饰的裂痕。
她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握在袖中的手指,因为用力过度,指节都有些发白。
她怎么也想不通,赵氏这个蠢货,是如何能找到如此精准的突破口的?
百草堂……
她又是如何知道,要去查这味“紫河车”的?
还有那封信!那封来历不明、如同鬼魅般的信!
无数个无法解释的疑点,像一张巨大的、冰冷的网,将她牢牢地困在其中。
一股莫名的寒意,顺着她的脊背,缓缓爬了上来。
她感觉,在这黎府的暗处,似乎有一双她看不见的眼睛,正冷冷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但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
眼下最要紧的,是如何将这场己经烧到眉毛的大火,扑灭下去!
“老爷……”她强忍着心中的惊涛骇浪,上前一步,声音依旧试图保持着镇定,“此事……此事定有误会!
刘管事他……他或许只是一时糊涂,被那些奸商蒙骗了,绝无可能……”
“够了!”
黎文博一声怒吼,打断了她的话。
他猛地一拍桌案,那厚重的紫檀木书案,都跟着震了三震。
茶杯被震得跳起,滚烫的茶水泼洒出来,在他的手背上,烫起了一片刺眼的红色,他却浑然不觉。
他的眼睛,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布满了血丝。
他死死地盯着吴紫溪,那眼神,不再是夫妻间的争执,而是带着一种审视仇敌般的、冰冷的失望。
“误会?蒙骗?”他冷笑一声,声音里充满了无穷的戾气,“紫河车市价八十两,他报账五百两!这叫蒙骗?
三月连用,能要人性命,他却源源不断地往泽儿的药里送!这也叫蒙-骗-吗!”
他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吴紫溪的心上。
“我黎文博,官至礼部尚书,自问半生清廉,爱惜羽毛!
却不想,我这黎府的后宅,竟成了藏污纳垢、草菅人命的贼窝!
我一个活生生的儿子,竟就在我眼皮子底下,被你们这些蛇蝎心肠的妇人和胆大包天的奴才,用银子……活活给堆死了!”
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显然是气到了极点。
他并非真的有多疼爱那个早夭的庶子。
他在乎的,是自己的脸面!是黎家的声誉!
一个朝廷二品大员的府邸,竟能发生如此骇人听闻的丑闻!
贪墨公中,残害子嗣!
这两条罪名,无论哪一条传扬出去,都足以让他黎文博,成为整个京城官场的笑柄,甚至会影响到他的仕途!
“老爷息怒!老爷息怒啊!”刘管事吓得魂飞魄散,拼命地磕着头,光洁的额头,很快便磕出了一片青紫,
“小的……小的一时鬼迷了心窍!小的不敢了!求老爷饶命,求夫人救我啊!”
他一边哭喊,一边向吴紫溪投去求救的眼神。
吴紫溪的心,在一瞬间,冷到了极点。
救你?
你这个废物,如今己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妄想将我拖下水!
她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己经对这个跟了自己十几年的心腹,动了最彻底的杀机。
“来人!”黎文博没有再理会这两个各怀鬼胎的主仆,他对着门外,厉声喝道。
两名身强力壮的护院家丁,立刻应声而入。
“将这个吃里扒外的狗奴才,给我拖下去!”黎文博指着刘管事,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
“关进柴房,严加看管!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探视!”
“是!”
那两名家丁立刻上前,如狼似虎地架起了早己如泥的刘管事。
“老爷饶命!夫人救我!夫人!您不能不管我啊!我……”
刘管事的哭喊求饶声,在被拖出书房的那一刻,戛然而止,显然是被人堵住了嘴。
书房内,再次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黎文博胸口起伏,显然余怒未消。
他走到墙边,看着墙上挂着的一副“清正廉洁”的字画,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仿佛受到了莫大的讽刺。
他背对着吴紫溪,声音,冷得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
“即刻起,查封采买处!所有的账册、单据、库房钥匙,全部收缴!交由我的长随,亲自保管!”
“府里所有的采买事宜,暂停!”
“明日一早,我会亲自从账房,抽调最可靠的先生,一笔一笔地,给我查!
我倒要看看,我这黎府的中馈,到底己经被蛀空了多少!”
查账!
这两个字,像两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吴紫溪的心上。
她的身体,几不可查地晃了晃。
如果说,关押刘管事,还只是针对个人的惩处。
那么,查封采买处,亲自查账,这便是在公然地、毫不留情地,打她这个当家主母的脸!
这是在质疑她的能力,更是在挑战她对整个黎府中馈的、绝对的掌控权!
这么多年了,自从她嫁入黎家,执掌中馈以来,还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她的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的里,一股尖锐的刺痛,让她勉强维持住了最后的镇定。
她知道,此刻,她绝不能再为刘管事说一句话。
否则,只会让黎文博的怒火,更加猛烈地烧向自己。
她必须……退。
以退为进。
“老爷……说的是。”吴紫溪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真实的颤抖和委屈,
“是妾身……治家不严,识人不明,才让刘管事这等奸奴,蒙蔽了这么多年。
险些……险些害了泽儿的性命,更败坏了我们黎家的门风。”
她说着,眼圈一红,两行清泪,恰到好处地,顺着她保养得宜的脸颊,滑落了下来。
“妾身……有罪。请老爷……责罚。”
她缓缓地,对着黎文博那宽阔而冰冷的背影,跪了下去。
她将所有的罪责,都归于“识人不明”,将自己,从一个可能的“主谋”,变成了一个同样被蒙蔽的“受害者”。
这一跪,姿态之低,前所未有。
黎文博缓缓地转过身,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妻子。
灯光下,她那张依旧美丽,却写满了惶恐与委屈的脸,让他心中的怒火,稍稍平息了一些。
毕竟,是这么多年的结发夫妻。
毕竟,她还为自己生下了一双嫡子嫡女。
毕竟,她的背后,还站着一个同样权势滔天的吴家。
他可以发怒,可以惩戒,但,他不能真的将她如何。
“起来吧。”许久,黎文博才疲惫地开口,声音里,依旧带着无法消融的冰冷,“此事,在你。在我。在我们整个黎家。”
“查账之事,势在必行。在我查明真相之前,后宅之事,你先……少管一些吧。”
“每日的晨昏定省,也暂且免了。你好生在荣安堂待着,反省反省!”
这番话,名为“反省”,实则,己是变相的禁足与夺权!
吴紫溪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
她知道,经此一事,她这么多年来,在黎文博心中建立起的“贤良淑德、治家有方”的完美形象,己经……彻底崩塌了。
而她对黎府中馈的绝对掌控,也第一次,出现了一道深可见骨的、致命的裂痕!
她缓缓地站起身,对着黎文博,再次福了一礼。
“是,妾身……遵命。”
她转身,走出书房。
当她踏出书房门槛,回到那片属于她的、阴冷的后宅黑暗中的那一刻,她脸上所有的脆弱与委屈,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淬了毒般的、冰冷的怨毒。
她看着远处,漪澜院的方向,又想起了静思苑里,那个看似柔顺、却处处透着诡异的庶女。
她的眼中,杀机毕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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