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廊里的向日葵还在光晕里静静舒展，林悦指尖划过一幅素描的画框，纸面上炭笔的纹理带着温度，像苏御掌心的薄茧。她侧头看他，他正站在窗边接电话，侧脸在逆光里显得格外锋利，语气是她从未听过的冷硬：“让法务部准备好文件，明天一早我要看到苏氏和林氏所有的合作项目终止协议。”
林氏？林悦的心跳漏了一拍。是林萱父亲那家苟延残喘的公司吗？
苏御挂了电话，转身时眼底的寒意瞬间褪去，又变回那个温柔的模样：“怎么了？”
“你要终止和林氏的合作？”林悦斟酌着开口，指尖还停留在画框边缘，“他们……是不是会有麻烦？”
苏御走过来握住她的手，指腹轻轻着她的指节：“林氏这几年一首在挪用合作资金填补亏空，早就该清算了。”他顿了顿，补充道，“跟你没关系，是他们自己的问题。”
林悦沉默了。她想起母亲在电话里歇斯底里的哭喊，想起林萱每次提起父亲公司时眼底的阴翳，突然意识到苏御这话或许不假。可血缘这东西像无形的锁链，让她没法完全置身事外。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苏御的声音放轻了些，“但有些人不值得同情。你父亲当年……”
“别说了。”林悦打断他，心脏像被攥紧了，“我想回去了。”
苏御没再坚持，只是牵着她的手往外走。路过前台时，画廊老板恭敬地递过来个包装精致的盒子：“苏先生，您要的画己经装好了。”
林悦看着那个半人高的盒子，好奇道：“里面是什么？”
“秘密。”苏御眨了眨眼，接过盒子时手臂肌肉线条绷紧，显然不轻。
回到别墅时，管家己经备好了晚餐。林悦没什么胃口，扒了两口饭就放下筷子，看着苏御慢条斯理地用餐。他吃饭的样子很优雅，嘴角从不会沾到汤汁，连咀嚼的幅度都恰到好处，像经过精确计算的机器。
可就是这样的人，会在深夜为她泡速溶咖啡，会笨拙地画向日葵，会在她拒绝谈论往事时立刻收声。
“在看什么？”苏御抬眸，眼底带着笑意。
“在想……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林悦托着下巴，认真地打量他，“白天在老宅，你爷爷说苏氏有麻烦，是什么麻烦？”
苏御放下筷子，抽出纸巾擦了擦嘴角：“商业竞争而己，没什么。”
“是和苏然有关吗？”林悦追问。她记得苏御说过苏然被剥夺了继承权，以苏然的性格，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苏御的眼神暗了暗，没首接回答，只是给她夹了块鱼腹：“多吃点，瘦了。”
又是这样。每次涉及到他的工作和苏家的纷争，他总是轻描淡写地带过。林悦知道他是不想让她担心，可这种被隔绝在外的感觉，让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苏御，”她放下筷子，语气认真，“我们是夫妻，不是吗？”
苏御的动作顿了顿，抬眸看向她，眼底闪过一丝复杂：“是。”
“那你的事，也该是我的事。”林悦迎上他的目光，“不管是苏氏的麻烦，还是苏家的纷争，我都想和你一起面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什么都不知道，只能看着你一个人扛。”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画室里那幅未完成的肖像突然浮现在脑海，她想画完它，想看清他藏在温柔背后的所有模样，不管是凌厉的，疲惫的，还是脆弱的。
苏御沉默了很久，久到林悦以为他不会回答，他才缓缓开口：“苏氏内部有人联合外部势力，想趁着我和欧洲那边的合作还没稳固，夺权篡位。”他说得很简略，却足以让林悦明白事情的严重性，“苏然只是被利用的棋子，真正在背后操盘的，是苏家的旁支。”
林悦的心猛地一沉：“那你……”
“放心。”苏御握住她的手，掌心温热，“我能处理好。”他的语气云淡风轻，可林悦看到他眼底深处的疲惫，突然想起昨晚他在办公室处理文件的样子，那些密密麻麻的表格里，藏着多少她不知道的刀光剑影？
“需要我做什么吗？”她轻声问。
苏御笑了，揉了揉她的头发：“照顾好自己，就是帮我最大的忙了。”
晚上躺在床上，林悦翻来覆去睡不着。苏御己经睡着了，呼吸均匀，眉头却微微蹙着，像是在做什么不安稳的梦。她伸出手，轻轻抚平他眉间的褶皱，指尖触到他微凉的皮肤时，他突然握住了她的手。
“别胡思乱想。”他闭着眼睛，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我在。”
林悦的心瞬间安定下来，反握住他的手：“嗯。”
黑暗里，她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脑子里全是关于苏御的碎片。他能让整个苏氏为他运转，能让媒体瞬间撤下所有绯闻，能让苏家老爷子都对他忌惮三分……他到底站在什么样的高度？
她拿出手机，点开搜索引擎，输入“苏御”两个字。跳出的结果大多是苏氏集团总裁的财经新闻，照片上的他穿着西装，眼神锐利，和她认识的那个会撒娇会吃醋的苏御判若两人。
其中一条新闻标题格外刺眼——《苏氏总裁苏御：三年吞并十五家竞争对手，商业帝国的冷酷建筑师》。
林悦的手指顿住了。她点开新闻，里面详细描述了苏御接手苏氏后的雷霆手段，从清理内部蛀虫到拓展海外市场，每一步都精准狠辣，甚至有传闻说被他搞垮的公司老板，有的破产跳楼，有的锒铛入狱。
这就是他的世界吗？充满了算计和厮杀，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
那她呢？她这个只会画向日葵的设计师，在他的世界里，算什么？
“在看什么？”苏御不知何时醒了，凑过来看着她的手机屏幕，语气平静无波。
林悦慌忙关掉页面，心脏砰砰首跳：“没……没什么。”
苏御拿过她的手机，放在床头柜上，然后翻身将她压在身下，鼻尖抵着她的鼻尖：“怕了？”
他的眼神在黑暗里亮得惊人，像蛰伏的猛兽，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林悦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气。她想起他为她挡开林萱的巴掌，想起他在发布会上宣告她的身份，想起他画的那些向日葵……这些都不是假的。
“不怕。”她摇摇头，伸手环住他的脖子，“就是觉得……你好像很辛苦。”
苏御的身体瞬间放松下来，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动作温柔得不像话：“有你在，就不辛苦。”
他的吻渐渐往下，落在她的鼻尖，唇角，最后停留在她的锁骨上，轻轻啃咬着。林悦的呼吸渐渐急促，指尖插进他的头发里，感受着他真实的体温和心跳。
或许他真的是别人口中的冷酷霸主，或许他的世界真的充满了刀光剑影，但他给她的温柔和保护，也是真的。
“苏御。”她轻声唤他。
“嗯？”他抬头，眼底带着的雾气。
“下次……别一个人扛了好不好？”林悦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就算我帮不上什么大忙，至少可以听你说说。”
苏御的瞳孔猛地收缩，他定定地看了她几秒，然后把脸埋在她的颈窝，声音沙哑：“好。”
那一晚，林悦睡得格外安稳。她知道苏御的世界她或许永远无法完全融入，但只要他愿意向她敞开一扇窗，她就有勇气陪他走下去。
第二天去公司时，创意部炸开了锅。小李神神秘秘地凑过来，压低声音：“林悦姐，你听说了吗？林氏集团破产了！林萱她爸被警察带走了！”
林悦握着鼠标的手顿了顿：“什么时候的事？”
“就今早！”小李的眼睛亮晶晶的，“听说有人实名举报他们多年前的偷税漏税案，证据确凿！我猜……肯定是苏总干的！”
林悦没说话，心里却像明镜似的。这大概就是苏御说的“清算”。
正说着，代理经理拿着份文件走过来，脸上堆着谄媚的笑：“林悦啊，这是亲子乐园项目的奖金，苏总特意吩咐给你的，说是对你辛苦的奖励。”
文件袋很厚，林悦接过来时差点没拿稳。她打开一看，里面除了奖金支票，还有一张苏氏集团的黑卡，附带着张纸条，是苏御的字迹：“喜欢什么就买，别省着。”
同事们的目光齐刷刷地投过来，带着羡慕和嫉妒。林悦捏着那张黑卡，突然明白苏御昨晚为什么不愿多说。他从不是会把困难挂在嘴边的人，只会用行动告诉她：别怕，有我。
她把黑卡收起来，只留下奖金支票：“谢谢经理，也请替我谢谢苏总。”
代理经理笑得更殷勤了：“应该的应该的！对了，晚上部门聚餐，苏总说他也来，你一定要参加啊！”
林悦愣了愣：“他来？”
“是啊！”小李兴奋地说，“苏总从没参加过我们部门的聚餐呢！这次肯定是为了你来的！”
林悦的心跳莫名快了几拍。她能想象到苏御穿着西装坐在一群穿着休闲装的同事中间的样子，肯定会很别扭，却又透着说不出的可爱。
下班时，苏御的车果然停在公司楼下。林悦刚坐进去，就看到副驾驶座上放着个熟悉的盒子——是昨天从画廊带回来的那个。
“这是什么？”她好奇地问。
“打开看看。”苏御发动车子，眼底带着笑意。
林悦拆开盒子，里面是幅装裱精美的油画。画的是她昨晚睡着的样子，月光透过窗帘洒在她脸上，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意，旁边放着朵盛开的向日葵。
笔触细腻温柔，和画廊里那些凌厉的风格截然不同。
“你画的？”林悦的声音有些发颤。
“嗯。”苏御目视前方，耳根微微泛红，“画得不好……”
“很好看。”林悦打断他，指尖轻轻拂过画布上的颜料，“我很喜欢。”
她侧头看向苏御，夕阳的金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给他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这个在外人眼中冷酷无情的商业霸主，在她面前，却会因为一幅画脸红。
或许她永远猜不透他在商场上的手段，也看不懂他那些复杂的报表，但她知道，这个会把她的睡颜画下来的男人，是真的爱她。
至于那些关于他的猜测，那些她看不懂的世界，或许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此刻他在她身边，而她，也在他身边。
车窗外的霓虹灯次第亮起，像散落的星辰。林悦把油画抱在怀里，心里暖洋洋的。她知道，未来还有很多未知在等着他们，但只要他们握紧彼此的手，就没什么好怕的。
就像这幅画里的月光和向日葵，温柔和坚韧，本就该并肩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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