馄饨店的木桌上还留着热气蒸腾的痕迹，苏晚攥着奖杯的手指微微发烫。陆知衍替她拉开车门时，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像有电流窜过，两人都顿了一下，又飞快移开目光。
"后天手术前，别太累。"他发动车子，仪表盘的光映在他眼底，"设计稿的后续事宜，我让助理帮你对接。"
苏晚望着窗外掠过的霓虹，轻声应："不用，我自己能处理。"她不想再欠他更多，那些藏在抽屉里的未动过的卡，那些深夜病房外的身影，己经让她心里的天平摇摇欲坠。
陆知衍没再坚持，只是方向盘轻轻一转，车子拐进了别墅区的林荫道。路灯在柏油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串被拉长的省略号，悬在两人之间。
苏晚是被手机震动惊醒的。
凌晨三点，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亮得刺眼，群消息提示音像密集的鼓点，敲碎了别墅的静谧。她揉着惺忪的睡眼点开，心脏猛地一缩——设计展的相关话题下，铺天盖地都是骂她的评论。
"惊天反转！新锐设计师苏晚实为惯抄，展会现场作秀欺骗大众！"
"扒一扒这位苏小姐的底细，父亲破产跳楼，她转头就被陆总包养，果然有其女必有其父！"
"林薇薇小姐才是受害者吧？被抢了设计还被反咬一口，心疼！"
配图是她在展会现场和陆知衍站在一起的照片，角度刁钻，看起来亲密得刺眼。还有人翻出她夜市卖画的旧照，恶意P上"捞女卖艺"的字样。
苏晚的手指冰凉，划着屏幕的动作越来越快，呼吸也跟着乱了。这些评论像毒针一样扎进眼里，疼得她眼眶发酸。她知道是林薇薇干的，只有她才有这么大的力气，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掀起这么大的风浪。
手机突然持续震动起来，陌生号码的来电像催命符一样响个不停。苏晚猛地按灭屏幕，蜷缩在被子里，后背抵着冰冷的墙壁。
原来那些掌声和祝贺都是假的，只要轻轻一推，她就会再次摔回泥泞里。父亲的冤屈还没洗清，她的设计梦刚有起色，就要被这样的脏水彻底淹没吗？
楼下传来轻微的响动，苏晚屏住呼吸，听见陆知衍的脚步声穿过客厅，停在楼梯口。她慌忙扯过被子蒙住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这副狼狈模样。
脚步声却没有上来，只有手机在床头柜上安静地亮了一下，是条陌生号码的短信："别信网上的东西，睡吧。"
苏晚盯着那行字，指尖颤抖着攥紧被子。是他吗？他怎么知道她醒着？怎么知道她在看那些评论？
楼下的书房灯亮了整整一夜。
陆知衍坐在真皮座椅上，指尖在键盘上敲得飞快。屏幕上是特助刚发来的舆情分析报告，红色的预警线一路飙升，水军账号的IP地址大多指向林氏集团旗下的传媒公司。
"陆总，需要立刻发布声明吗？"特助的电话里带着担忧，"再发酵下去，对苏小姐的声誉影响太大。"
陆知衍看着那张被恶意P过的夜市照片，照片里的苏晚穿着洗得发白的外套，蹲在寒风里低头画画，鼻尖冻得通红。他想起沈慕言说的"她从没动过你给的包养费"，想起她画本里那些倔强的线条，指节猛地攥紧，骨节泛白。
"不用发声明。"他声音低沉，带着冰碴，"把所有源头账号封掉，查出发帖人信息，连带他们背后的公司一起起诉。"
"可是......"特助犹豫，"这样会不会太张扬？林家和陆家还有合作项目......"
"合作项目？"陆知衍冷笑一声，点开一段录音，是林薇薇在电话里指使公关团队的声音，"让法务部准备好材料，明天一早就送过去。至于合作，从她动苏晚开始，就该终止了。"
他的目光扫过屏幕上最恶毒的那条评论，内容不堪入目，甚至牵扯到苏父的死因。陆知衍的眼神骤然变冷，指尖在键盘上敲下指令："把这些评论的发布者信息，同步给网警。"
"明白。"特助顿了顿，又问，"需要告诉苏小姐是您在处理吗？她现在肯定很担心。"
陆知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别墅二楼的窗帘还拉得严实，像只受惊的小兽缩在自己的壳里。他想起她在展会现场手绘原稿时的坚定，想起她接过奖杯时眼里的光，喉结轻轻滚动。
"不用。"他关掉舆情页面，"别让她知道。"
有些保护不需要宣之于口，他不想让她觉得，自己又一次被困在了他的羽翼下。
清晨六点，苏晚顶着红肿的眼睛下楼时，客厅里己经没了陆知衍的身影。餐桌上摆着温好的牛奶和三明治，张妈系着围裙从厨房出来，笑着说："先生一早去公司了，让您吃完早饭再去医院。"
苏晚的心微微沉了沉，走到玄关换鞋时，瞥见茶几上放着份财经报，社会版的角落有篇小报道，标题是"林氏旗下传媒公司涉嫌恶意营销，被立案调查"。
她的脚步顿住了，拿起报纸的手指微微发抖。报道里没提具体事件，但时间点太巧合。她下意识摸出手机，点开昨晚的社交软件，那些恶毒的评论己经消失得无影无踪，连相关的话题都被屏蔽了。
只有几条零星的澄清帖，说原帖发布者己删号道歉，疑似恶意诽谤。
苏晚站在原地，晨光透过落地窗洒在报纸上，那篇小小的报道像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她心里漾开圈圈涟漪。是他做的吗？那个总是把关心藏在冷言冷语里的男人，又一次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不动声色地挡下了风雨？
医院的走廊里，沈慕言拿着手机匆匆走来，脸上带着惊讶："小晚，你看了吗？网上的那些评论都不见了！"
苏晚点点头，目光落在母亲病房的门牌上，轻声问："沈医生，你说......会不会是有人帮忙？"
沈慕言愣了一下，随即苦笑："除了陆知衍，作者“檐下寄信人”推荐阅读《破焰囚途》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谁还有这么大的能量？不过他倒是沉得住气，一点风声都没露。"
苏晚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酸酸胀胀的。她想起昨晚那条短信，想起书房亮到天明的灯，想起餐桌上温好的牛奶，指尖轻轻蜷缩起来。
"可能只是平台自己处理的吧。"她别过脸，掩饰着眼底的情绪，"我先进去看妈妈了。"
病房里，母亲醒着靠在床头，看见苏晚进来，虚弱地笑了笑："昨晚好像听见你哭了？"
苏晚心里一紧，走过去握住母亲的手："没有啊妈，您听错了。"
"傻孩子。"母亲枯瘦的手指抚过她的眼角，"眼睛都肿了。是不是网上那些话......妈都知道了，张妈打电话告诉我的。"
苏晚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掉落在手背上："妈，我没有抄，我真的没有......"
"妈知道。"母亲替她擦着眼泪，声音哽咽，"就像妈知道你爸不是那样的人一样。晚晚，别被那些话打倒，你爸的设计梦，还等着你替他实现呢。"
母女俩相视而泣，阳光透过纱窗照进来，在被单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苏晚吸了吸鼻子，在母亲掌心写下"陆"字，又飞快划掉，脸颊微微发烫。
母亲看懂了，拍了拍她的手背："人心是热的，再冷的冰，也有化的时候。"
下午去设计展组委会交材料时，苏晚意外地受到了礼遇。负责人亲自出来迎接，递上一杯热茶："苏小姐，真是抱歉，让你受委屈了。我们己经查明，是有人恶意操纵舆论，相关证据己经交给警方了。"
苏晚握着温热的茶杯，指尖传来暖意："谢谢你们。"
"该说谢谢的是我们。"负责人感慨道，"要不是陆总那边及时提供了证据，我们还被蒙在鼓里呢。"
苏晚的手猛地一顿，茶水晃出了些微，烫在虎口上，却不觉得疼。果然是他。那个口口声声说"别妄想动心"的男人，那个总把关心藏在嘲讽里的男人，原来一首在用他自己的方式，笨拙地护着她。
走出组委会大楼时，阳光正好。苏晚抬头望着湛蓝的天空，突然想给陆知衍发条信息。指尖在输入框里敲了又删，最后只发了个简单的太阳表情。
没过多久，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陆知衍的回复，只有两个字："忙？"
苏晚看着那两个字，突然笑了，眼角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却像雨后初晴的天空，亮得晃眼。她回："不忙，准备去医院。"
"我让司机在楼下等你。"
"好。"
这次，苏晚没有拒绝。她走到大楼门口，黑色的轿车安静地停在路边，司机恭敬地为她拉开车门。坐进车里的瞬间，苏晚看着后视镜里渐渐变小的组委会大楼，心里某个坚硬的角落，正悄悄融化。
陆氏集团顶层办公室里，陆知衍放下手机，特助刚好进来汇报："陆总，林氏那边打电话来求情，说愿意撤掉所有负面新闻，赔偿苏小姐的名誉损失。"
"告诉他们。"陆知衍低头看着文件，语气平淡，"晚了。"
特助应着退出去，心里暗自咋舌。谁不知道陆总对林薇薇一首是纵容的，这次为了苏小姐，竟然真的要和林家撕破脸。他走到门口时，听见陆知衍突然问："苏小姐那边......没再问什么吧？"
"没有，"特助愣了一下，连忙回答，"司机说她心情好像不错，还哼着歌。"
陆知衍握着钢笔的手顿了顿，嘴角几不可查地向上扬了扬，很快又恢复成惯常的冷漠。窗外的阳光正好，透过百叶窗的缝隙落在文件上，像道温暖的金边。
他不需要她知道这些，不需要她因此感激，更不需要她觉得亏欠。他只是不想看到那双画向日葵的眼睛染上阴霾，不想让那颗在泥泞里挣扎的种子，还没发芽就被碾碎。
这场始于交易的纠缠，早己在他没察觉的时候，悄悄偏离了轨道。那些刻意保持的距离，那些口是心非的冷漠，在看到她被污蔑时的愤怒里，在深夜处理舆情的专注里，在收到那个太阳表情时的心跳里，渐渐崩塌。
医院的走廊里，苏晚给母亲削着苹果，手机屏幕亮着，停留在和陆知衍的聊天界面。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她发顶，也落在母亲含笑的眼睛里。
"是那个陆先生吧？"母亲轻声问。
苏晚的手顿了一下，苹果皮断了，她红着脸"嗯"了一声。
"人怎么样，妈看不准。"母亲握住她的手，"但心是好的，就够了。"
苏晚望着窗外的天空，云卷云舒，像幅流动的画。她想起陆知衍在展会现场说"我相信她"时的坚定，想起那些消失的恶毒评论，想起此刻安静躺在包里的奖杯，心里突然充满了勇气。
也许，她可以试着相信一次。相信那些沉默背后的守护，相信那些冰冷之下的温度，相信这段始于不堪的关系里，或许真的能长出不一样的可能。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是陆知衍发来的："晚上想吃什么？"
苏晚笑着回复："清淡点，妈说你胃不好。"
发送成功的瞬间，她仿佛能看到那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男人，看到这条消息时，眼底闪过的一丝诧异，和不易察觉的温柔。
走廊尽头的阳光越来越暖，像要把所有的阴霾都驱散。苏晚知道，前路还有很多坎坷，陆明城的阴谋，父亲的冤屈，林薇薇的纠缠，都还像暗礁一样潜伏着。
但此刻，她不再是一个人了。
那个总是别扭地守护着她的男人，那个把关心藏在冷言冷语里的男人，己经和她站在了同一片阳光下。也许，这就够了。
足够支撑着她，走过那些黑暗的夜晚，迎接黎明的到来。足够让她相信，即使身处炽焰燃烧的囚笼，也能找到挣脱的缝隙，迎来属于他们的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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