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
不是归墟通道那种混乱无序的冰冷,而是一种坚硬、潮湿、带着金属锈蚀和苔藓腐朽气息的、沉甸甸的寒意,透过破烂的衣衫,贪婪地汲取着田星宇仅存的体温。
剧痛如同潮水,一波波冲击着他沉沦的意识边缘。左臂像灌满了沉重的铅汞,冰冷僵硬,掌心那个被锁链贯穿的伤口传来撕裂般的钝痛,伴随着幽蓝符文缓慢蠕动的麻痒感。右眼视野被一层顽固的蓝色冰雾笼罩,只能模糊地感知到昏暗的光线。全身的骨头仿佛都错了位,每一次细微的呼吸都牵扯着断裂般的疼痛。最深处,是本源枯竭带来的无尽空虚和虚弱,以及道种污染与永恒冰核侵蚀如同跗骨之蛆般持续蚕食的绝望。
【道种污染度:75.3%】(稳定侵蚀中)
【永恒冰核侵蚀:16%】(混乱寒意侵蚀脏腑)
【状态:重度昏迷→濒死浅昏迷!多处骨折(左臂、肋骨)!内脏震荡!本源枯竭!】
他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野里是模糊晃动的、暗紫色的微光。光线来自头顶极高的地方,透过巨大而破碎的穹顶结构投射下来。穹顶之上,是某种……暗沉流动的、非自然的紫光,而非熟悉的星辰日月。
目光艰难地移动。
身下是冰冷坚硬、布满湿滑暗绿色苔藓的金属地面。不,不仅仅是地面。巨大的、锈迹斑斑的金属结构如同巨兽的骸骨,以扭曲怪异的姿态耸立、倒塌、交错。那些是……齿轮?巨大到超乎想象的齿轮残骸,首径怕是有数十丈,齿牙断裂,边缘卷曲,覆盖着厚厚的锈迹和苔藓。粗大的、同样锈蚀的金属管道如同枯萎的藤蔓,缠绕在齿轮和倒塌的金属墙壁之间,一些管道破裂处,渗出粘稠的、散发着微弱荧光的暗绿色液体,滴落在苔藓上,发出“嗤嗤”的轻响。
空气中弥漫着复杂的气味:浓重的铁锈味、潮湿苔藓的土腥味、荧光液体的刺鼻化学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腻到令人作呕的腐败气息。重力……异常沉重,仿佛有看不见的枷锁套在身上,每一次心跳都显得格外费力。空气中流淌着浓郁的能量,冰冷、锐利,带着金属的锋芒感,与仙界的灵气、归墟的混乱都截然不同,却同样狂暴,刺激着他敏感的道体本源,加剧着体内的冲突。
“呃……” 一声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呻吟从身边传来。
田星宇猛地一激灵,强行驱散眩晕,艰难地侧过头。
凌霜(林清雪)就躺在他身边不远处,身下是同样冰冷潮湿的金属苔藓。她的状态比田星宇更令人揪心。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嘴唇毫无血色,沾染着己经干涸发黑的血迹。眉心那冰凰图腾黯淡无光,只剩下一道浅浅的、仿佛随时会消失的蓝色印痕。她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在毫无血色的脸颊上投下脆弱的阴影,气息微弱得如同游丝,几乎感觉不到生命的迹象。
田星宇的心猛地揪紧!他挣扎着想爬过去,但左臂的剧痛和僵化让他动作笨拙不堪,沉重的重力更是雪上加霜。他只能用右手,一点点挪动身体,靠近她。
“清雪…凌霜…” 他嘶哑地呼唤,声音微弱得连自己都几乎听不清。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凌霜冰冷的手腕时——
嗡!
一股微弱但异常冰冷的气息,猛地从凌霜体内逸散出来!她眉心那黯淡的冰凰印痕骤然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蓝光!
“唔……” 凌霜的眉头痛苦地蹙起,身体无意识地微微蜷缩。一股混乱、冰冷、带着强烈排斥和毁灭欲的意念波动,如同无形的冰针,狠狠刺向近在咫尺的田星宇!
“!!!” 田星宇闷哼一声,识海剧痛!这意念充满了玄女凌霜的威严、愤怒,以及对此刻虚弱状态的不甘!它极度排斥外界的接近,尤其是…排斥田星宇身上那浓烈的道种污染气息!
“凌霜…是我…星宇…” 田星宇强忍着识海刺痛,将残存的一丝温和意念传递过去,同时小心翼翼地收敛自己身上那令人厌恶的污染波动。
似乎感受到了熟悉意念的呼唤,凌霜眉心那躁动的冰蓝光芒闪烁了几下,缓缓平息。那股混乱冰冷的排斥意念也如潮水般退去。她的眉头微微舒展,但气息依旧微弱得可怕。
【玄女本源复苏冷却:剩余约8时辰】(因强行爆发挡下锁链一击,冷却时间重置并延长!)
【状态:深度昏迷!本源神火濒临熄灭!冰凰神性极度沉寂!灵魂创伤!】
田星宇的心沉到了谷底。凌霜的状态比想象的更糟。她强行引燃本源神火抵挡司狱锁链,几乎透支了玄女本源,加上灵魂层面的创伤,此刻完全是靠冰凰神性最后的本能在吊着一口气。必须尽快找到安全的地方,想办法为她疗伤,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他艰难地坐起身,依靠在一块巨大的、冰冷的齿轮残骸上。沉重的重力让他每一次动作都消耗巨大。他环顾西周。
这里似乎是一个巨大机械废墟的角落。倒塌的金属墙壁形成半封闭的空间,头顶是破碎的穹顶,暗紫色的天光便是由此透入。视野范围内,除了那些巨大锈蚀的齿轮、管道和金属结构,看不到任何生命的迹象,只有死寂和腐朽。
“必须…离开这里…” 田星宇喘息着。这地方太诡异,太不安全。空气中那浓郁而狂暴的未知能量,对他和凌霜的伤势毫无益处,反而可能成为催化剂。而且,司狱的追猎随时可能循着道种污染的气息找上门来,即使隔着空间,那种存在的手段也绝非他能揣测。
他尝试运转体内那点微乎其微的混沌星辰力,却如同石沉大海,被道种污染的力量死死压制,还被周围狂暴的冰冷能量排斥。他只能依靠纯粹的肉身力量。
他看向自己的右手,那块古玉依旧被他死死攥着。此刻的古玉,光芒彻底黯淡下去,表面的银灰色变得如同普通的顽石,只有那道狰狞的归墟裂痕依旧醒目,裂痕边缘似乎比之前更加粗糙了一些,仿佛承受了难以想象的压力。正是这块玉,在最后关头激活了空间禁制,将他们传送到了这个未知之地。
“古玉…靠你了…” 田星宇将一丝微弱的神魂之力探入古玉。古玉内部一片沉寂,之前那疯狂吞噬归墟能量的裂痕漩涡也消失无踪,仿佛耗尽了所有力量。他尝试引导一丝体内冲突的混乱冰寒之力靠近裂痕,裂痕毫无反应。看来,短时间内是无法指望它再有什么神异了。
他咬紧牙关,用还能活动的右手,艰难地支撑起身体,然后俯下身,小心翼翼地将昏迷不醒的凌霜抱起。她的身体冰冷而轻盈,像一片失去重量的羽毛,让田星宇的心更加沉重。
“坚持住…清雪…” 他低声呢喃,抱着她,如同抱着世间最珍贵的易碎品。
沉重的重力让他步履维艰,每一步都像踩在泥沼里,断骨的疼痛阵阵袭来。他选择了一个方向——有微弱气流流动、且似乎通向更开阔空间的一条巨大管道残骸形成的通道。
通道内更加昏暗,只有管道破裂处渗出的荧光液体提供着微弱的光源,映照着锈迹斑斑的管壁和地面湿滑的苔藓。空气更加沉闷,那股甜腻的腐败气味似乎浓了一些。
田星宇抱着凌霜,如同负伤的野兽在钢铁丛林里蹒跚前行。精神高度紧张,右眼被污染视野受限,左臂僵化无法使用,沉重的重力消耗着体力,道种污染和永恒冰核的侵蚀持续不断……这一切都让他虚弱到了极点。
不知走了多久,也许只是几百步,却感觉像跋涉了千山万水。就在田星宇感觉体力即将耗尽时,通道前方出现了一个拐角。
他靠着冰冷的管壁喘息,准备稍作休息。
突然!
“咔哒…咔哒…咔哒…”
一阵极其轻微、带着金属摩擦感的、规律而冰冷的脚步声,从前方的拐角处传来!
这声音在死寂的废墟中显得格外清晰、刺耳!绝非自然形成!
田星宇瞳孔骤然收缩!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他猛地屏住呼吸,抱着凌霜,紧紧贴靠在管壁的阴影里,心脏如同擂鼓般剧烈跳动!
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一个……东西……的影子,在拐角处微弱的光线下,被拉得长长的,投射在布满锈迹的金属地面上。
那影子……有着多节、细长的金属肢体,轮廓尖锐而怪异,绝非人形!
未知废墟的探索者?还是……这个死寂世界的……守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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