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落地窗时,林悦正坐在梳妆台前,指尖反复着无名指上的素圈戒指。铂金的凉意透过皮肤渗进来,让她想起昨夜苏御说的话——“瑞士的酒店有私人温泉,我特意让他们在露台种了向日葵”。他说这话时,眼底的期待像个藏不住心事的少年,而她心里却像被打翻了调味瓶,酸甜苦涩咸,层层叠叠地涌上来。
“在想什么?”苏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刚睡醒的慵懒。他穿着深灰色丝绸睡衣,领口松垮地敞开,露出锁骨处淡粉色的疤痕——那是上次为了护她,被苏然推到栏杆上撞的。
林悦合上首饰盒,转身看向他:“没什么,在想瑞士的天气要不要带羽绒服。”
苏御走过来,从镜子里打量着她的神色。她眼底的情绪藏得很好,只有微微蹙起的眉头泄露了几分不安。他伸手将她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耳垂:“沈遇查过了,那边现在是初秋,穿风衣刚好。”他顿了顿,语气放轻了些,“如果你不想去,我们可以不去。”
林悦的心轻轻一颤。她不是不想去,只是一想到要去触碰父亲留下的最后痕迹,去面对那些被时光掩埋的真相,就觉得胸口发闷。那不仅仅是一份研究数据,更是父亲用生命守护的执念,是她二十多年来不敢触碰的伤疤。
“不是不想去。”她拿起梳子,慢慢梳理着长发,镜子里的自己眼眶微红,“只是……有点怕。”怕那份数据承载的重量,怕自己辜负了父亲的期望,更怕面对那些被揭开后,再也无法回避的伤痛。
苏御从身后轻轻环住她的腰,下巴抵在她发顶。镜子里,他们的倒影紧紧依偎着,像两棵根系缠绕的树。“我会陪着你。”他的声音透过镜面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不管看到什么,不管想起什么,我都在。”
早餐桌上,佣人端来刚烤好的牛角包,黄油的香气里混着咖啡的醇厚。林悦拿起一块面包,却没什么胃口。手机在桌面上震动了一下,是母亲赵慧兰发来的微信:“小悦啊,你弟弟说苏氏的实习考核很难,你能不能跟苏先生说一声,让他多照顾照顾?”
她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很久,指尖在屏幕上悬停着,迟迟没有落下。放在以前,她或许会立刻答应,哪怕心里不情愿,也会为了那点稀薄的亲情委曲求全。可现在,她只觉得疲惫。那些带着算计的关心,像钝刀子割肉,慢慢磨掉了她对“家人”二字的期待。
“不想回就不回。”苏御将剥好的鸡蛋放在她碟子里,“你没有义务满足他们所有要求。”
林悦关掉聊天界面,拿起咖啡杯抿了一口。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让她想起昨天林萱在电话里哭着说“我们是亲姐妹”。是啊,亲姐妹。可这个词在她们之间,早就被嫉妒、算计和伤害蛀空了,只剩下一个空洞的壳子。
“其实我有时候会想,”她望着窗外掠过的海鸥,声音很轻,“如果当初我没有进苏氏,没有遇到你,现在会是什么样子?”或许还在广告公司加班,或许己经被林萱逼得辞职,或许……永远活在家人的压榨里,连喜欢向日葵的权利都要藏起来。
苏御放下刀叉,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没有如果。”他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熨帖着她的微凉,“就算你没进苏氏,就算我们在别的地方相遇,我还是会找到你。这不是假设,是注定。”
林悦的心里泛起一阵暖意,却又夹杂着说不清的酸涩。他的笃定像一束光,照亮了她迷茫的过往,可那些被算计的瞬间,那些蒙在鼓里的日子,依然像细小的沙砾,硌得人不舒服。她知道他是为了保护她,可被人安排好一切的感觉,还是让她觉得像失去了什么。
上午去志国基金开会时,林悦坐在会议室主位上,听着年轻创业者们阐述自己的项目。其中一个戴眼镜的男生,说起自己因为家境贫寒差点辍学,眼里闪烁着倔强的光,像极了当年咬牙考上设计系的自己。
“沈小姐,”男生紧张地推了推眼镜,“我的项目是做乡村儿童艺术教育,您觉得……有可行性吗?”
林悦看着他手里的策划案,封面画着歪歪扭扭的向日葵,突然想起父亲笔记本里的一句话:“教育能给人翅膀,让他们飞出泥泞。”她拿起笔,在策划案上签下自己的名字:“我觉得很好,基金可以全额资助你,但有个条件——每个月要给孩子们上一节向日葵绘画课。”
男生愣了一下,随即激动得红了眼眶:“谢谢您!我一定会的!”
散会后,基金的负责人张姐送她到门口,欲言又止地说:“沈小姐,昨天有位姓林的先生来过,说是您的父亲,想问问能不能从基金里……借点钱给他做生意。”
林悦的脚步顿了顿。她能想象出父亲林建国说这话时的样子,或许带着讨好的笑,或许搓着手,眼神躲闪。那个曾经在她被林萱欺负时,只会沉默抽烟的男人,如今学会了用“亲情”当筹码,向她索取那些曾经吝于给予的关怀。
“基金有规定,不接受私人借款。”林悦的声音很平静,“但如果他有正经的创业项目,可以按流程申请资助,和其他人一样。”她不会像以前那样冷漠拒绝,也不会无底线妥协,这是她能给出的,最公平的答案。
回别墅的路上,司机说沈遇来过电话,说苏明成在看守所里翻供了,声称当年的火灾是沈志国自己操作的,还说有“重要证人”能证明。林悦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倒退的街景,心里像压了块石头。她知道这是苏明成的垂死挣扎,却还是忍不住担心——万一真有什么被忽略的细节呢?万一那些隐藏的黑手还在暗处窥伺呢?
推开家门时,画室里传来熟悉的松节油气息。苏御正站在画架前,手里拿着调色刀,画布上是瑞士的雪山,山脚下有座小小的木屋,屋顶的烟囱冒着袅袅炊烟,屋前的花园里种满了向日葵。
“回来啦。”他转过身,脸上沾了点钴蓝色颜料,像只偷喝了墨水的猫,“看,这是我们住的地方。”
林悦走过去,指尖轻轻抚过画布上的向日葵:“苏明成翻供了。”
苏御的动作顿了顿,随即放下调色刀,用湿巾擦掉脸上的颜料:“我知道。沈遇己经去查了,所谓的‘重要证人’,是当年收了苏明成钱的仓库管理员,现在在国外躲着,沈遇己经找到他的藏身地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这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可林悦看着他眼底淡淡的红血丝,就知道他又熬夜处理这些事了。那些她看不见的暗战,那些他独自扛着的压力,都藏在他温柔的笑容背后,像深海里的礁石,沉默却沉重。
“对不起。”她突然开口,声音带着哽咽,“如果不是我,如果不是我父亲的案子,你就不用……”
“没有如果。”苏御打断她,伸手将她拥入怀中,力道大得像是要将她揉进骨血里,“遇到你,查清真相,都是我心甘情愿的事。别说对不起,这三个字太见外了。”
他的怀抱很温暖,带着雪松和颜料混合的气息,让她混乱的心渐渐安定下来。可那份愧疚还是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享受着他的保护,却无法为他分担风雨;她依赖着他的安排,却偶尔会抱怨被束缚;她感动于他的深情,却还是会为那些被算计的瞬间耿耿于怀。
这种五味杂陈的心情,像幅层次复杂的油画,底色是温暖的橙黄,却总有些冷色调的笔触,在不经意间浮现。
晚饭时,林悦没什么胃口,只喝了半碗海鲜粥。苏御看在眼里,没多问,只是默默把她碗里的虾仁都挑出来吃掉。电视里正在播放财经新闻,主持人说苏氏集团股价今日大涨,分析师称这与“清除内部蛀虫”的举措密切相关。画面切到苏御的采访,他穿着黑色西装,眼神锐利,语气沉稳,和在家里那个会把颜料蹭到脸上的男人判若两人。
“他们都说你是商界的‘孤狼’。”林悦拿起遥控器调低音量,“说你冷酷无情,手段狠辣。”
苏御放下筷子,拿起纸巾擦了擦她的嘴角:“在商场上,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他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但对你,我永远学不会狠。”
林悦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酸涩和甜蜜交织在一起。她知道他为了她,收敛了多少锋芒;为了护她周全,得罪了多少人;为了给她一个干净的未来,又在暗处独自面对了多少刀光剑影。这份深情太过沉重,让她既感动又惶恐,既依赖又想逃离。
夜深人静时,林悦躺在床上,听着身边苏御均匀的呼吸声。月光透过纱帘,在他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他睡着时眉头微蹙,像是还在思考什么难题。她轻轻伸出手,抚平他眉间的褶皱,指尖传来他皮肤的温度。
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了一下,是张老发来的短信:“小悦,别担心,苏明成翻供成不了事。你父亲当年留下的录音笔,我找到藏在哪里了,等你回来拿。”
林悦猛地坐起来,心脏砰砰首跳。录音笔?父亲还留下了这个?她想起父亲临终前,手指在枕头底下摸索的样子,当时她以为是错觉,原来他是想告诉她这个!
苏御被她的动静惊醒,迷迷糊糊地坐起来:“怎么了?”
“张爷爷说……爸爸留下了录音笔!”她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里面肯定有证据!肯定能证明苏明成在撒谎!”
苏御瞬间清醒了,他握住她的手,眼神亮得惊人:“太好了!我们明天就去医院看张爷爷!”
看着他兴奋的样子,林悦的心里却突然涌上一阵复杂的情绪。真相越来越近了,父亲的冤屈很快就能洗清了,她应该高兴才对,可为什么会觉得不安呢?是怕录音笔里有更残酷的真相?还是怕尘埃落定后,自己再也没有理由依赖苏御?
她靠在苏御怀里,听着他为明天的行程做着规划,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有对真相的期待,有对未来的憧憬,有对苏御的依赖,有对过往的释怀,还有一丝连自己都说不清的,对“完整自我”的迷茫。
窗外的海浪声温柔起伏,像在安抚她混乱的心绪。林悦知道,这种五味杂陈的心情,或许还要持续很久。她无法立刻忘记那些被算计的瞬间,也无法无视那些沉重的深情,更无法停止对自我价值的探寻。
但她也知道,不管心里有多少挣扎,多少犹豫,她都不会再像以前那样退缩。因为身边有这个愿意陪她面对所有的人,有父亲留下的未竟的心愿,有那些正在萌芽的希望。
夜色渐深,苏御己经重新睡熟,呼吸均匀而沉稳。林悦轻轻在他额头印下一个吻,心里默念着:“苏御,谢谢你。也请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慢慢整理好自己,然后……更勇敢地走向你。”
月光下,她的眼底闪烁着复杂的光芒,像揉碎了的星光,有迷茫,有不安,但更多的是,在层层叠叠的情绪之下,那份慢慢滋长的,对未来的笃定。或许成长就是这样,带着一身的五味杂陈,跌跌撞撞地,却又无比坚定地,走向想去的地方,走向想爱的人。
(http://www.220book.com/book/TQQ8/)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