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锈痕、涨价与不请自来的新邻居
清晨的光线被窗上沉积的油垢滤成了浑浊的奶白色，如同隔夜的稀粥涂在墙壁和堆满泡面桶的茶几上，勾勒出萎靡不振的轮廓。凌默蜷缩在沙发那片熟悉到几乎印出人形的凹陷里，薄毯胡乱裹着，露出一丛不驯服的黑发和半只毫无神采的眼睛。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散不尽的味道——铁锈、陈腐的油脂、潮湿的霉斑，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凉的塑料味——墙角那个沉默的病号冰箱，裂缝边缘新生的灰黑色冰霜纹路又无声地往前爬了一小段。它们在昏暗光线下泛着湿漉漉的冷光，裂缝最深处，偶尔闪过一点针尖般细小的结晶体反光，转瞬即逝。胃里空空荡荡，但那拉扯感反倒显得遥远而模糊，成了身体里另一个默默运转的、不甚重要的零件。至于昨夜？302室那几声沉闷的撞击，墙角冰箱那道瞬间刺得人眼发花的蓝光？太遥远了，他甚至懒得把这种“微不足道”的噪音和异状从记忆里翻出来过一遍。日子就是这样一锅反复加热的剩粥，滋味寡淡，但热一热总能往下咽。只要屋顶的窟窿不掉砖头，冰箱的寒气别冻坏他昨天刚找出来的一双旧棉袜。
“嗡——”
沙发布料的缝隙里，手机的震动带着沉闷的回响。屏幕在蛛网般深刻的裂痕间艰难地亮起一隅。不是APP的推送提醒，而是外卖软件那猩红色的、粗体加粗的官方公告，如同滴血的伤口般狰狞地从裂缝深处挤出来：
「即日起，本区域配送费上调￥5.00/单。感谢理解！（真诚抱歉表情）」
凌默眼皮猛地一跳。理解？理解个屁！他指尖带着怨气戳开历史订单列表，手指划拉着找到那个刺眼的红色叉号——“老张传统卤煮火烧”。他点进去。
心彻底凉了。
昨天还油汪汪、红彤彤的店铺头像，此刻灰蒙蒙一片，像一个熄灭的灯泡。头像下方，三个比他的脸色还要惨淡的灰色小字彻底堵死了最后的指望：
【己歇业】
下面是一行小得像蚊子腿的蝇头小楷：
“温馨提示：该商户因特殊原因暂停营业，恢复时间待定，敬请期待。”
期待？期待凉风刮过来当饭吃吗！凌默胸口的无名火烧得更旺。他点进那笔该死的“送达失败”订单，想再点一次退款申诉。页面依旧顽固地卡在“等待商家处理”的沙漏图标。旁边那个【催一下商家】按钮，灰得死气沉沉。他不死心地点开客服入口。没有意外，冷冰冰的自动机器人瞬间弹出标准回复刷屏：
[亲亲~小诚客服在线为您服务]
[查询到您的订单异常，建议首接联系商家核实哦！（商家电话：xxx-xxxx-xxxx）]
[当前人工客服全忙，请留言详细问题，我们将竭诚为您服务！（24小时内回复）]
凌默暴躁地用手指猛戳屏幕，试图戳穿这该死的循环。指尖用力过猛，再一次无可避免地擦过了屏幕中央那道最幽深的裂痕边缘。那熟悉的、带着微弱电流吸附感的冰凉，如同潮湿的蛇信子，倏然舔舐过指腹皮肤。他猛地一哆嗦，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蛰了一下，迅速缩回手，带着一股莫名的烦躁和心悸，把手机胡乱地塞进了沙发坐垫更深的缝隙里，眼不见为净。
目光在散发着隔夜泡面酸腐气的屋里无目的地扫荡，最终落在地面墙角那片凝固的狼藉上——昨晚打翻的卤煮汤汁干涸后形成的油腻“地图”。然而此刻，那片深褐色的油污表面，竟赫然覆盖着一层极其淡薄、几乎难以察觉的……白霜？油腻的汤汁轮廓和散落的食物残渣被这层薄霜清晰地“冻结”在原地，形成了一幅诡异的冰封遗迹。在这片微缩冰原的正中心，最刺眼的，是被冻结得清清楚楚的半片香菜叶！它蔫黄、卷曲，叶脉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扭曲，其上几处深黑焦灼的疤痕如同烧焦的弹孔，显得分外狰狞。
他盯着那片死寂的“冰卤煮”和那半片醒目的香菜叶，脑子里嗡嗡作响。
嗡——滋——！！！
毫无征兆的，楼下302室的方向猛然炸开一阵极其刺耳的电钻尖啸！紧随其后的，是沉重铁锤狠狠砸击什么东西发出的、震撼楼板的沉闷巨响！咚！咚！咚！
整栋老朽的居民楼如同一个突然被惊醒的哮喘病人，剧烈地战栗起来！天花板残存的石灰粉末簌簌而下，茶几上的空泡面桶跟着颤动跳跃。
“操！”凌默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噪音震得耳膜生疼，心脏都跟着漏跳了半拍，一股巨大的烦躁和被人强行剥夺了安宁的怒火猛地冲上头顶。他暴躁地一蹬腿，想把缠在腿上碍事的薄毯踹开。动作幅度有点大，牵扯着沙发弹簧发出呻吟。
就在他身体晃动的这个瞬间——
嗤！
一道极其短暂、却刺目欲盲的幽蓝色光焰，如同囚禁在深渊中的妖魔猛然睁开的独眼，毫无预兆地从墙角冰箱那道狰狞裂缝的最深处爆燃而出！光芒炽烈到极致，却又在万分之一秒内坍缩熄灭！快得像视网膜上留下的灼热烙印！
就在这蓝光乍现又湮灭的刹那，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今天魔王也在努力当咸鱼》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令人头皮发麻的一幕发生了——原本只是在冰箱裂缝边缘缓慢爬行、如同锈蚀藤蔓般的灰黑色冰霜纹路，像是被瞬间注入了狂暴的生命力，骤然活了过来！它们如同无数条细小冰冷的毒蛇，疯狂地蠕动着、加速向西周扩张蔓延！灰黑色的冰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墙体表面疯狂滋长、攀爬、结晶覆盖！而更加诡异的是，就在那道裂缝下方，一小点几乎无法被正常视力捕捉的、深嵌在墙体水泥微小缝隙中的深绿色异物——一点被湿冷泥土包裹的、早己干瘪腐烂的香菜碎末——仿佛被精准的雷达锁定。汹涌而至的冰晶洪流瞬间将其吞噬！
蓝光熄灭的余韵中，空气里似乎极其短暂地飘过一丝微弱的焦糊气味，快得如同错觉。那点深绿的异物彻底消失了，原地只留下一圈仿佛被微小火焰瞬间碳化的黑点，随即就被更加深沉的灰黑色冰霜彻底覆盖、抹平。冰箱裂缝附近的区域，灰黑色的霜冻纹路似乎颜色更深、质感更加凝实，散发着一种拒绝一切生物靠近的森然寒意。
“神经病啊！！大早上的发什么疯！！新来的租客脑子进水了吗？！”凌默用毯子死死捂住耳朵，整个人蜷缩得像个密实的茧，把所有的噪音、所有的异样、所有的刺激通通归咎于一点，“绝对的神经病！一大早就用电钻铁锤拆房子！物业死绝了也不管管！”他所有的愤怒都找到了一个安全且“合理”的出口——那个刚搬进来就搞出如此巨大动静的、身份不明的新邻居。
沙发坐垫深处被冷落的手机并未因为主人的嫌弃而安分。它开始以一种顽固的、带着金属质感的嗡嗡声持续震动起来，屏幕在坐垫的包裹下透出微弱而诡异的蓝光。当凌默终于被这没完没了的动静骚扰得不胜其烦，黑着脸把它从坐垫缝里扒拉出来时，锁屏界面上密密麻麻地挤满了相同的系统提示：
【系统提醒：未接来电 13xxxxxxxxx】
【系统提醒：未接来电 13xxxxxxxxx (重复5次)】
【疑似营销电话拦截：13xxxxxxxxx】
【疑似营销电话拦截：13xxxxxxxxx (重复8次)】
全是同一个他从未见过的陌生号码。它像一条隐形的毒蛇，不依不饶地纠缠着他己然足够糟糕的心情。
就在他把手机甩回沙发，决心不去理睬这骚扰电话时，一种比下水道气味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异样感，毫无征兆地、冰锥一样刺破了他的烦躁。
不是气味的变化，而是——目光。
一股极其粘稠、冰冷、不带任何人类温度的“视线”，如同沉入深海中被未知巨物锁定的猎物感受到的那种原始恐惧，悄无声息地穿越了冰冷楼板和厚厚尘埃的阻隔，死死地、钉在了他身上！
这视线并非来自门外喧闹的走廊，也不是来自窗外——它来自正下方！来自那个新邻居302室的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蛰伏在黑暗冰冷的混凝土和杂乱管道构成的巢穴里，在这一刻，穿透了所有的障碍物，精准地将它的探针扎入这个蜷缩在破沙发里的灵魂！视线中蕴含的不再是单纯的“饥饿”，而是一种更复杂、更令人灵魂冻结的东西——一种混杂了极致的贪婪、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以及浓烈得如同实质的好奇。一种……发现珍贵“样本”时的攫取欲。
凌默的呼吸在瞬间停滞，身体僵硬得如同一块被丢进冰窟的石头。他下意识地、缓慢地低下头，空洞的眼神投向沙发与油腻地面之间的缝隙。当然，他什么物理实体也看不见。但他那被动打开的、如同破损天线般的微弱感知里，却能模糊地“捕捉”到一个强大存在的轮廓正在下方蠕动、上浮。有什么东西正沿着墙壁内部那些冰冷的管道或缝隙，如同一条阴湿的巨蟒，在电钻锤子的噪音掩护下，悄悄地向三楼渗透。
那粘稠冰冷的“目光”仅仅锁定了凌默不足两秒。下一刻，一种类似于“嗅探”的感官探知取代了纯粹的凝视。无形的触须贪婪地刮擦着空气，仿佛在疯狂采集他周身散发的每一个无形的“粒子”——那里面可能混杂了卤煮汤底的气味、破旧沙发的气味、隔夜泡面的酸气、人体的微汗……以及某些更加深层、连凌默自己都毫无察觉的、源自濒死恒星的冰冷回响。
探知仅仅持续了极短的瞬间。下一刻，那冰冷粘稠的感知如同它出现时一样突兀，骤然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
但那短暂接触带来的惊悸如同冰水灌顶，让凌默心脏狂跳，后颈的汗毛根根倒竖。巨大的危机感瞬间压倒了一切烦躁和麻木。他猛地从沙发上弹坐起来，原本想躺平混过一天的心情荡然无存。
他死死盯着墙角冰箱那道裂缝边缘更加深沉的灰黑色冰霜纹路，又猛然想起手机屏幕上那一串冰冷的未接来电记录。一个让他浑身发冷的念头无可抑制地升起：那个疯子！那个一大早就开始制造震天响动的新邻居，就是那个拨打了十几遍不依不饶的陌生号码的主人！那个号码不是骚扰，而是……一种冰冷的宣告。一个不请自来的……狩猎者的信号！
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极其陌生却又无比强烈的寒意，混合着对彻底失去咸鱼生活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凌默的心脏。这感觉，甚至比胃里空荡荡的饥饿感更加让他难以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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