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漫过别墅的落地窗时，林悦正对着镜子发呆。镜中的女人眼底带着淡淡的青黑，无名指上的钻戒在晨光里折射出细碎的光，却暖不了她冰凉的指尖。
书桌上的亲子鉴定报告摊开着，“排除亲生血缘关系”几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她心口发疼。沈志国——这个只存在于资料里的生父，前苏氏集团的副总，十年前死于车祸的男人，和她之间隔着二十五年的空白，却又被苏明成的阴影牢牢捆绑。
“醒了？”苏御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他手里端着托盘，上面放着两碗小米粥，“管家说你喜欢吃溏心蛋，特意煮了三个。”
林悦转过身时，睫毛上还沾着细碎的晨光：“我们……真的要去找她吗？”她指的是资料里那个叫“温晴”的女人，她的生母。
苏御把托盘放在梳妆台上，指尖触到她微凉的耳垂时，不由得停顿了一下：“如果你不想去，我们可以不去。”他替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语气温柔得像清晨的风，“血缘从来不是衡量亲情的标准，你妈妈用一生证明了这一点。”
林悦望着他深邃的眼眸，突然想起养母临终前攥着她的手说的话：“小悦要记得，爱你的人，无论有没有血缘，都会把你放在心尖上。”她吸了吸鼻子，拿起那枚刻着向日葵的钥匙：“去。我想知道真相，不只是为了我自己，也为了妈妈。”
宾利驶入城南老城区时，林悦的心跳莫名加速。街道两旁的老房子墙皮斑驳，晾衣绳上的白衬衫在风里摇晃，恍惚间竟和记忆里孤儿院的巷弄重叠。
“就在前面。”苏御指着巷口那间挂着“晴雨花店”木牌的铺子，门楣上的牵牛花爬满了生锈的铁架，玻璃门上贴着“拆迁清仓”的红色海报。
林悦推开门时，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店里弥漫着百合和旧书混合的香气，一个穿着蓝布围裙的女人正蹲在地上整理花束，鬓角的白发在晨光里格外显眼。
“买点什么？”女人抬头时，林悦的呼吸骤然停滞——那双眼睛，和她自己的几乎一模一样，只是眼角的皱纹里藏着太多风霜。
“我找……温晴女士。”林悦的声音抑制不住地发颤，指尖紧紧攥着那份亲子鉴定报告。
女人包花的动作猛地顿住，剪刀“啪”地掉在地上，花枝上的刺扎破了她的手指，渗出细密的血珠。她却像没感觉到疼，只是死死地盯着林悦，嘴唇哆嗦着：“你……你是谁？”
“我叫林悦。”林悦从包里拿出出生证明的复印件，递到她面前，“1998年6月12日，市一院门口。”
温晴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身后的花架上，青瓷花瓶摔在地上，碎片溅起的瞬间，她突然捂住脸，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是他……是沈志国让你来的？他不是答应过我，永远不打扰孩子的吗？”
“他十年前就去世了。”林悦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死于车祸。”
温晴的哭声猛地拔高，像被人扼住了喉咙。她瘫坐在地上，抓起一把康乃馨用力撕扯，花瓣落了一地，像破碎的雪：“报应！都是报应！他当年为了往上爬，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能扔在医院门口，现在终于遭报应了！”
林悦的心猛地一沉：“你是说……我是被他扔掉的？”
“不然呢？”温晴抬起头，眼底布满血丝，语气里带着近乎疯狂的怨恨，“他说苏氏集团的副总不能有未婚生女的污点，说等他站稳脚跟就接我们回去。可我等来的，是他娶了董事长的侄女，是他派人来逼我打掉孩子！”她指着林悦的脸，声音凄厉，“你出生那天，我趁他们不注意跑了出去，把你放在医院门口，就是希望你能遇到个好人家，永远别沾染上沈家的肮脏事！”
林悦的指尖冰凉，原来她不是被遗弃的，而是被母亲用绝望的方式，推向了另一条人生的路。
“那沈志国的车祸……”她犹豫着开口，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温晴的眼神突然变得躲闪，她慌乱地起身，开始收拾散落的花瓣：“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她把一束勿忘我塞进林悦手里，“你走吧，就当从来没来过。我不是你妈妈，你也不是我的女儿。”
“温女士！”林悦抓住她的手腕，目光锐利地盯着她躲闪的眼睛，“沈志国的车祸是不是和苏明成有关？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温晴的手腕剧烈地颤抖起来，她用力甩开林悦的手，撞开玻璃门冲了出去。林悦想追上去，却被苏御拉住。男人的掌心带着让人安心的温度，眼神却异常凝重：“别追了。她在害怕。”
花店的角落里，一个旧相框从摔碎的花架下露出来。林悦捡起来时，指腹蹭过相框边缘的铜锈——照片上，年轻的温晴依偎在沈志国怀里，两人身后站着的男人西装革履，赫然是十年前的苏明成，他手里拿着酒杯，笑容客套却眼神阴鸷。
“他们认识。”林悦的声音带着寒意，“温晴在撒谎，她一定知道沈志国车祸的真相。”
苏御接过相框，指尖划过照片上苏明成的脸：“沈遇刚才发来消息，十年前沈志国车祸当天，温晴去交警大队做过笔录，但记录被人销毁了。更奇怪的是，她这十年的花店租金，都是匿名账户支付的，付款时间就在车祸发生后一周。”
匿名账户……林悦的心跳骤然加速。难道有人一首在监视温晴？是为了封口，还是为了……保护？
离开花店时，拆迁队的卡车刚好停在巷口。工人扯着嗓子喊“下午三点准时拆”，林悦回头望了一眼那间挂着“晴雨花店”木牌的铺子，突然发现二楼的窗台上，放着一盆向日葵，花盘正朝着太阳的方向，倔强地昂着头。
“去交警大队。”林悦坐进车里，眼神异常坚定，“我要查沈志国的车祸档案，哪怕只有一点线索。”
交警大队的档案室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工作人员翻了半天，才从积满灰尘的柜子里抽出一个纸箱：“沈志国的案子早就结了，认定是疲劳驾驶。你们看，这是当时的事故认定书。”
林悦接过认定书，指尖抚过“经办人”一栏的签名——赵刚。这个名字让她猛地想起那个给养母出具虚假死亡证明的医生说过的话：“当年处理你妈后事的交警，和苏明成是酒友。”
“赵刚现在在哪？”林悦追问，心脏己经提到了嗓子眼。
工作人员查了下电脑：“早就退休了，听说在郊区开了个鱼塘。”
宾利在乡间小路上行驶时，林悦反复看着那张事故认定书。照片上的卡车翻倒在山沟里，驾驶室严重变形，而路面上没有任何刹车痕迹，这根本不像是疲劳驾驶，更像是……被人动了手脚。
鱼塘边的凉棚下，赵刚正戴着草帽钓鱼。看到林悦手里的认定书，他手里的鱼竿“啪”地掉在水里，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我……我早就不记得了！”他后退着想要躲开，却被苏御带来的保镖拦住，“都十年前的事了，你们别来找我！”
“是不是苏明成让你销毁笔录的？”林悦的声音冷得像冰，“他给了你多少钱？让你连一条人命的真相都敢掩盖？”
赵刚的嘴唇哆嗦着，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他的目光突然落在林悦无名指的戒指上，瞳孔骤然收缩，“你是……苏家的人？”
林悦愣住了。他为什么会这么问？
“苏明成当年说过，谁敢把真相说出去，就让苏家让他全家滚出这座城市！”赵刚突然崩溃地瘫坐在地上，指着苏御的方向，“你们苏家的人，没一个好东西！为了争权夺利，连自己的亲戚都害！”
苏家的人……林悦猛地转头看向苏御，男人的脸色异常难看，握着方向盘的手青筋暴起。她突然想起苏御从未提起过自己的父母，想起沈遇说“苏总十五岁就接手家族事务”，想起苏氏集团内部流传的“继承权之争”……难道沈志国的死，还牵扯到苏家内部的恩怨？
“沈志国的刹车是被人动了手脚。”赵刚的声音带着哭腔，“我在现场发现了一根细钢丝，缠在刹车油管上，一踩刹车就会断裂。可苏明成给了我五十万，还有……一张照片。”
“什么照片？”林悦追问。
“温晴和沈志国的合照，还有……你被放在医院门口的照片。”赵刚的声音低了下去，“他说如果我不听话，就把照片寄给你养父母，让他们知道你是仇人的女儿。”
林悦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原来苏明成早就知道她的身份，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却看着她在林家忍气吞声，看着林萱欺负她，看着养母为了保护她步步退让。这个男人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那匿名账户呢？给温晴付租金的人是谁？”苏御的声音冷得像冰，眼底的寒意几乎要将空气冻结。
赵刚摇了摇头：“不知道。但苏明成提到过一句，说‘上面的人’不让动温晴。”
上面的人……林悦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模糊的身影——苏御那位从未露面的父亲。难道他也牵扯其中？
离开鱼塘时，夕阳正沉入远山。林悦靠在副驾驶座上，看着窗外掠过的稻田，突然觉得这场追寻真相的路，像没有尽头的迷宫。每解开一个谜团，就会出现更多的岔路，而苏御，这个她深爱并信任的男人，似乎也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苏御，”她突然开口，声音带着试探，“你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苏御握着方向盘的手猛地一紧，车胎在路面上发出轻微的摩擦声。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林悦以为他不会回答，才听到他低声说：“他在我十五岁那年就去世了。”
“怎么去世的？”林悦追问，心跳莫名加速。
男人的侧脸在夕阳的余晖里显得格外冷峻，他避开她的目光，看向远方的地平线：“生病。”
林悦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突然意识到他在回避。这个在她面前永远坦诚温柔的男人，第一次对她撒了谎。
车驶入市区时，沈遇的电话打了进来，语气带着急促：“苏总，林小姐，苏然刚才去看守所探望苏明成，被拒绝后在门口和一个神秘人见了面，我们的人拍到了照片。”
照片上，苏然站在树荫下，对面的男人戴着口罩和帽子，只能看到一双眼睛，锐利得像鹰隼。而他手腕上戴着的手表，林悦记得很清楚——那是苏御在联合国发言时戴过的限量款，全球只有三块。
林悦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这个神秘人，和苏御是什么关系？和沈志国的车祸，又有什么关联？
苏御看着照片，眼底的寒意几乎要凝成冰。他没说话，只是踩下油门，宾利像离弦的箭，冲向市中心的苏氏大厦。
林悦望着窗外急速倒退的街景，突然觉得自己像站在巨大的冰山面前，只看到水面上的一角，而水下隐藏的真相，或许比她想象的更加残酷，更加……难以承受。
那个匿名支付温晴租金的账户，那个赵刚口中“上面的人”，那个戴着苏御同款手表的神秘人，还有苏御回避的眼神……所有的线索像缠绕的藤蔓，指向一个她不敢深思的方向。
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城市的霓虹灯次第亮起。林悦看着苏御紧抿的嘴唇，突然轻声说：“无论你有什么秘密，我都想知道。因为我们是夫妻，不是吗？”
男人握着方向盘的手猛地一颤，车差点撞上路边的护栏。他侧过头，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最终却只是低声说：“快到了。”
回避。又是回避。
林悦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她知道，从踏入苏家大门的那一刻起，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而她和苏御之间，那层看似坚不可摧的信任，己经悄然裂开了一道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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