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萱站在公安局的问询室里，指尖反复着口袋里的向日葵书签——那是昨天林悦塞给她的，背面写着“做错事不可怕，怕的是不肯回头”。走廊里传来皮鞋敲击地面的声响，越来越近，她的后背不由自主地贴紧冰冷的墙壁，像只受惊的困兽。
门被推开的瞬间，晨光斜斜地照进来，在地面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影。苏然穿着身黑色风衣，脸色比窗外的秋雨还要冷，手里捏着份文件，纸张边缘被攥得发皱：“警方说，温氏洗钱案的关键转账记录，是你提供的？”
林萱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珠顺着指缝滴在书签上，晕染开小小的红痕：“是又怎么样？难道要看着他们把苏家拖垮，你和我一起当温家的傀儡？”
“傀儡？”苏然突然将文件狠狠砸在桌上，散落的照片里，是林萱与温氏负责人密会的画面——她接过厚厚的信封，笑得眉眼弯弯，“你收温家的钱时，怎么没想过傀儡两个字？你把苏氏的客户资料卖给竞争对手时，怎么不觉得羞耻？”
林萱的肩膀剧烈颤抖起来，却梗着脖子反驳：“我也是被逼的！是你们逼我的！”她猛地指向苏然，声音尖利如刀，“你从来没正眼看过我！林悦有的，我凭什么不能有？她的设计天赋，她的苏太太身份，甚至……你偶尔投向她的眼神！”
“你想要的从来不是公平，是毁灭。”苏然的声音里带着彻骨的寒意，他捡起地上的照片，指尖划过林萱脸上得意的笑容，“你以为温家是真心帮你？他们不过是把你当成刺向苏家的刀，现在刀钝了，自然要被扔进垃圾桶。”
走廊里的广播突然响起，播放着温氏负责人的审讯录音，男人的声音带着濒死的疯狂：“是林萱主动找我们的！她说能拿到苏氏的核心数据，条件是让她取代林悦的设计师位置……她还教我们怎么伪造血书，说苏家老爷子最疼林悦，用她的安全威胁最有效！”
林萱的脸瞬间褪成惨白，像是被抽走了所有血色。她踉跄着后退，撞翻了身后的椅子，金属碰撞的声响在空荡的房间里格外刺耳：“不是的……我没有……”
“没有？”苏然弯腰捡起张掉在地上的便签，上面是林萱的字迹，写着“林悦工作室的安保系统漏洞在消防通道第三扇门”，旁边画着个丑陋的向日葵，被打了个鲜红的叉，“这是什么？你连她最后一点安全都想夺走？”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敲打着玻璃，像无数只手指在叩问。林萱突然蹲在地上，抱着头失声痛哭，哭声里混杂着断断续续的忏悔：“我只是想证明自己比她强……小时候妈妈总说，我不如妹妹懂事；进了公司，客户夸的永远是林悦的设计；连你……连你看她的眼神都比看我温柔……”
她的哭诉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弹回来，变成细碎的嘲讽。苏然看着她颤抖的背影，突然想起多年前的午后——那时林萱还是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举着幅歪歪扭扭的画跑过来，奶声奶气地说：“然哥哥，你看我画的向日葵，比妹妹的好看吗？”
那时的向日葵虽然幼稚，却带着蓬勃的朝气，不像现在，只剩下腐烂的根须。
“警方己经掌握了所有证据。”苏然站起身，整理了下风衣的领口，动作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挪用商业机密，涉嫌诈骗，协同伪造证据……足够你在牢里好好反省了。”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林萱脚边的书签上，“林悦为你求过情，说愿意承担你给苏氏造成的损失，只求从轻处理。”
林萱猛地抬起头，眼里闪过丝微弱的光，像即将熄灭的烛火：“她……她真的这么说？”
“但我拒绝了。”苏然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有些错，必须自己承担后果。就像你当年抢走她的设计方案时，不会想到有今天一样。”
他转身走向门口，手放在门把上的瞬间，又停下脚步，背对着林萱说：“你父亲的公司破产了，他托我告诉你，他会等你出来，重新学做人和做生意。”
门被关上的刹那，林萱终于彻底崩溃，瘫坐在地上，任由泪水冲刷着脸颊。她想起父亲送她去艺术学校的那天，老男人穿着洗得发白的衬衫，把攒了半年的学费塞进她手里：“萱萱，爸不懂设计，但知道做人要像向日葵，永远朝着光走。”
那时她似懂非懂地点头，把父亲的话绣在了书包上，后来书包旧了，话也忘了，只剩下对林悦的嫉妒，像毒藤般缠绕着心脏，首到将所有光明都吞噬殆尽。
傍晚时分，林悦接到了监狱打来的电话。林萱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带着浓重的鼻音，却异常平静：“我……我看到新闻了，你的‘永恒系列’在巴黎卖断货了。”
林悦握着听筒的手指微微收紧，看向窗外的向日葵花田——那里新栽了片幼苗，是用林萱退回的赃款买的，每株上面都挂着个小牌子，写着“新生”。“嗯，有款项链的设计灵感，来自小时候你送我的玻璃弹珠，里面嵌着碎钻，像星星。”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久到林悦以为信号断了，才传来声哽咽：“我把你送我的洗发水带来了，狱友说……挺香的。”顿了顿，她又说，“帮我照顾好爸妈，别告诉他们我在这里的事，就说……我去国外进修了。”
林悦的眼眶突然发热，她想起小时候两人挤在一张床上，林萱偷偷把妈妈给的糖塞给她半块，说：“妹妹少吃点苦，以后才能画出更甜的画。”那时的月光透过窗棂，照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掌心都沾着糖霜的黏腻。
“我会的。”她轻声说，“等你出来，我教你设计，我们一起开家工作室，只画向日葵，好不好？”
电话那头传来压抑的哭声，随后是忙音。林悦握着听筒站了很久，首到苏御轻轻从身后抱住她，才发现自己的眼泪己经打湿了衣襟。“都结束了。”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语气里带着叹息，“她终于肯面对自己了。”
林悦转身靠在他怀里，看着远处监狱的方向——那里的探照灯亮了，在夜空中划出惨白的光带，像道冰冷的分界线。“其实她小时候很善良的，”她轻声说，“有次我被高年级的同学欺负，她明明吓得发抖，却还是挡在我面前，说我是她妹妹。”
苏御没有说话，只是收紧了怀抱。他想起沈遇调查到的细节：林萱在给温氏提供假证据时，特意在文件里留了破绽，用的是只有林悦能看懂的暗号；她在发布会后台故意激怒温氏负责人，其实是为了让隐藏的摄像头录下关键证词；甚至她收的那笔赃款，有一半匿名捐给了父亲曾经资助过的孤儿院。
“人都会犯错，”林悦的指尖划过苏御胸前的齿轮领带夹，“可怕的是被错误困住，再也找不到光的方向。”
三天后，林萱的判决结果出来了——因认罪态度良好，且有重大立功表现，判处有期徒刑三年，缓刑一年。林悦去送她那天，特意穿了件向日葵图案的连衣裙，手里拎着个画夹。
“这是我整理的设计笔记，”她把画夹递给林萱，里面夹着张两人小时候的合照，穿着同款的碎花裙，在向日葵田里笑得露出豁牙，“里面有基础教程，还有……我们小时候的画。”
林萱接过画夹的手微微颤抖，指尖拂过照片里自己扎着双马尾的模样，突然笑了，眼角有泪滑落：“那时候你的向日葵画得像小太阳，我的却像蔫掉的喇叭花。”
“现在学还不晚。”林悦帮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动作自然得像从未有过隔阂，“缓刑期间可以去社区服务中心的画室帮忙，那里的老师是我朋友，会教你基础。”
林萱点点头，转身走向远处等待的警车时，突然又停下脚步，回头对林悦挥了挥手，阳光照在她脸上，竟有种释然的明亮：“等我出来，我们……一起画真正的向日葵。”
警车驶远的瞬间，林悦的手机收到条短信，是林萱发来的，只有简单的一句话：“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苏御握住她微凉的手，看向天边的流云——那里正有群白鸽飞过，翅膀上沾着阳光的温度。“去看看新栽的幼苗吧，”他轻声说，“沈遇说，有几株己经冒出花苞了。”
花田里的幼苗果然抽出了嫩绿的枝芽，最中间的那株顶着个小小的花苞，像颗握紧的拳头，蓄势待发。林悦蹲下身，轻轻拨开叶片上的露珠，水珠滚落的瞬间，映出她眼底的光，清澈而坚定。
“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有片向日葵花田，”她抬头对苏御笑，眼里的星光比阳光更亮，“有的被杂草遮住了，有的被暴雨打蔫了，但只要肯除草、施肥、等待，总有一天会开花的。”
苏御弯腰将她揽进怀里，下巴抵在她发顶，闻着她发间淡淡的花香。远处的城市在阳光下舒展，苏氏总部的齿轮标识与林悦工作室的向日葵灯牌遥遥相对，像两个相互守护的符号，在时光里镌刻下永恒的印记。
风拂过花田，幼苗们轻轻摇曳，仿佛在应和着某个无声的承诺。林悦知道，林萱的路还很长，或许会有泥泞，或许会有波折，但只要心里的那株向日葵还朝着光的方向，就总有绽放的那天。
而她和苏御的路，也才刚刚开始。未来或许还会有风雨，还会有挑战，但只要两人的手紧紧相握，就能把所有的坎坷，都走成通往花海的坦途。就像此刻花田里的幼苗，纵然渺小，却带着破土而出的勇气，终将在阳光里，长成一片灿烂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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