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被安排住进了黎府最气派的客院。
院子名叫“揽月轩”。
揽月轩里，陈设华贵，样样都是上等品。
但王氏的心情，却一点也不好。
她的心腹张妈妈，双手被烫得像猪蹄一样，什么活也干不了。
这等于折了她的左膀右臂。
她在正厅里丢了那么大的脸，消息早就传遍了整个黎府。
现在，府里的下人看她的眼神，都变得不一样了。
王氏坐在屋里，越想越气。
她不能就这么算了。
她必须找回场子。
一个穿着碧绿比甲的丫鬟，是她从吴家带来的。
丫鬟名叫翠儿，是她的另一个心腹。
翠儿端着一盆热水走进来。
“奶奶，夜深了，该歇息了。”
王氏看了一眼屋角。
屋角的炭盆里，烧的是普通的青冈炭。
虽然火力也足，但烧起来，偶尔会带一点点烟味。
王氏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这黎家，真是越来越小家子气了。”
她冷哼一声，语气里充满了不屑。
“我好歹也是客，就给我用这种下人用的炭？”
翠儿立刻会意。
“奶奶说的是，这炭火，烟味是大了些。”
“闻久了，熏得人头疼。”
王氏点点头。
她有了主意。
第二天一早，王氏就派翠儿去找了黎嘉琪。
翠儿来到听竹苑，见到黎嘉琪，连礼都懒得行。
她仰着头，用一种命令的口吻说道。
“西小姐，我们奶奶说了。”
“她住不惯你们府上的炭火，烟味太大。”
“让你即刻换上银骨炭。”
“若是不换，我们奶奶夜里就睡不着觉。”
阿芫站在一旁，气得脸色都变了。
这银骨炭，是宫里才用的贡品。
它由硬木烧制，再用特殊的手法熄灭，质地坚硬，燃烧时全无烟味，还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但它的价格，是普通青冈炭的几十倍。
整个黎府，也只有在年节祭祖，或者招待最尊贵的客人时，才会用上一点。
现在王氏开口就要用银骨炭，这分明就是故意刁难。
她这是想在用度上，给黎嘉琪一个下马威。
若是黎嘉琪给了，那她就落了个挥霍无度的名声，也显得黎家底气不足。
若是黎嘉琪不给，那她就是苛待客人，传出去更不好听。
阿芫正要开口反驳。
黎嘉琪却抬手拦住了她。
黎嘉琪看着翠儿，脸上露出了一丝为难的神色。
“这……大奶奶的要求，自然是要满足的。”
她叹了口气。
“只是这银骨炭，府里的库存确实不多了。”
“不过大奶奶是贵客，再难，也要给她备上。”
“你回去告诉大奶奶，让她放心。”
“今天晚上，一定让她用上最好的银骨炭。”
翠儿没想到她答应得这么爽快。
她愣了一下，随即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这个西小姐，果然还是个怕事的。
“这还差不多。”
翠儿撇了撇嘴，趾高气扬地转身走了。
等翠儿走后，阿芫急忙上前。
“小姐，您怎么能答应她？”
“这银骨炭如此金贵，她一个人住着，一天就要用掉几十斤。”
“她要是住上十天半个月，那库房里的库存，还不得被她一个人给烧光了？”
黎嘉琪的脸上，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的为难。
她的神情，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她要，就给她。”
“不但要给，还要给足了。”
“你去告诉库房的管事，从今天起，揽月轩的银骨炭，敞开了供应。”
“她要多少，就给多少，不许限量。”
阿芫彻底糊涂了。
她完全不明白自家小姐在想什么。
“小姐……”
“去吧，”黎嘉琪淡淡地说，“按我说的做。”
阿芫虽然满心疑惑，但还是领命而去。
黎嘉琪走到窗边，看向揽月轩的方向。
王氏这次来，带了不少行李。
光是装着她那些名贵皮草和衣物的箱子，就有七八个。
京城的冬日，湿冷。
屋里烧着炭火，虽然暖和，但水汽也大。
尤其是晚上，内外温差一大，屋里就更容易返潮。
王氏喜欢暖和。
她要的银骨炭越多，屋里的火烧得越旺，那水汽……也就会越重。
黎嘉琪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她闭上眼睛，催动了异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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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穿过庭院，穿过墙壁，来到了揽月轩的上空。
空气中，那些肉眼看不见的水分子，开始受到她的牵引。
它们缓缓地，向着揽月轩的方向聚集。
整个下午，黎嘉琪都没有出过房门。
她只是静静地坐着，仿佛在闭目养神。
夜幕降临。
揽月轩里，果然烧上了银骨炭。
两个大大的铜制兽首炭盆里，炭火烧得通红。
整个屋子，温暖如春。
王氏穿着一身轻薄的丝绸寝衣，斜倚在软榻上，脸上满是惬意和得意。
她就是要让那个庶女知道。
在黎家，她吴家的人，就是能作威作福。
她就是要用最金贵的银骨炭，狠狠地烧掉那个庶女的脸面。
“翠儿，再去加些炭来。”
“让这屋子，再暖和些。”
王氏舒坦地吩咐道。
“是，奶奶。”
翠儿应声而去。
屋外，寒风呼啸。
屋内，温暖如春。
谁也没有注意到，一层薄薄的、几乎看不见的水汽，正在慢慢地，笼罩着整个揽月轩。
这些水汽，在黎嘉琪的精准操控下，悄无声息地渗透进每一个角落。
它们钻进窗户的缝隙。
它们附着在冰冷的墙壁上。
它们，也慢慢地，渗进了那七八个装着名贵衣物的樟木箱子里。
夜，越来越深。
王氏在温暖的房间里，睡得无比香甜。
第二天，太阳升起。
王氏伸了个懒腰，从床上起来。
“翠儿，给我把昨天新送来的那件银狐斗篷拿来。”
她今天要去城里最有名的茶楼，听听书，会会友。
她要穿着最华丽的衣服去。
她要让所有人都看看，她在黎家，过得是何等的舒坦。
“是，奶奶。”
翠儿走到一个大箱子前，打开了箱盖。
下一秒，她的口中，发出了一声尖叫。
“啊！奶奶！这……这是怎么了！”
王氏不耐烦地皱起眉头。
“大清早的，鬼叫什么？”
她走过去，向箱子里看去。
只看了一眼，她的脸色，就瞬间变得惨白。
只见那件雪白无瑕的银狐斗篷上，出现了一片片暗黄色的霉斑。
原本顺滑光亮的毛皮，变得又湿又黏，还散发着一股难闻的霉味。
“我的斗篷！”
王氏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她疯了一样，扑向其他的箱子。
她一个接一个地打开。
里面的景象，让她几乎晕厥过去。
那件金贵的紫貂大氅，受潮了。
那件名贵的孔雀羽纱裙，长霉了。
还有她带来的那些绫罗绸缎，全都变得皱巴巴、湿漉漉的，散发着一股霉味。
这些衣物，每一件都价值不菲。
加起来，足够买下半条街的铺子。
现在，它们全都毁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王氏瘫坐在地上，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
翠儿也吓得跪在地上，浑身发抖。
“奶奶，是不是……是不是屋里太潮了？”
她小声地提醒道。
王氏猛地抬起头。
她想起来了。
昨天晚上，她为了斗气，让屋里烧了那么多的银骨炭。
屋子里暖得像夏天一样。
可屋外，却是天寒地冻。
这一冷一热，屋里的水汽能不重吗？
她是为了区区几十两银子的银骨炭。
结果，却毁掉了自己价值上万两的衣物。
她这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啊！
王氏的心，疼得像是被刀子剜一样。
她想哭，却哭不出来。
她想发火，却不知道该冲谁发。
她能怪谁？
怪黎嘉琪吗？
是她自己开口要的银骨炭。
黎嘉琪还“好心”地敞开了供应。
她找不到任何理由去指责黎嘉琪。
她只能把这口血，活生生地，咽回自己的肚子里。
王氏坐在冰冷的地上，看着一箱子的废品，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她知道，这一局，她又输了。
而且，比昨天在正厅里，输得还要惨，还要窝囊。
她损失惨重，却连一个诉苦的地方都没有。
而那个始作俑者，此刻，正在听竹苑里，悠闲地品着新茶。
黎嘉琪听着阿芫带回来的消息，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弧度。
她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
茶香，沁人心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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