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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夜翼如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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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光。

没有声音。

没有触感。

没有坠落感。

只有意识本身在无边无际的混沌黑暗深渊中,像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在永恒的虚无风暴里无助飘荡,被撕扯、被研磨、被遗忘。

田星宇感觉自己最后的存在感,连同那些撕心裂肺的痛苦、无边无际的绝望、以及刻骨铭心的眷恋,都被那场在空间通道核心引爆的法则风暴彻底碾碎、吹散了。他像一片被投入烈火的枯叶,连灰烬都未曾留下,存在本身就被那场超越维度的混乱爆炸彻底抹除了痕迹。

结束了。

永恒的寂静与黑暗,是最终的归宿……

然而。

一丝凉意。

冰冷、细微,如同极地万年冰川融化的第一滴净水,穿透了意识混沌的泥沼,滴落在他残存的、连自我都几乎遗忘的知觉之上。

凉意?

一个极其荒谬的念头,如同投入死寂池塘的石子,在他被炸得一片空白、甚至算不上思维的意识角落荡起一丝微不可查的涟漪。虚无风暴中,怎会有温度?更遑论凉意?

但这触感真实不虚!

紧接着是第二处!

指腹?脸颊?然后是脖颈……像是有什么冰冷而的东西,落在皮肤上?

不对!不仅仅是外界的冰凉!

身体!沉重如铅、破碎如瓷的身体!那被法则风暴撕扯得千疮百孔、几乎彻底湮灭的存在感…正如同沉没于深海的星火残骸,在绝对的死寂冰冷深处,被强行唤醒了微弱的……痛觉?!

先是麻木,仿佛肢体被冻僵了千年万载。然后,针尖般的刺痛从西肢百骸、尤其是后背上那道被冰索撕裂、又被黑色冷却液和空间乱流反复侵蚀的恐怖伤口传来!剧痛如同苏醒的恶鬼,啃噬着他每一个即将熄灭的神经!内脏火烧火燎,骨骼发出呻吟般的咯咯声,每一次无意识的呼吸都如同吞咽着灼热的碎玻璃渣!

“呃…呜……” 一声极其微弱、如同幼兽濒死的呻吟,不受控制地从他干裂、布满血痂的嘴唇间艰难地挤了出来。

这声音,像是开启感知的阀门!

听觉瞬间如同开闸的洪水般涌入!不再是虚无中的寂静!狂暴的、饱含原始野性的吼声与嘶鸣声,如同来自远古森林最深处的蛮荒战鼓,重重叠叠、远近不一地冲击着他的耳膜!是巨兽的咆哮?还是异兽的哀鸣?其间夹杂着尖锐刺耳的虫豸振翅嗡鸣,以及无数未知生物在灌木丛中急速穿行的窸窣声!充满了掠食的渴血与逃亡的惊悸!

同时涌入的,还有嗅觉!

浓重到化不开的、混杂着腐殖泥土、血腥、剧毒植物甜腻香气以及某种阴冷潮湿发霉气息的味道!浓烈、原始、充满致命的吸引力和排斥感!仅仅吸入一口,肺部便如同被无数冰冷的钢针狠狠扎刺!引发一阵撕心裂肺的剧咳!

“咳…咳咳咳……呕……” 田星宇咳得蜷缩起来,牵动全身伤口,眼前阵阵发黑!咳出的不再是粘液,而是带着内脏碎块和黑色冷却液残留物的冰碴!那是空间风暴和这里诡异阴冷环境共同作用的产物!

疼痛与咳喘带来的剧烈刺激,让他被迫挣扎着、沉重无比地…… 睁开了眼睛!

视野从一片模糊黏腻的血色暗红中艰难地恢复清晰。

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片浓郁的、仿佛拥有实质重量的深蓝色昏暗。

他正侧身躺在一片冰冷的、坚硬如铁的黑色岩石上。岩石表面布满诡异的、闪烁着微弱荧光如同液体流动般的紫色苔藓。抬起头,视线所及,是一片高耸到无法看见顶端的、遮天蔽日的……巨树!

那些巨树的树干粗壮无比,十人乃至几十人合抱大小,表皮呈现出粗糙的漆黑或暗紫色泽,上面布满巨大的树瘤,形同沉睡巨魔凸起的关节!树枝虬结扭曲,如同无数贪婪的巨爪刺向昏暗的天空,上面覆盖着浓密得不见天日的宽大叶片——那些叶片是纯粹的深蓝黑色,每一片都有门板大小,厚重得如同金属盔甲,层层叠叠,密不透风!

没有阳光!一丝都透不进来!只有某些叶片缝隙间极其偶然漏下的、仿佛来自遥远宇宙深处的冷银色星光(或者别的什么光源?),在的空气中形成一道道光柱,如同舞台聚光灯般打在下方一片片生长着剧毒色彩(赤红、明黄、荧光绿)巨型蕨类植物上,显得格外诡异!

阴冷!潮湿!黑暗!压抑!巨大!原始!

这里…绝不是他所认知的任何位面!

噗通!

一滴冰冷、粘稠的水珠从上方某片巨大金属般的叶片边缘滴落,精准地砸在田星宇在破碎衣物外的伤口附近,带来一阵刺骨的寒痛!刚才唤醒他的一丝凉意,就是来源于此!

【环境侦测:未知位面(永夜森林?)】

【能量属性:高浓度暗影法则 / 混杂少量混沌游离因子】

【空间结构:稳定致密(法则壁障厚重)】

【威胁感知:高密度危险生物 / 环境毒素 / 低氧(适应难度高)】

他艰难地转动僵硬的脖颈,试图寻找凌霜和孩子的踪迹。

他找到了!

就在他身边不足两米的地方!

凌霜以一个蜷缩的姿态倒伏在同样冰冷的黑色岩石上。她那头曾经流转着冰蓝神辉的长发此刻黯淡无光,沾染着泥土和枯败的剧毒叶片,如同枯萎的水草。她的身体表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散发着寒气的灰白色冰霜,将她包裹得如同冰雪的祭品。没有丝毫生命气息逸出,仿佛一座静止的、正在失去温度的雕像。眉心的冰魄玄女印彻底消失不见,只留下一个淡淡的、如同冰雪融化的疤痕印记。

在凌霜弯曲蜷缩的身体内侧,被她用最后的本能死死护在身下的……

是那个婴儿!

小家伙小小的身体蜷缩着,被包裹在凌霜残破的外袍里,只露出一张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的小脸。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上凝结着细小的冰晶颗粒。同样没有呼吸的迹象,如同一个精致无比却没有生命的瓷娃娃。眉心的那一点灰点漩涡印记黯淡得如同微尘落雪,仿佛随时都会彻底消散于虚空。

他依然……气息断绝!

【目标状态:母体(凌霜):深度冻结(冰封神魂)/ 生命体征:濒临消散(仅存微弱道则维持)】

【目标状态:子体(神胎):深度冻绝(道基严重受创)/ 生命体征:极度濒危(本源濒临溃散)】

绝望,如同这片永夜森林本身粘稠冰冷的黑暗,顺着伤口和每一次艰难的呼吸,狠狠灌入田星宇的心脏!压得他几乎窒息!清雪和孩子……终究没能挺过来……

难道挣扎至此,最终依然逃不过魂断异域的结局?

“呃…呃……” 一股混杂着无尽悲怆与不甘的浊气堵在喉咙,他想嘶吼,发出的却只是破风箱般的嗬嗬声!

然而!

就在这悲怆达到顶点的瞬间!

哧!

一道极其细微的、几乎被远处原始兽吼淹没的声音,从婴儿那被凌霜护在身下的……胸口位置传来!

田星宇猛地低头,眼瞳瞬间收缩到极限!

他看到——

一只仅有婴儿拇指大小、身体由一种极其剔透深邃的幽蓝色半透明水晶构成、长着极其精密复杂机械翅膀的…… 奇异生物?!

它像一只沉睡的水晶蜂鸟,又像一个精密的能量核心载体!

此刻!这只迷你的水晶造物,正悬浮在婴儿苍白的胸口皮肤上方不足一寸处!它身体的幽蓝核心高速旋转着,散发出柔和却稳定的冷光源,如同一颗小小的蓝色恒星!更为神奇的是,它体表伸出了数百根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同样由幽蓝水晶构成的极其纤细的能量探针!这些探针如同拥有生命,精准地刺入了婴儿心口附近的几个极其隐秘(田星宇从未留意)的细小微孔之中!

随着能量探针的连接建立,那幽蓝的核心释放出一圈肉眼可见的、荡漾着空间波纹的淡蓝色稳定力场!这力场极其小巧,恰好覆盖住婴儿心口那片狭小的区域!

这圈淡蓝色力场出现的同时,田星宇清晰地感觉到——婴儿那原本如同风中烛火般随时可能彻底熄灭的本源溃散趋势……

竟然被强行稳住了?!

虽然依旧微弱、死寂、毫无生机,但那种下一秒就会彻底消散于虚无的感觉被暂时延缓了!就像是悬崖边上即将滚落的巨石,被一根脆弱却极其坚韧的晶丝暂时挂住了!

【侦测:未知高效维生/空间稳定单元!】

【功能:空间锚定(微型)! 规则缓冲(高级)! 本源溃散抑制(高效)!】

【能量源:未知高效空间结晶!(持续损耗中)】

【预估维持时间:未知(视损伤修复情况与外部环境干扰!)】

田星宇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只悬浮在婴儿胸口、散发着幽蓝冷光、如同守护精灵般的迷你水晶造物!

是它!是这个小东西!在空间风暴的最后关头,在爆炸与传送撕裂的边缘,用它那渺小却不可思议的力量,锁住了孩子最后一线、随时熄灭的道基碎片?!

是月婵留下那点冰晶的附带力量?是熔炉古玉最后的守护?还是……

就在田星宇心神巨震,全部注意力都被婴儿胸口那只维持性命的奇异水晶造物吸引时!

呜——!!!

一股无比阴冷、粘稠、带着深入骨髓阴寒的微风吹拂过这片潮湿冰冷的岩石。风很轻,却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恶意!如同黑暗中一条毒蛇悄然游弋而来吐出的冰冷蛇信!

笼罩着婴儿心口的那圈淡蓝色稳定力场,在这突如其来的阴风掠过瞬间,如同受到干扰的波纹般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水晶造物核心旋转的幽蓝光芒也明灭不定起来!

田星宇猛地抬头!心脏如同被冰锥贯穿!

不是错觉!不是环境的微风!

在他前方不远处,一块被巨大剧毒蕨类植物半遮掩的、布满了暗色真菌斑点的高耸黑色岩石上方的阴影里……

光线似乎微微扭曲了一下。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阴影无声地汇聚、拉伸、塑形……

如同浓墨滴入清水,又像是最深沉的夜色被无形之手揉捏……

一只…… 脚,轻轻地、如同飘落的花瓣般,无声无息地踏在了那冰冷的、长满发光苔藓的黑色岩石边缘。

那只脚小巧玲珑,白皙得近乎透明,如同最上等的寒玉雕琢而成。它没有穿鞋,精致得不像尘世之物的赤足,轻轻地踩踏在冰冷的岩石和的剧毒苔藓之上。足踝纤细优美,曲线流畅如同造物主的得意之作。

但,仅仅是这只脚落下的瞬间!

嗡——!

一股无法形容、无法抗拒的、如同万载不化玄冰深渊的恐怖威压,混合着无穷无尽的暗影法则力量,如同无形无质的绝对黑幕,瞬间覆盖了整片区域!

扑通!扑通!扑通!

那些刚刚还在嘶吼咆哮、彰显着原始野性的不知名巨兽异虫的声音,如同被巨手扼住了喉咙!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整片森林陷入了绝对死寂!连树叶上滴落的水珠都仿佛被冻结在空中!

压力!

粘稠冰冷的、带着实质重量的死亡压力,如同冰冷的铁水从头顶浇灌而下,瞬间冻结了田星宇的血液和灵魂!

他全身的肌肉都在哀鸣!本就重伤的身体在这压力下如同被万吨水压机反复碾压!刚刚涌起的一丝希望被瞬间冻结!一种源自生命层次的极端渺小和面临天敌般的窒息感扼住了他每一寸神经!

那只脚的主人…来了!

一个修长曼妙的身影,优雅而无声地从那片汇聚的阴影中缓缓显现。

如同夜色中盛开的曼陀罗花,妖异、神秘、带着致命的吸引力。

她穿着一身仿佛由无数流动的、最深沉的“夜”本身编织而成的贴体长裙。裙摆无风自动,如同流动的墨色瀑布,垂落至光洁的赤足。裙身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仿佛黑暗勾勒出的妖媚形体。在那流动的黑暗裙摆边缘,隐隐有银色的、如同破碎星辰般的神秘符文在裙褶流淌的光泽中若隐若现。

她的面容笼罩在由纯粹暗影能量凝聚而成的、如同流淌烟雾般的轻薄面纱之后,只有一双眼睛清晰可见。

那是一双……无法用人类词汇描述的眸子!

瞳孔狭长,如同猫科猛兽,深邃如同吞噬星域的黑洞!虹膜并非单一颜色,而是不断地变幻流淌着幽暗的紫、深邃的靛、甚至一丝丝冰冷的银白!如同蕴含着整片永夜星河在旋转!目光落在人身上,带来的不是温暖,而是如同最纯净的万年玄冰刀锋刮过骨髓的颤栗和一种首达灵魂深处的……洞悉与漠视!

当她的目光扫过田星宇时,他感觉自己全身的伤口都在这种眼神下如同被剧毒侵蚀般恶化!那些被法则风暴撕裂的创痕发出钻心的刺痛!灵魂几乎要被冻结!体内的混沌归墟刃更是本能地蜷缩起来,发出极其微弱的、如同幼兽面对成年巨龙般的惊恐哀鸣!

而当她那双流淌着永夜星河的眼眸,如同最高倍的显微镜般,最终精准地定格在…… 那个被凌霜护在身下、胸口被幽蓝水晶造物艰难吊住最后一丝本源未散的婴儿身上时……

一抹极其短暂、却仿佛蕴含着万载冰封下骤然燃起的、无法言喻的灼热、贪婪与……疯狂的占有欲!!!

在她的嘴角,那被暗影面纱勾勒出的优美唇线,极其轻微地……向上勾了一下。那不是一个笑容,而是一种……如同猎食者在数万米高空锁定地上草食动物踪迹般的、源自物种层级绝对压制的、冰冷而残忍的愉悦。

她动了。

没有脚步声。那尊贵的赤足在冰冷潮湿的岩石上轻点,如同在自家花园漫步般优雅从容。那沉重如同万仞玄冰深渊的威压随着她的移动,如同活物般精准地碾压在田星宇身上,几乎让他无法动弹。

她距离凌霜和婴儿,只有十步。

九步。

八步……

如同死神的脚步,无声地接近。

田星宇的心脏几乎要炸裂!他瞪圆了眼睛,血丝密布!身体的每一寸血肉都在哀嚎!他想咆哮!他想阻止!他想扑过去!但身体和灵魂都被那恐怖的威压死死钉在原地,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致命的黑暗逼近他仅存的至亲!

绝望!如同冰冷的钢针,刺穿了他最后一丝残存的希望!

“呵……” 一声带着无尽慵懒、磁性、却又冰寒彻骨、清晰得如同在田星宇灵魂深处响起的轻笑,打破了死寂的森林。

那从黑暗中走出的、被流动夜裙包裹的、如同永夜女神般的女子,终于在距离凌霜和婴儿不足三步之遥处停下。

她的目光再次落到田星宇身上,那双蕴藏星河的眸子如同两柄冰冷的锥子,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轻蔑和……玩味?仿佛在看一只在泥泞中徒劳挣扎、想要守护幼崽却连站都站不起来的蝼蚁。

她的声音,如同夜莺初啼般悦耳,却又带着主宰万物生死的漠然,清晰地响起:

“真是……惨啊。”

“被冻僵的可怜虫……”

“别做无谓的挣扎了……”

“这个小家伙……本尊……收下了。”

每一个字落下,都如同冰锤凿击在田星宇冻结的心脏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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