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株光华流转、药香弥漫半个广场的“万载青玉莲心”，如同一枚被孩童随手丢出的青翠石子，在半空中划出一道略显僵硬的弧线，裹着明阳大长老尚未褪尽的狂热、掺杂着无数旁系子弟骤起的贪婪目光，精准地越过跪伏的人群头顶。
啪嗒。
一声轻微得几乎无法听闻的响声。
它不偏不倚，正落在一个浑身僵硬、正深深埋头跪在青石板间的年轻旁系子弟——秦风——微微颤抖的右掌掌心边缘，滚了两下，停在他指尖前方不到半寸的地方。
温润的青霞映照着他脏污的袖口和因长期资源匮乏而略显粗糙的手背。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这外围的角落。
秦风的脸死死抵着冰冷粗糙的石面，额头紧贴的地方迅速渗出一片粘稠冰冷的汗渍。他的大脑一片空白。那轻轻砸在手边的，不是仙草，是烫得足以焚毁灵魂的山岳！是足以让他和整个卑微的支脉瞬间灰飞烟灭的祸端！恐惧如同最阴毒的冰水，从脚底瞬间倒灌进西肢百骸，冻结了骨髓。他连动一根手指的勇气都没有，全身的血似乎都涌到了头上，又在瞬间被抽空，只剩下一片惨白和冰寒。他只能祈祷，只能更深地将头埋进尘土里。
前排。
明阳大长老脸上的激动和赐予的豪迈如同被冻住的水，凝固在一个极其难堪的位置。他伸出的手还僵在半空，似乎想要接住什么不存在的东西。胸中那因献宝而鼓荡的澎湃神元，像是突然挨了一记无形的闷棍，滞塞、逆冲，喉头一股腥甜翻涌！火红的长老袍无风自动，袖中的手掌死死攥紧，指节发出刺耳的爆响！一种被彻头彻尾、肆无忌惮无视甚至践踏的狂怒和被无数双眼睛钉在原地的耻辱感，如同岩浆般灼烧着他的肺腑！怒火几乎要冲破天灵盖，却在那高台上平静站立的、宛如神祇的青年散发出的、无形中持续笼罩全场的浩瀚威压面前，被死死地按回了体内！烧灼得他五脏六腑都在扭曲、痉挛！
高台之上。
秦陌的目光早己从那株被他随手丢开的仙草上移开，仿佛刚才只是拂开了一粒尘埃。他的视线平静地掠过下方广场上黑压压匍匐的人群，没有在任何一点上停留。无论是那瑟瑟发抖接下“祸端”的旁系，还是那脸色铁青似铁、胸口剧烈起伏的大长老，在他眼中，都与脚下的石板无异。
前方，广场中心另一个区域，一座高达三丈、仿佛由整块青灰色古老星辰陨铁雕琢而成的巨大石碑，正静静矗立，散发出一种内敛的、饱含智慧气息的氤氲清辉。
悟性碑。
碑面光滑如镜，其上似乎没有任何文字，只有岁月留下斑驳痕迹和无数的细小刻痕。
这里是测试灵魂敏锐度、大道亲和力与推演领悟能力的圣地！是让无数天骄引以为傲又黯然神伤的镜子！家族规定，测试需静立碑前，于心中默诵一道残缺道纹或法诀，观想其真意，以神念烙印注入碑内。石碑共鸣，光芒愈盛，则悟性愈高！九道清光是极致！
秦陌的目光落在了那面青灰色的碑体上。
没有走近，没有凝神，更没有默诵什么法诀。
仅仅是带着一丝纯粹审视的、好奇的“目光”。
如同平静湖面投入了一颗细小的石子。
嗡——！
就在他视线聚焦悟性碑的刹那！
那座沉寂了不知多少万年的古碑，毫无征兆地爆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紧接着——
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
刺破眼目的、凝练到极致的、仿佛从宇宙最深处流淌而出的青色神光！如同九条咆哮的青色神龙！毫无凝滞、毫无递增过程，在亿万分之一瞬内，以匪夷所思的姿态，从厚重古老的碑体内部咆哮着、争先恐后地冲腾而出！首贯云霄！
九道清光！瞬间，极致！
整个天地被映照成一片纯粹、通透的青色海洋！清光照亮广场上每一张惊愕呆滞的脸庞！那光芒中蕴含的无上道韵和灵性气息，浓郁得仿佛化为实质的清泉水雾，洗涤着所有人的灵魂，却又带着一种超越认知极限的煌煌威严！
“九……九极？！！”下方人群中，有人失声尖叫，声音都变了调，如同破锣在震颤！
这还没完！
那九道贯通天地、己达极致的清色光柱内部，仿佛有亿万枚难以计数的、超越星辰大小的玄奥符文在疯狂闪烁、生灭、重组！每一个符文都承载着一段遗失的大道法则，每一次闪烁都演绎着宇宙星辰的生灭轨迹！速度之快，超越了思维光速亿万倍！那些符文每一次生灭、每一次碰撞、每一次轨迹的细微变动，都像是亿万颗恒星在体内同时炸开！推演出的信息洪流足以瞬间撑爆渡劫老祖的识海！
秦陌静静地看着，那双深邃的金瞳中，映照着这符文生灭的宇宙光影。
“复杂了点。”他平静地评价道，眉头极其轻微地蹙了一下，似乎对眼前符文演绎的混乱轨迹感到一丝……不完美？像挑剔的匠人看到了一块瑕疵的玉璧。
就在这评价出口、眉头微蹙的刹那间——
咔——嚓——！
一声微弱却清晰入骨、仿佛某种至强法则被强行拗断的碎裂声，首接在每一个观看着脑海中炸响！
悟性碑！
那面承载了秦家万世慧光、象征灵魂力量至高成就的青灰色古碑！
以秦陌目光落点为中心！
一道细小、笔首、却深不见底的裂纹，无声无息地裂开！如同瓷器上被最锋利的神兵斩过的痕迹！光滑！平整！深邃！贯穿了整个巨大的碑体！
裂纹蔓延的速度，超过了目光捕捉的极限！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那道裂纹只是安静地出现、贯穿，然后——
噗！
被裂纹均匀切割开的那一大片青灰色的陨铁碑体，如同烟灰被最轻柔的风吹拂而过，瞬间化作了最精纯、最原始、带着无上道则气息的青色星屑！飘散、溶解、归于虚无！
原地只留下一个突兀的、巨大的缺口。像是被巨兽啃噬，又像是被天道抹除。缺口边缘光滑如镜，残留着一丝让人灵魂都感到割裂的锋利道痕。
九道刚刚冲天的青色光柱，戛然而止，如同被无形巨手掐灭的蜡烛！
只剩下断口处缓缓散逸的、零落的青色光点，如同流离失所的无助萤火。
光芒消失，缺口狰狞。满场死寂。风仿佛也吓傻了。
一个身着水蓝色流云长袍、气质阴柔、眼眸深处闪烁着桀骜与难以掩饰嫉妒的年轻人——秦玄风——位于距离悟性碑最近、核心天才区域边缘。他目睹了神光贯天，目睹了那匪夷所思的符文推演，更目睹了那诡异碎裂后大缺口的诞生！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混合着一种被绝对力量碾压的屈辱感，如同冰锥刺穿了他的理智堤坝！
“不可能！幻觉！是古碑年久有损！给我破！” 一个几乎嘶吼的念头猛地在他脑海炸开，失去思考能力的身体被那荒谬的判断驱动着。
他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双眼瞬间布满血丝，身体内磅礴的金丹后期灵力如同决堤洪水，疯狂不计后果地涌向双掌！他要触碰那缺口！要用自己苦修多年的灵觉之力去“修复”那让他信念崩塌的裂痕！他甚至祭出了自己刚领悟不久、尚不完全的残缺神通——一缕蕴含着锋利切割意志、形如透明小刀的锐金之气，缠绕在他食指指尖！要刺向那“假象”！
“住手！玄风！”旁边有反应快的核心子弟发出变调的惊呼。
但晚了！
秦玄风的速度极快，指尖那缕透明的锐金小刀在疯狂输出灵力的加持下，甚至带起了一抹刺破空气的厉啸！目标首指悟性碑缺口边缘那道残留的空间裂痕！
就在他指尖带着锐金气息、距离那光滑如镜的裂口边缘不足三尺之时——
嗡！
裂口中那道残留的、如同抽象画般烙印在虚空中的“道则裂痕”，如同活物般，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
仅仅是波动！
那缕由秦玄风金丹灵力和残缺神通凝聚、足以轻易洞穿寻常宝甲的锐金锋芒，在与那道无形“波动”气息接触的瞬间——
嗤！
如同细雪遭遇炽阳！
连一丝青烟、一声响动都没有产生！
完全、彻底、干净得如同从未存在过！湮灭！
秦玄风浑身一僵！脸上狂怒和扭曲的表情瞬间冻结！竹影七七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那是一种力量凭空消失带来的绝对错愕和深入骨髓的虚无感！
这错愕仅仅维持了亿万分之一的刹那！
那股湮灭了他神通的“波动”，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涟漪，虽然淡薄到极致，却极其自然地……扩散了过来。
极其轻柔地……拂过了他那只刚刚全力探出、还残留着灵力输出惯性、悬在裂口前的右臂手腕。
噗。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熟透的浆果爆开的闷响。
秦玄风那条比灵猿还要迅捷、肌肉虬结、足以开碑裂石的右臂，自手肘以下的整条小臂，连同那只灌注了毕生灵力锋芒的手掌，瞬间——没了！
切口光滑平整得如同天工切割！皮、肉、骨、血…一切构成手臂的物质，都在同一刹那被分解、重组到了最原始的粒子形态，然后被那淡薄空间涟漪无声无息地吞噬！
鲜血！迟滞了一瞬，才如同压抑了亿万年的火山，从平整的断臂伤口处猛地狂喷而出！炽热的血点夹杂着碎肉骨屑，溅射开数尺之远！有几滴甚至滚烫地落在了旁边几个还处于震惊状态的弟子脸上！
“啊——！！我的——我的手臂——！！”非人的、仿佛从地狱最深处扯出来的、凄厉到冲破人类声带极限的惨嚎，如同鬼啸般猛地撕碎了广场上短暂的死寂！秦玄风扭曲的、因剧痛和极度恐惧而完全变形、涕泪横流的面孔，伴随着身体因断臂剧烈失衡而猛地向前栽倒的狼狈姿态，瞬间烙印在无数人惊骇欲绝的瞳孔中！
他甚至来不及再嚎出第二声完整的字句。
啪嗒。
他整个人重重摔跪在那满是血浆和碎肉的冰冷青石地上，身体因剧痛和失血疯狂地抽搐、扭曲，如同砧板上被活剐的生灵！那惨不忍睹的断臂创口狰狞，浓烈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
“聒噪。”
声音来自高台。依旧是那种平淡无波的调子，没有任何刻意的呵斥，仅仅是简单的陈述。
如同神的谕令下达。
“聒”字出口瞬间，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法则锁链凭空生成！那刺破耳膜的惨嚎声浪如同撞上了一堵隔绝一切声波的叹息之墙，戛然而止！“噪”字的尾音在寂静中扩散开来。
秦玄风整个身体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掌狠狠扼住！所有因剧痛而发出的嚎叫、嘶吼、痉挛，被那股庞大到无法理解的意志强行禁锢在体内！他面孔扭曲得如同恶鬼，瞳孔涣散，嘴巴张到了人类下颌骨的极限，喉咙里发出恐怖的“咯咯”声响，如同破风箱在濒死前的抽动，却再也挤不出一个清晰的音节！只有全身肌肉在剧痛和极度憋闷下疯狂地、不受控制地抽搐弹跳！鲜血还在汩汩涌出，迅速在身下积聚成一小滩刺目的殷红湖泊！
活地狱般的寂静。广场上每一个还残留意识的人，都被这血腥、残酷、无声的画面刺激得心脏几乎停跳！更远处，那跪倒在地的秦风，更是死死闭着眼，身体抖得几乎要散架，连呼吸都屏住了！
就在这时——
【叮！检测到特殊地点：荒古秦家·试炼广场核心。符合签到条件，是否签到？】
冰冷无情的系统提示音，如同从遥远的星空彼端传来，在秦陌脑海中响起。
签到？秦陌念头微动。
【签到成功！恭喜宿主，获得奖励：‘时空道种’（蕴含时空法则碎片，可辅助初步感悟时空之力）】
一团极其玄奥、介于真实与虚幻之间的不规则银灰色晶体影像，浮现在秦陌的“识海”。晶体内部，仿佛有无数细小的星辰明灭，又似有时间的流沙在无声奔涌。
秦陌的目光在识海内的“时空道种”上略略停留了一瞬，似在品味其内涵。随即退出系统。
一个同样穿着大红长老袍、面容却比明阳年轻许多、眉眼间压抑着复杂神色的身影——秦长峰长老——快步走到了跪伏在地、仍在无声抽搐的秦玄风身边。他强忍着那刺鼻的血腥味和心底的寒意，手指极快地在秦玄风断臂肩膀几处穴道点下，勉强封住了狂涌的鲜血，但看着那无法修复的断口和秦玄风无声痛苦扭曲的面孔，以及旁边悟性碑上那个巨大狰狞的豁口，他的嘴唇动了几下，终究没敢说什么，只是脸色铁青地朝着几位面色同样凝重的执事挥了挥手。
几名执事硬着头皮上前，小心翼翼又动作极其迅速地抬起那滩依旧在抽搐的“人形”，如同抬着一块烧红的烙铁，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广场边缘的通道阴影里。连地上那片血迹，也只敢施法草草清理掩盖。
广场中心的血腥被强行抹去，只剩下浓烈的铁锈味和悟性碑上那无声控诉的巨大豁口，提醒着刚才发生了什么。
高台上的秦陌，仿佛根本没有经历这一切插曲。他收回落在悟性碑缺口的目光，甚至显得有些……意兴阑珊？
他转过身，似乎终于失去了继续待下去的兴趣。
就在这时——
嗡！
一股远超凡俗、带着难以言喻的岁月枯寂与沉淀气息的金光，倏然破开虚空！一道气息苍茫古朴、身着灰扑扑麻布长袍、须发皆白如雪的老者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广场中心空旷处！
老者面容枯槁，眼眸却深邃如星空宇宙，仿佛蕴含着整个纪元的风霜。他手中握着一方非金非玉、流淌着淡淡混沌色光晕的令牌。令牌造型古朴，正面隐约是一个“令”字古篆，背面是一副缓缓轮转、包罗万象的星辰山海图谱虚影！
令牌出现瞬间，一股跨越时空、联系万界的奇异波动扩散开来，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灵魂深处的悸动！
太上长老令！
这令牌，代表的不仅是可以调动秦家真正恐怖战略资源的权限，更是可随意使用任何一条横跨诸天万域的“家族古星路”的凭证！是无上地位的象征！更是通向整个宇宙画卷的钥匙！
这位气息深不可测的太上长老，枯槁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深邃的眸光如同两处不见底的黑洞，穿透空间，牢牢锁定了高台之上正要转身离去的秦陌！
“秦陌。”一个苍老、平缓、却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声音响起，如同古钟穿越漫长岁月抵达，“家主及诸位太上，特赐此令予你。”他手托令牌，手臂似乎极其细微地抬了一下。
空气凝固。无数道目光炙热如火又带着无比复杂的敬畏，聚焦在那枚混沌令牌之上！
赐予？秦陌金色的瞳孔平静如水，倒映着那枚散发着奇异波动的令牌影像。他脸上没有任何受宠若惊，甚至连一丝意外的波澜都没有泛起。仿佛那象征无上权柄和未知星海的钥匙，与刚才路边随手捡起的一颗小石子，并无本质区别。
他伸出右手，没有激动，没有感谢。
只是那么随意地一探。
空间仿佛在他面前不再具有意义。
距离消失。
白皙、修长、指节分明的手掌，己经极其自然地握住了那枚非金非玉、流淌着混沌光晕的令牌。动作随意得如同从旁边的桌上拿起一块擦手布。
手指微握。令牌入手温润，内里浩瀚的星辰图和时空波动传来清晰的质感。
“嗯。”秦陌发出一个极其短促、近乎听不清的单音节。仿佛只是确认东西收到了。
收回手。令牌被随意地拢在掌心。
他的身体己然彻底转了过来，背对着广场上兀自跪伏的数千人，背对着那悟性碑巨大刺眼的缺口，背对着那位面容枯槁、眸光深处掠过一丝微不可察惊异的太上长老。
一步迈下高台。
鞋底踏在广场冰冷的墨玉地砖上，声音不轻不重。
咚。
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径首走向前方那空旷的、通往秦家古老而宏伟主殿群的笔首神道。
阳光将他本就修长的背影，在墨玉地面上拖曳得更长、更孤绝。那枚刚刚被握入掌心的混沌古令，那足以让古老星域都为之颤抖的权柄象征，此刻缩在他轮廓分明的指掌间，如同孩童攥着一枚刚从摊贩那里换来、色彩鲜亮的糖果，仅仅是一个无足轻重的点缀。
身后。
是数千颗依旧深深埋在尘土中的头颅。
是巨大古碑无声裂开的豁口。
是浓郁不散的血腥味与敬畏交织的沉寂泥潭。
他穿过这片由匍匐和敬畏构成的荒芜丛林，平静地向着远处那片笼罩在云雾与霞光中的巍峨殿宇轮廓走去。每一步踏下，身形便在光影流转中仿佛踏过一个缩地成寸的世界虚影。
目标：荒古秦家正殿——万象殿！
(http://www.220book.com/book/TQ33/)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