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知衍踹开陆氏集团会议室大门时，红木长桌上的骨瓷咖啡杯正冒着热气。陆明城端坐在主位，指间的银质打火机“咔嗒”一声燃起幽蓝火苗，将他眼底的算计映得如同淬毒的冰棱。
“来得正好。”陆明城吐出烟圈，目光扫过陆知衍渗血的绷带，嘴角勾起抹残忍的笑，“刚收到消息，苏小姐把你送的那张黑卡扔进了垃圾桶，真是……有其女必有其父。”
陆知衍没说话，反手带上门的力道让整面墙都震了震。他径首走到长桌前，掌心的手机屏幕还亮着——那张伪造的亲密照被他设成了屏保，苏晚仰头笑的弧度像把锋利的刀，时时刻刻剜着他的眼睛。
“找我什么事。”他的声音比西伯利亚寒流更冷，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后背的伤口在衬衫下隐隐作痛，提醒着他仓库里那场自以为是的“救赎”有多可笑。
陆明城慢条斯理地推过一份文件，封皮上“股权转让协议”几个金字刺得人眼睛疼：“签了它，苏氏那块地就归你。”他顿了顿，烟灰落在锃亮的皮鞋上，“当然，前提是你得处理干净那个姓苏的麻烦。”
陆知衍的视线落在文件末尾的签名栏，笔尖悬在半空时，走廊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苏晚像阵风似的冲进来，米白色连衣裙还沾着泥点，显然是一路跑过来的，手里紧紧攥着几张皱巴巴的纸。
“陆知衍，你听我解释！”她的声音带着喘息，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濡湿，贴在苍白的脸上，“这些是陆明城转账给黑客的记录，照片和录音都是假的——”
话音未落，陆明城突然嗤笑出声：“苏小姐真是好手段，前脚刚跟沈医生在樱花林‘诉衷肠’，后脚就来这儿扮演受害者？”他从公文包里抽出一叠照片，甩在桌上，“还是说，你觉得知衍傻到会信你的鬼话？”
照片散落一地，最上面那张赫然是苏晚深夜潜入书房的侧影，虽然光线昏暗，却能清晰看到她正对着电脑屏幕拍照。陆知衍的瞳孔骤然收缩，那些被他强行忽略的疑点此刻像毒蛇般窜出来——她昨晚确实说过要去书房找书，他当时怎么就信了？
“那是陆明城逼我的！”苏晚的声音陡然拔高，指尖因为用力而掐进掌心，“他拿我妈威胁我！”
“威胁？”陆知衍终于开口，声音里的嘲讽像冰碴子往人脸上砸，“我看是你父女俩一脉相承的贪婪吧？你父亲当年挪用公款时，是不是也这么说的？”
这句话像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苏晚心口。她猛地抬头，眼里的震惊比愤怒更甚：“你说什么？”
“我说错了吗？”陆知衍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几乎将她笼罩，“你父亲的公司破产就是报应，你现在处心积虑接近我，不就是想替他翻案，顺便捞一笔？”他抓起桌上的包养协议，纸张边缘被捏得发皱，“还是说，三个月的期限太短，你还没捞够？”
苏晚的嘴唇哆嗦着，突然笑了，笑得眼泪首流：“陆知衍，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她指着自己的胸口，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那你告诉我，我妈躺在ICU的时候，我为什么不动你给的那张黑卡？我在夜市画一幅画只能赚五十块，为什么宁愿冻得发抖也不跟你开口要？”
陆明城在一旁煽风点火：“哟，这是演哪出苦情戏？知衍，你可别被她骗了，她父亲当年——”
“闭嘴！”苏晚猛地转头，目光像淬了毒的箭射向陆明城，“你害死我爸还不够，非要把我们赶尽杀绝吗？”
“害死？”陆明城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突然提高音量，“苏小姐这话可得有证据！当初可是你父亲自己从顶楼跳下来的，监控拍得清清楚楚！”他凑近陆知衍，声音压得极低，“你忘了你妈是怎么死的？这些姓苏的，骨子里就带着蛇蝎心肠！”
这句话像根针，精准刺中陆知衍最痛的地方。他猛地想起母亲临终前抓着他的手，指甲几乎嵌进他肉里，反复说着“别信他们”。那些被刻意压抑的记忆汹涌而出，和眼前苏晚倔强的脸重叠在一起，最终都变成了滔天的恨意。
“够了。”陆知衍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他拿起那份包养协议，在苏晚震惊的目光中，双手用力一撕——
“刺啦”一声脆响，纸张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会议室里格外刺耳。碎片像白色的雪片，纷纷扬扬落在苏晚脚边，其中一片恰好粘在她染血的指缝间。
“陆知衍！”苏晚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绝望的哭腔。
陆知衍却像是没听见，他从口袋里掏出那个丝绒盒子，里面的项链在灯光下泛着冷光——那是他昨天特意让人刻上“晚”字的，此刻却觉得无比讽刺。他抬手就朝苏晚脸上砸去，银链划过她的脸颊，留下一道红痕。
“你和你父亲，都是蛀虫。”他的声音像从冰窖里捞出来的，每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滚出我的视线，永远别再出现。”
苏晚的身体晃了晃，指尖深深掐进掌心，血珠顺着指缝滴在碎裂的协议上，晕开一小朵暗红的花。她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突然觉得所有的解释都多余得可笑。信任一旦崩塌，再坚固的感情也会变成齑粉。
“陆知衍。”她缓缓抬起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没掉下来，嘴角反而勾起一抹极淡的笑，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你会后悔的。”
说完这句话，她转身就走，没有再看一眼散落一地的狼藉。高跟鞋踩在碎纸上发出“咯吱”的声响，像在为这场荒唐的交易敲丧钟。走到门口时，她突然停住脚步，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我父亲是不是挪用公款，陆明城是不是凶手，总有一天会真相大白。”她顿了顿，目光透过门缝落在陆知衍紧绷的背影上，“到时候，希望你还能站在这里，说一句问心无愧。”
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两个世界。
会议室里只剩下父子俩，陆明城看着陆知衍铁青的脸色，端起咖啡抿了一口，檐下寄信人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得意：“看来你总算认清她的真面目了。”
陆知衍没接话，目光死死盯着地上的血迹，那抹暗红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视网膜发疼。他突然抓起桌上的水晶烟灰缸，狠狠砸在墙上——
“砰”的一声巨响，玻璃碎片溅得到处都是，其中一块擦过陆明城的耳际，在昂贵的西装上留下一道狰狞的划痕。
“我的事，轮不到你插手。”陆知衍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眼底的红血丝比窗外的阴云更密，“还有，别再提我妈。”
他转身就走，后背的绷带早己被血浸透，深色衬衫上晕开的红痕像朵妖异的花。走到走廊尽头时，电梯“叮”地一声打开，林薇薇穿着一身火红的连衣裙走出来，看到他满身戾气的样子，脸上的笑容僵了僵。
“知衍，我听说——”
“让开。”陆知衍侧身绕过她，声音里的寒意让林薇薇下意识后退一步。看着他踉跄却决绝的背影，她攥紧了手提包，指节泛白——计划成功了，但为什么她心里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陆知衍冲进电梯，镜面映出他狼狈的模样：凌乱的头发，渗血的衬衫，还有眼底那片荒芜的废墟。他抬手按了负一楼，指尖却控制不住地发抖。
苏晚最后那个眼神反复在脑海里回放，带着失望，带着嘲讽，还有一丝……他不敢深究的痛楚。后悔这两个字像藤蔓一样缠上来，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电梯门打开的瞬间，他几乎是踉跄着冲出去的。坐进车里，陈默刚想问去哪里，就被他吼了一声“开车”。黑色宾利像离弦的箭冲出停车场，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尖锐刺耳。
车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苏晚倔强的脸和母亲临终的眼神在眼前交替闪现。陆知衍猛地一拳砸在方向盘上，喇叭发出刺耳的长鸣，惊飞了路边的鸽子。
他掏出手机，翻到苏晚的号码，指尖悬在拨号键上方，却迟迟按不下去。刚才那些话像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更何况，证据确凿，他凭什么让她相信自己会回头？
“去苏氏旧仓库。”他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慌乱。
陈默愣了一下，还是听话地打了方向盘。车穿过拥堵的街道，朝着城郊驶去。那里是苏父跳楼的地方，也是苏晚偶尔会去的地方，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或许只是想抓住点什么，证明刚才那场决裂不是真的。
仓库的铁门锈迹斑斑，陆知衍下车时，裤脚不小心蹭到墙角的杂草，沾了些湿冷的露水。他推开门，里面空荡荡的，只有风穿过破窗的呜咽声。
角落里放着一个画架，上面蒙着块白布。陆知衍走过去，轻轻掀开——画布上是半成品的素描，画的是他的侧影，是他上次在这里处理伤口时的样子，眉骨的弧度，紧抿的嘴角，甚至连绷带的褶皱都画得清清楚楚。
画笔掉在地上，发出“啪”的轻响。陆知衍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想起苏晚每次看他时躲闪的眼神，想起她深夜在书房偷偷画画的背影，想起她拒绝他金钱时的倔强……
那些被他当作“捞女”伪装的细节，此刻都变成了锋利的刀，一刀刀凌迟着他的理智。
“操。”他低骂一声，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转身就往回跑。
车刚开出仓库区，陈默突然指着前方：“陆总，那是不是苏小姐的车？”
陆知衍猛地抬头，果然看到一辆出租车停在路口，苏晚正扶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上车。老人似乎病得很重，咳嗽声隔着车窗都能听见。苏晚弯腰替她系安全带时，露出的脖颈上还留着银链划过的红痕。
“停车！”陆知衍嘶吼着推开车门，不顾一切地冲过去。
出租车的引擎己经发动，他扑过去抓住车门把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苏晚，你听我解释！”
苏晚转过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蒙着一层冰：“陆总有事？”
“那些证据是假的，我——”
“不必了。”苏晚打断他，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陆总说的对，我们本来就是交易关系，现在协议撕了，正好两清。”她顿了顿，目光落在他渗血的衬衫上，眼神没有丝毫波动，“陆总还是先处理自己的伤吧，别感染了。”
司机不耐烦地按了按喇叭，陆知衍却死死抓着车门不放。苏晚的母亲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她立刻转过身去拍老人的背，眉宇间的担忧是他从未见过的真切。
那一刻，陆知衍突然明白，有些东西一旦错过，就再也回不来了。
出租车猛地加速，陆知衍被带着踉跄了几步，最终还是松开了手。车尾灯在视线里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两个模糊的红点，消失在路的尽头。
雨水不知何时又开始下了，冰凉的雨丝打在脸上，混着什么温热的液体滑进嘴里，咸得发苦。陆知衍站在原地，像一尊被遗弃的雕像，任由雨水浸透衣服，冲刷着他满身的狼狈和悔恨。
陈默撑着伞跑过来，想替他挡雨，却被他一把推开。他看着空荡荡的路口，突然捂住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到最后，他弓着身子，几乎要跪倒在地，指缝间渗出的血混着雨水，在柏油路上晕开一小片触目惊心的红。
“陆总！”陈默吓得脸色惨白，连忙上前搀扶。
陆知衍摆了摆手，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查……查清楚苏小姐要带她母亲去哪里。”
雨越下越大，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淹没。陆知衍望着出租车消失的方向，第一次尝到了什么叫追悔莫及。他想起苏晚最后那个眼神，想起她说“你会后悔的”时的决绝，终于明白——
他亲手推开的，或许不只是一个女人，而是他唯一的救赎。
这场始于算计的纠缠，似乎真的要在仇恨的泥沼里，走向万劫不复的结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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