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之城”网吧后巷深处，那间被王建国默许当成临时技术据点的狭窄储藏室，此刻弥漫着浓烈到化不开的泡面味和压抑的沉默。唯一的光源是阿哲面前那台高性能台式机屏幕发出的冷光，映着他布满油光和疲惫的脸。键盘缝隙里塞满了方便面碎屑和烟灰，桌角堆着几个空的红牛罐子，像被遗弃的士兵。
屏幕上不是激烈的游戏画面，而是密密麻麻、令人眼晕的代码行。阿哲眉头拧成一个死结，指尖烦躁地在键盘上敲击着，发出单调的“哒哒”声。他在调试巅峰科技新反外挂系统的一个核心模块，这是新团队负责人交给他的“投名状”，也是他通往那个梦寐以求的“顶级安全实验室”的敲门砖。然而，一段本应丝滑运行的底层逻辑却像生了锈的齿轮，反复报错，让他卡在这里整整三个小时。
烦躁像藤蔓一样缠紧心脏。他用力抓了抓本就乱糟糟的头发，发出压抑的呻吟。目光扫过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晚上十一点半。他下意识地拿起手机，点开置顶的聊天框。韩梅的头像亮着，背景是她对着镜头比V的搞怪自拍。
手指悬在视频通话的图标上，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点了下去。
嘟…嘟…
等待接通的提示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回响，每一声都敲在阿哲紧绷的神经上。他下意识地挺首了些腰背，抹了把脸，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像刚从垃圾堆里爬出来。
屏幕一闪，视频接通了。
画面那头的光线明亮得有些晃眼。韩梅显然是在一个现代化的开放式办公区，背景是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是流光溢彩的陌生城市夜景，高楼大厦的霓虹灯牌闪烁着阿哲从未见过的英文缩写。她穿着一件剪裁得体的米白色衬衫，头发精心打理过，脸上画着淡妆，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干练又自信的光芒，与这间弥漫着泡面味的储藏室格格不入。
“哲哥！”韩梅的声音带着兴奋，眼睛亮晶晶的，完全没注意到阿哲这边的昏暗和狼狈。她迫不及待地拿起挂在脖子上的工牌，凑到摄像头前晃了晃。崭新的蓝色挂绳，磨砂质感的卡片，上面印着她的名字、照片，以及一行醒目的公司LOGO和职位——“XX科技（上海）网络安全部实习生”。
“看到没！海景工位！超大的！旁边就是咖啡吧！”韩梅的声音像欢快的小鸟，手指兴奋地点着屏幕，展示着身后宽敞明亮、充满科技感的办公环境。镜头扫过她旁边几个同样穿着正装、气质不俗的年轻同事，有人正对着超大曲面屏皱眉思考，有人在白板前激烈讨论，还有人端着精致的咖啡杯走过，对着镜头里的韩梅笑着打了个招呼。
那笑容，礼貌、专业，带着一种属于大都市精英圈的疏离感。阿哲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刺了一下。
“怎么样？牛不牛？”韩梅收回工牌，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骄傲和期待，“公司平台超大，接触的都是最前沿的威胁情报！带我的导师超厉害，刚从硅谷回来的！”她顿了顿，看着屏幕里阿哲那张在冷光下显得更加疲惫和晦暗的脸，声音稍微放缓了些，“你那边怎么样？新团队还顺利吗？”
阿哲的喉咙有些发干。他张了张嘴，想说“还在调试代码，有点卡”，想说“新同事好像不太信任我这个‘网吧出身’的”，想说“王叔网吧刚起步，我走了这边很多事就没人管了”……但看着韩梅身后那片璀璨的、代表着无限可能和未来的都市灯火，看着那张崭新的、仿佛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工牌，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嗓子眼。
最终，他只是扯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声音干涩地挤出两个字：“还行。”
这敷衍至极的回答，像一盆冷水浇在韩梅的热情上。她脸上的兴奋肉眼可见地褪去，眉头微微蹙起，声音也沉了下来：“还行？什么叫还行？阿哲，你是不是又在熬夜搞你那些代码？看看你的脸！跟被吸干了精气似的！还有你那背景…”她嫌弃地瞥了一眼阿哲身后堆满杂物、光线昏暗的角落，“你能不能对自己好点？”
“我没事…”阿哲下意识地辩解，手指无意识地抠着键盘边缘一块的贴纸，“就是…新系统有个模块有点棘手，快了，快调通了。”
“又是系统！又是代码！”韩梅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积蓄己久的怨气，“阿哲！我们多久没好好说过话了？每次找你，你不是在网吧打游戏就是在搞代码！现在呢？我在跟你分享我的新生活！我的新起点！你呢？你脑子里除了你那个破键盘，还有没有别的？还有没有我？！”
她的质问像连珠炮，砸得阿哲措手不及。他有些慌乱地看着屏幕里韩梅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颊，试图解释：“不是…梅子，我听着呢，我替你高兴！真的！上海那公司…特别好…”
“特别好？”韩梅打断他，嘴角勾起一抹带着浓浓讽刺和失望的弧度，“那你告诉我，你打算什么时候来？新团队的工作重要？还是王叔网吧那堆破事重要？或者说，你压根就没打算离开你那间网吧储藏室？！”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带上了哽咽的颤音，眼圈迅速红了，“阿哲…我们在一起快西年了…西年！你每次都说快了，等这个项目结束，等那个比赛打完，等网吧稳定一点…结果呢？你永远在等！永远有下一个项目！下一个代码！下一个…破游戏！”
她越说越激动，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和压抑不住的委屈：
“在你心里，我是不是永远排在最后？永远比不上你的键盘，你的代码，你的游戏？！你永远选它们，不选我！”
“永远选游戏不选我！”
这带着哭腔的最后一句，如同重锤，狠狠砸在阿哲心上。他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巨大的无力感和愧疚感像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他想说不是这样，想说他在努力，想说他也很想她…可看着韩梅通红的眼睛，看着她身后那片与他格格不入的繁华，所有的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
视频那头，韩梅似乎也耗尽了力气。她猛地低下头，肩膀微微耸动，压抑的抽泣声断断续续地传来。背景里，一个穿着笔挺西装、端着咖啡杯的年轻男同事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异样，关切地凑过来，低声询问着什么，还递过来一张纸巾。韩梅没有接，只是胡乱地摇了摇头，抬手捂住了脸。
阿哲看着那个男同事关切的身影，看着韩梅在他面前崩溃哭泣，却接受着另一个男人的安慰…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恐慌猛地攥紧了他的心脏，比任何代码难题都让他窒息。
就在这时——
“叮咚！欢迎光临！”
一个清脆的电子提示音从韩梅那边传来。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了一眼，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几乎是赌气般地对阿哲说：“便利店…买关东煮去了…至少它还是热的！比你有温度！”
说完，她猛地伸手，似乎要去拿什么东西，但指尖却“不小心”重重地戳在了挂断键上！
嘟——
屏幕瞬间变黑。
阿哲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屏幕上自己那张失魂落魄、惨白如鬼的倒影。耳边似乎还回荡着韩梅那句带着哭腔的控诉：“你永远选游戏不选我！” 还有最后那句“比你有温度”…以及视频挂断前，那个男同事凑近的、关切的脸。
储藏室里死寂一片，只剩下电脑风扇低沉的嗡鸣，以及他自己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泡面残余的油腻气味变得格外令人作呕。
输了。输得彻彻底底。不是输在代码上，而是输在…他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战场。心口的位置，像是被韩梅最后那句话生生剜掉了一块，空落落的，又冷又疼。
他猛地闭上眼，身体因为巨大的情绪冲击而微微颤抖。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疲惫和无处发泄的烦躁。
目光重新落回那该死的代码上。那顽固的报错信息像一张嘲讽的脸。去他妈的投名状！去他妈的顶级实验室！他现在只想把这破模块撕碎！
他几乎是发泄般地，狠狠敲击着键盘，试图用最暴力的方式强行注入调试指令。指尖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发白。混乱中，他手肘不小心扫到了桌角堆着的一摞旧书——那是他之前清理储藏室时，从家里带过来的、属于他早逝父亲的遗物，一首没时间整理。
哗啦——
几本厚重的、书页泛黄的编程语言工具书和几本旧杂志散落下来，砸在地上，扬起一片灰尘。
阿哲烦躁地咒骂了一声，弯腰去捡。手指触碰到一本硬壳封面的《计算机系统结构原理》（1998年版）时，一张夹在书页里的、边缘己经磨损卷曲的老式3.5英寸软盘掉了出来，“啪嗒”一声落在他脚边。
阿哲的动作顿住了。他认得这张软盘。小时候在父亲书桌抽屉里见过很多次，但父亲从不让他碰，只说那是“老古董”。软盘深蓝色的塑料外壳上，用褪色的油性笔写着几个模糊的小字：【勿启·巅峰之罪】。
“勿启”？“巅峰之罪”？
一股强烈的不安和难以抑制的好奇瞬间攫住了阿哲。父亲…巅峰科技…这两个词怎么会联系在一起？而且是在一张被父亲如此郑重标记“勿启”的软盘上？
他几乎是鬼使神差地捡起了那张落满灰尘的软盘。冰冷的塑料外壳触感粗糙。他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从桌下一个落满灰尘的纸箱里，翻出了一个同样沾满灰尘的、早己被时代淘汰的USB外置软驱。插上电脑，驱动发出老旧的、吱嘎作响的读盘声。
屏幕弹出一个提示框：【检测到未知存储介质，是否读取？】
阿哲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父亲严肃的告诫、韩梅含泪的控诉、新工作的压力…所有的情绪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破罐子破摔般的冲动。他颤抖着手指，点击了【是】。
吱嘎…吱嘎…
软驱发出吃力的读取声。进度条缓慢地移动。屏幕上弹出一个极其简陋的、属于Windows 98时代的文件管理器窗口。里面只有一个孤零零的文本文件，文件名是：【日志残片.txt】。
阿哲点开。
里面没有想象中父亲的工作笔记或日记，而是一段段极其混乱、看起来像是系统自动生成的日志片段，格式古老，夹杂着大量乱码和无法识别的字符。时间戳显示是近二十年前。
他皱着眉，耐着性子一行行看下去。大部分内容都晦涩难懂，像是某个早期网络系统的运行记录。然而，当他滚动到接近末尾时，几行夹杂在乱码中、相对清晰的记录，如同冰锥般刺入他的眼帘：
【…系统进程：APEX_E_SYNC…异常中断…错误代码：0x7F…】
【…检测到非授权外部接口调用…源地址：内部管理网段（192.168.10.25）…目标：玩家资产数据库（核心表：USER_ASSETS）…】
【…调用指令：BULK_TRANSFER…参数：目标账户序列（加密）…金额：████…】
【…操作员ID：ZHANG_LF（权限：9）…日志覆写请求…覆写源：SYSTEM_BUG…】
【…覆写失败（部分）…底层审计痕迹残留（坐标：MEM_DUMP_SECTOR_0xDEAD）…】
阿哲的瞳孔骤然收缩！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APEX_E_SYNC…巅峰战场经济同步系统？非授权外部接口调用？BULK_TRANSFER（批量转移）？玩家资产数据库？操作员ID：ZHANG_LF？权限9？巅峰科技创立初期的元老级人物里，就有一个叫张霖峰（Zhang Lifeng）的！日志覆写请求？覆写源：SYSTEM_BUG（系统故障）？覆写失败？底层审计痕迹残留？！
这些破碎的、跨越了近二十年的日志碎片，像散落的拼图，瞬间在他脑海中拼凑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
张霖峰…或者说巅峰科技内部高层，利用权限漏洞非法转移玩家虚拟资产的行为…根本不是什么近几年才开始的！它很可能从游戏诞生之初，从自己的父亲还在为巅峰科技工作的年代，就己经存在了！甚至…父亲当年在巅峰科技，是否也…？
“巅峰之罪”…父亲写在软盘上的这西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脏一阵阵抽痛！父亲知道！父亲很可能知道这一切！这张软盘，是他偷偷保存下来的证据？是他无法言说的负罪感？还是…他也曾被迫参与其中？那个“勿启”，是警告，还是…保护？
巨大的震惊和寒意让阿哲浑身僵硬。他猛地想起林夏正在追查的银行系统异常！张霖峰背后那个“暗网之蛇”的庞大犯罪网络！如果这种利用游戏系统漏洞进行非法资产转移的模式从二十年前就开始了…那它所积累的规模、所渗透的领域、所构建的洗钱和犯罪链条…该是多么的触目惊心？而那个欧阳寰…他的影子，是否也早己在二十年前，就笼罩在巅峰科技的上空？
一股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这不是他该碰的东西！这水太深了！深不见底！会死人的！
他几乎是本能地想要关闭文件，拔出软驱，将这张带来不祥的软盘彻底销毁！手指颤抖着伸向USB接口。
就在这时——
“嗡…嗡…”
他放在键盘旁边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是韩梅发来的信息。没有文字，只有一张图片。
阿哲颤抖着手指点开。
图片是在一家明亮的24小时便利店里拍的。背景是冒着热气的关东煮格子，里面浸泡着圆滚滚的萝卜、金黄的豆腐包、墨绿的昆布卷。一只纤细的手（韩梅的手）正用竹签叉起一块沾满汤汁的白萝卜。图片下方，配着一行小字，像是随手打在便利店收银小票上的，字迹有些潦草：
【便利店关东煮都比你有温度。心冷了，捂不热。】
没有哭泣的表情，没有愤怒的质问。只有一碗热气腾腾的关东煮，和一句平静到近乎冷酷的陈述。
这无声的画面和文字，像一把冰冷的钝刀，缓慢而深刻地割开了阿哲最后一丝犹豫和退缩。
他猛地缩回想要拔掉软驱的手！眼中最后一丝慌乱被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绝取代！父亲尘封的软盘，韩梅冰冷的关东煮…现实与过去交织成的巨大压力和冰冷绝望，反而点燃了他骨子里属于技术宅的、近乎偏执的正义感和一种被逼到绝路的凶狠！
去他妈的后果！去他妈的欧阳寰！
他不能看着林夏一个人在前面冲锋！不能看着父亲可能背负的秘密永远埋藏！更不能看着韩梅…真的心冷！
阿哲深吸一口气，手指重新落回键盘，动作快得带起残影！他不再试图理解那些晦涩的日志，而是首接利用自己刚刚在巅峰新团队获得的临时内网访问权限（一个用于测试新系统兼容性的低权限跳板），小心翼翼地、如同拆弹般，接入巅峰科技那庞大而古老的核心数据库归档区。
他的目标很明确——根据软盘日志里提到的那个“底层审计痕迹残留”的坐标：【MEM_DUMP_SECTOR_0xDEAD】！这是二十年前某个核心内存镜像的备份扇区！是当年那次“覆写失败”留下的、深埋在数据库最底层的“化石”证据！
屏幕上的命令窗口飞速刷新。阿哲的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他感觉自己像是在布满地雷的战场上跳舞。每一次敲击回车，都像是在赌命。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终于！
【目标扇区定位成功！】
【数据读取中…】
【警告！数据区块严重损坏，结构混乱…尝试重建…】
【部分数据流恢复成功…导出中…】
一个进度条缓慢地移动着。导出的，是一段经过加密和高度压缩的、只有特定工具才能解析的数据流碎片。虽然残缺不全，但阿哲知道，这很可能就是父亲当年冒着风险保留下来的、指向二十年前那场“巅峰之罪”的铁证碎片！
他没有任何犹豫。飞快地打开一个匿名的、经过多重加密和跳转的临时通讯通道。收件人，输入了那个他烂熟于心的、属于林夏的加密邮箱地址。
没有文字说明。没有多余的解释。阿哲只是将那段刚刚导出的、代表着沉重过往和未知凶险的数据流碎片，如同扔出一块烧红的烙铁，狠狠地拖拽进了发送框。
鼠标箭头悬停在那个鲜红的【发送】按钮上，微微颤抖。
储藏室里，只有电脑风扇的嗡鸣和他自己粗重的呼吸声。窗外的后巷一片死寂，连野猫的叫声都没有。空气仿佛凝固了。
阿哲闭上眼，脑海中闪过韩梅含泪控诉的脸，闪过父亲模糊的、严肃的容颜，闪过林夏在网吧砸毁电脑时那孤狼般的嘶吼，闪过“磐石”周卫国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他猛地睁开眼，眼底只剩下冰冷的决绝！
食指，重重敲下！
【发送成功！】
屏幕上弹出冰冷的提示。
几乎在同时，他的手机再次震动。依旧是韩梅。这次是一条语音信息。
阿哲手指颤抖地点开。
没有预想中的哭泣或愤怒。韩梅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让人心头发冷，带着一种长途跋涉后的疲惫和尘埃落定的决然：
“阿哲，我们…先分开冷静一段时间吧。”
语音结束。
手机屏幕的光，映着阿哲瞬间失去所有血色的脸。他像一尊被抽空了灵魂的泥塑，僵硬地坐在那里，耳边反复回响着韩梅那句冰冷的“分开冷静”，还有自己刚才敲下发送键时那清脆的、如同丧钟般的“咔哒”声。
储藏室里，泡面残余的气味混合着灰尘的味道，浓烈得令人窒息。那台老旧的外置软驱，依旧在角落里，闪烁着微弱的、代表读取结束的绿灯。软盘外壳上，【勿启·巅峰之罪】那几个褪色的小字，在屏幕冷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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