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医生”的名声在筒子楼里不胫而走,林婉的日子似乎好过了许多。张嫂子见了她,再不是横眉冷对,而是带着几分讨好和敬畏,主动打招呼,有时还塞给她一把自家腌的咸菜或几个鸡蛋。其他军属看她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尊重和好奇,甚至有胆子大的,抱着自家咳嗽不止的孩子来敲门,怯生生地问:“小林医生,您看这……有没有啥土方能试试?”
林婉都婉拒了。一来她草药储备告罄;二来她深知,没有系统学习和明确诊断,仅凭几个土方就给人看病,风险太大,尤其是在她身份敏感的当下。她只是温和地建议对方带孩子去卫生队,或者提供一些饮食起居上的小建议(比如多喝水、背部保暖等),态度谦逊,绝不越界。
这反而让军属们觉得她稳重可靠,不是那种瞎显摆的半吊子。“小林医生”的名号叫得更响了。
林婉则把更多的时间投入到研读陈姐给的那本手抄医书上。书里记载的内容远比她想象的丰富和深奥,许多方剂和理论与她前世的古武医理有相通之处,但也结合了这个时代的特点和常见病。她如饥似渴地学习着,结合前世的知识,努力理解、消化。
顾铮依旧忙碌,但林婉能感觉到他身上那股沉重的压力似乎减轻了一些。他晚上回家的次数多了,虽然依旧沉默,但眉宇间的郁色淡了。偶尔,他会带回来一点稀罕的东西,比如一小包白糖,或者几个难得一见的橘子。他从不解释来源,只是默默地放在桌上。
林婉知道,他那边关于举报信的处理,可能取得了阶段性的进展。这让她心里稍安,也更专注于提升自己。
这天下午,林婉正在屋里临摹手抄本上一个简单的穴位图,门外传来邮递员的声音:“302!林婉!信!”
林婉心头一跳。又是挂号信?她有些忐忑地开门签收。这次的信封很普通,落款是“内详”,字迹陌生。
她关上门,拆开信。信纸是普通的横格纸,字迹却让林婉瞳孔猛地一缩——是李爱华的字!虽然刻意写得歪歪扭扭,但林婉认得出来!
信的内容充满了恶毒的炫耀和挑拨:
“林婉:
怎么样?公社革委会的公函滋味不错吧?是不是吓得睡不着觉了?告诉你,这还没完!我己经把你那些‘丰功伟绩’(包括你怎么勾引杨满仓,怎么用封建迷信手段骗人)写成材料,寄给了你们部队的政治处!还有军区领导!你就等着被审查、被赶出部队吧!”
“你以为顾铮能护住你?做梦!他自身都难保了!我打听到了,顾铮的顶头上司,那个姓赵的团长,最讨厌的就是作风不正的人!而且,赵团长的妹妹,以前可是跟顾铮相过亲的!听说对他有意思得很!你猜,赵团长要是知道你是个‘破鞋’,还害得他妹妹伤心,会怎么对付顾铮?”
“识相的,就自己滚蛋!别连累顾铮前途尽毁!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别害了他!”
信的最后,是一串详细的地址和姓名——“赵团长妹妹:赵雅琴,XX军区文工团”。
这封信,像一条毒蛇的信子,瞬间将林婉刚刚获得的一点安宁撕得粉碎!李爱华不仅继续举报,还把黑手伸向了顾铮的顶头上司!甚至还扯出了什么“赵团长的妹妹”?这分明是要挑拨她和顾铮的关系,让她在恐慌和猜疑中自乱阵脚!
林婉拿着信纸的手微微颤抖。李爱华的话,真假掺半。举报信寄到政治处甚至军区,极有可能是真的,这正是她最担心的。但关于赵团长妹妹的事……她无法判断。顾铮从未提过他的过去。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心底蔓延开来。如果李爱华说的是真的……那顾铮现在承受的压力,远比她想象的要大得多!来自顶头上司的偏见,足以毁掉他的前程!而她,就是这一切的导火索!
顾铮这段时间的忙碌和眉宇间残留的凝重,此刻都有了更沉重的解释。他从未在她面前表露过分毫,独自扛下了所有。
巨大的愧疚和担忧瞬间攫住了林婉。她该怎么办?这封信,要不要给顾铮看?他知道了赵雅琴的事,又会怎么想?会不会……真的对她产生芥蒂?
就在她心乱如麻之际,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和钥匙转动的声音——顾铮回来了。
林婉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将信纸揉成一团,紧紧攥在手心,藏到了身后。她看着推门进来的顾铮,脸上努力想挤出一个笑容,却无比僵硬。
顾铮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异常。他锐利的目光扫过她苍白的脸和紧握在身后的手,眉头微蹙:“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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