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浓烈的焦臭与硫磺味混合,沉甸甸地压在溶洞的每一寸空气里。御夜倒在冰冷的岩石上,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眼前发黑,耳中嗡鸣,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离他远去。安魂紫晶紧贴着胸膛,却只传来一片冰冷的死寂,那维系他心神的暖流彻底断绝。
他的目光,如同被钉住一般,死死地锁在几步之外,岩石上那具毫无声息、后背一片焦黑狼藉的躯体上。
完了吗…终究…还是…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残存的意识。精神与肉体的双重崩溃,让黑暗如同厚重的帷幕,迅速在他眼前合拢。
然而,就在他的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深渊的前一刹那——
嗡…
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震动感,如同沉睡大地深处传来的第一声心跳,透过冰冷的岩石地面,传递到了御夜濒临崩溃的身体上。
这震动…来自怜的方向!
御夜即将熄灭的意识猛地一颤,如同风中残烛爆发出最后一点火星!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撑开沉重的眼皮,布满血丝的墨蓝色瞳孔,死死地聚焦过去!
岩石上,怜那焦黑狰狞、深可见骨的后背伤口处,异变陡生!
那被三色光流灼烧得一片狼藉的焦黑皮肉,并没有继续恶化。相反,一股难以言喻的、苍凉、古老、如同来自洪荒巨兽沉睡初醒般的意志波动,极其微弱地、却又无比清晰地,从怜身体的最深处弥漫开来!
这股意志没有狂暴,没有毁灭的欲望,反而带着一种沉寂万载后的…淡漠?以及一种近乎本能的、对“存在”本身的执着!
紧接着,在御夜难以置信的目光注视下,怜残破的身体内部,仿佛被这股苏醒的古老意志接管了控制权!
那些之前因反噬和剧毒而躁动不安、时刻准备破体而出的尸骨脉力量,此刻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抚平、梳理、驯服!它们不再狂暴地冲击着怜的肉体,反而以一种违背常理的方式,开始逆转!
嗤…嗤…
细微到几不可闻的声响,从怜那焦黑的伤口深处传来。在御夜几乎以为是自己幻听的注视下,那翻卷焦黑的皮肉边缘,竟然…开始蠕动!
是的,蠕动!
如同初春冻土下挣扎而出的嫩芽,一丝丝粉红色的、极其细嫩的肉芽,顽强地从焦炭般的死肉边缘探出头来!它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却坚定地生长着,彼此交织、蔓延,覆盖向那些的、惨白的、甚至带着裂痕的骨骼!
同时,怜体内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却异常密集的“咔嚓”声。那不是骨骼断裂,而是…断裂的骨茬在自行对接、弥合!那些之前被剧毒侵蚀、被反噬震裂的骨骼,在这股逆转的尸骨脉力量作用下,如同最高明的工匠在进行自我修复,裂痕在缩小、骨面在重新变得光滑!
更让御夜震惊的是,随着肉芽的生长和骨骼的弥合,一股精纯而温和的生命能量,正源源不断地从怜身体内部被压榨出来,滋养着她千疮百孔的躯体!这能量并非凭空产生,御夜清晰地感觉到,它正是来源于那些被驯服、被逆转的尸骨脉之力!它们放弃了狂暴的破坏形态,化作了最纯粹的生命源泉!
焦黑的死皮如同腐朽的树皮般片片脱落,露出下方的新生皮肤,虽然依旧脆弱,却充满了勃勃生机。翻卷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口、结痂。怜原本惨白如金纸、死气沉沉的脸颊上,竟然也奇迹般地浮现出一丝极其微弱的血色!虽然依旧昏迷,但她的呼吸不再是之前的灼热急促或微弱如游丝,而是变得悠长、平稳了许多,带着一种沉沉的、近乎深眠的韵律。
整个修复的过程无声而高效,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生命伟力。焦臭和血腥味被一种淡淡的、类似新生草木的气息所取代。
御夜瘫倒在冰冷的岩石上,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只能睁大了眼睛,近乎呆滞地看着眼前这超乎想象的一幕。墨蓝色的瞳孔里,倒映着怜后背那正在飞速愈合的伤口,倒映着她脸颊上那抹微弱却真实存在的血色。
震惊如同惊涛骇浪,冲刷着他疲惫不堪的心神。
强行压制剧毒…驯服反噬的尸骨脉…逆转狂暴为生机…主动修复残躯…
这…这完全颠覆了他对尸骨脉、对血继限界的认知!在他的理解里,辉夜一族的尸骨脉是毁灭的兵器,是失控的野兽!可眼前这一幕…这近乎神迹般的自愈…
一个带着敬畏与震撼的念头,如同惊雷般在他脑海中炸响:
“这…就是辉夜一族血脉深处…被狂暴表象所掩盖的…真正的力量?”
是了!只有这个解释!那枚暗黄结晶与安魂紫晶、自身磷遁结合形成的奇异光流,如同最精准的手术刀,不仅刺穿了血鲨剧毒的核心,似乎也短暂地“刺激”或者“唤醒”了怜血脉深处某种更深层、更本源的东西!某种超越了单纯“尸骨”操控的、更接近生命创造与不朽的力量雏形!
他看着怜平稳起伏的胸膛,看着她后背那道虽然依旧狰狞、但己不再致命、并且正被新生组织覆盖的伤口,心中翻涌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劫后余生的庆幸,对未知力量的震撼,以及…一丝冰冷的、对自身磷遁更深层次可能性的探究欲。
如果辉夜的血脉隐藏着这样的力量…那自己的磷遁呢?那枚暗黄结晶呢?安魂紫晶呢?它们之间,是否存在着某种更深层次的联系?
就在这时——
“唔…”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梦呓般的呻吟,从怜的唇间逸出。
她的睫毛,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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