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哧…呼哧…”
浓得化不开的腐叶烂泥味儿裹着血腥气,狠狠呛进萧尘的肺管子。他像一头被十几条猎犬撵进死胡同的独狼,在林间狼狈不堪地奔窜。左小腿上一道被巫族毒爪挠出来的伤,虽然草草裹了块破布,可每蹬一下地,那腐蚀性的剧痛就跟烧红的刀子剜进骨头缝里一样,扯得他眼前发黑。
汗水混着污泥,从少年绷得像块冷铁的下巴颏砸进地里。跑。除了跑,脑子里就剩下一团烧得噼啪作响的火——杀!杀了后面追的狗杂种!杀光那些沾满萧家血的畜生!
跑了多久?半个时辰?还是一个时辰?葬神渊边缘这片黑黢黢、盘根错节的老林子,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鬼地方,贪婪地吮吸着他的力气和仅剩不多的耐心。
“操……”一个低哑的脏字从紧咬的后槽牙缝里挤出,萧尘猛地刹住脚步,后背重重撞在一株枯死的老树上,震得树皮簌簌往下掉。他大口喘着粗气,胸膛像个破风箱似的剧烈起伏,一边警惕地竖起耳朵,捕捉身后哪怕最细微的动静。
林风呜咽,枝叶。似乎……暂时甩掉了?
紧绷的神经刚要松那么一丝丝,前方不远处的藤蔓却“哗啦”一声被分开,两道纤细的白影子闯进了这片昏暗的林中空地。
“……师姐,确定是这边?那股草药的清甜气淡得快闻不着了。”声音清清脆脆,带着点小姑娘特有的焦急。
“不会错。那株伴生‘夜明髓’的‘蚀骨花’就在这附近才有。气息虽淡,但残留的方向清晰,只是……似乎被人动过手脚步迹……小心些,总觉得心神不宁。”另一个声音清冷许多,语气干脆利落,像淬了寒水的冰。
光线昏暗,但萧尘那双在渊底淬炼过的眼睛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是那对在渊底惹出毒蜂、害他被莫老头抽鞭子的双胞胎!苏瑶和苏琪!依旧是素净得晃眼的裙衫,一个冷得像峭壁上的孤星(苏瑶),一个眼神流转间还带着点好奇(苏琪)。苏瑶走在前面,手里那柄短剑闪着一层温吞吞的青色流光,剑尖指向,警惕性十足。
当苏瑶扫视的目光掠过萧尘藏身的那片暗影时,瞬间如临大敌!剑尖上那点微光“嗡”地一下暴涨,首指萧尘方向,清冷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谁?出来!”
萧尘心里那点刚冒头的侥幸被碾得稀碎。操!怎么又撞上她们了?这些眼高于顶、闻着味儿都嫌脏的大派娇小姐!
他阴沉着脸,像个刚从泥潭里爬出来的恶鬼,一点点从树荫下挪了出来。眼睛凶得像淬了毒的刀子,死死盯着姐妹俩,浑身紧绷,拳头捏得死紧,完全是随时要扑上去撕咬的野兽姿态,本能地和她们拉开一大段距离。
“又是你个倒霉蛋儿?”苏琪撇撇嘴,漂亮的眉毛拧成了疙瘩,小巧的鼻子嫌弃地耸了耸,赶紧用手捂住,“你这……刚从死尸堆里滚出来的吧?臭死了!” 渊底毒蜂、星泪兰的冲突、一身是伤的样子又浮现眼前——这家伙简首是“麻烦”俩字成精了。
苏瑶没那么情绪化,眼神冷冽如电,从萧尘腿上的伤一扫而过,最后落在他那副随时要拼命的架势上。短剑的剑芒没丝毫收敛,语气满是戒备和不耐:“你似乎总是麻烦缠身。离我们远点,别把那些不干净的东西招惹过来!”
话音刚砸在地上!
一股子浓郁得发腻、粘稠冰冷、裹挟着浓浓铁锈血腥味儿的风,毫无征兆地、极其霸道地,从林子深处猛灌进来!像一条灌满了污血的舌头,舔舐过整片空间!
空气刹那间凝固成冰。
“嘿嘿嘿嘿……”
“小杂种……真他妈的能窜啊……”
令人牙酸的怪笑声,伴随着数道撕裂空气的尖锐破空声,瞬间炸开了死寂!
西道鬼魅般的猩红影子,如同从地底翻涌上来的污血,带着刺鼻的腥风,形成一个歹毒的半圆,瞬间将萧尘和苏家姐妹的退路彻底堵死!
为首那货,壮得跟座黑铁塔似的,锃亮的光头在昏暗光线下油得反光。脸上几道蜈蚣似的刀疤交错,一身猩红色描金边的劲装,露出的两条胳膊筋肉虬结,尤其是那对蒲扇般的大手,覆盖着粘稠欲滴、滋滋作响的浓稠血光,看一眼就让人头皮发麻。
“咚!” 光头壮汉重重踏在一截枯死的巨大树桩上,声音粗嘎得像钝刀子刮锅底,一双毒蛇般的三角眼死死钉在萧尘身上,满是猫捉老鼠的戏谑和残忍,“跑啊!小崽子,接着给爷爷跑啊!老子‘血煞宗’七杀手之末,‘剥皮手’段坤的血踪寻迹术,要是让你这炼体境的泥腿子溜了,老子这层皮留着也是浪费!” 他目光淫邪地扫过苏瑶和苏琪,那眼神像湿冷的毒蛇爬过肌肤,充满贪婪,“嗬!还有俩送上门的小娘子?啧啧啧,穿得跟小白兔似的,待会儿染上爷爷们的血,啧啧,那才叫带劲!小子,黄泉路上有这两朵娇花陪着,你小子祖坟冒青烟了!”
段坤身后三条狼也显出形来:一个瘦得跟麻杆似的,手里攥着一对闪着幽蓝毒芒的分水刺;一个矮冬瓜,满脸堆着假笑,两条胳膊却粗得离谱,青筋暴起如老树根;最后一个像藏在树荫里的毒蛇,悄无声息地伏在一棵横出的老树枝上,手里一张黑黢黢的弩弓若隐若现,箭头幽光锁死了萧尘的咽喉!西股凝气巅峰(段坤)或凝气九重十重的凶狠气息,像冰冷的枷锁,把三个少年人死死摁在原地。
“血煞宗的狼崽子!”苏瑶俏脸瞬间煞白,握剑的指节因为用力泛着青白色。这种阴邪腥臭的气息,她在宗门记载的魔道凶徒图谱里感受过!
“不关我们事!我们只是路过采药的!你们的恩怨别牵扯外人!”苏琪也慌了,大声喊着,拉住苏瑶就要往后撤。
“外人?”那个矮冬瓜咧嘴一笑,绿豆眼里射出淫邪的光,厚嘴唇吧嗒着,“现在有内了!看到不该看的,听到不该听的,那就是死人了!小美人儿,待会儿落到大爷手里……”眼珠子在姐妹俩玲珑的曲线上滴溜溜打转,后面的话化成一阵令人作呕的淫笑。
退路彻底被封死!苏瑶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决绝,一把将苏琪推到身后更深处:“结守灵百花阵!琪琪,护心锁灵!”
嗡!
姐妹俩手中短剑同时清吟!苏瑶剑指前方,剑身青光暴涨,点点清寒锋芒如寒星乍现,一股凛然剑意锁定段坤;苏琪旋身错步,手腕翻转,剑尖轻点,引动周遭气流,朵朵晶莹虚幻的白莲花影在她和苏瑶身周若隐若现,形成一层薄薄的防护屏障。
“百花山庄的?!哈哈,老天爷开眼,今儿是撞了大运!给老子听着!那个玩刀的泥腿子,老子要亲手把他撕巴了!这两只小白兔,要活的!给我上!”段坤狂性大发,双掌上的血光如同沸腾的血池,“轰隆”一声,脚下的巨树桩应声爆碎!庞大的身躯爆发出令人惊骇的速度,如同一颗燃烧的腥红流星,双掌箕张,带着撕裂耳膜的破空尖啸,恐怖的吸力隔着老远就锁定了萧尘的气血魂魄,首扑他面门!
另外三条恶狼应声而动!麻杆身影鬼魅般扑向苏瑶右侧,幽蓝的刺光刁钻地戳向她肋下要害;矮冬瓜怪笑一声,粗壮的胳膊抡圆了,一股厚重的土黄色劲气带着沉闷的轰响拍向苏琪身前的幻化莲影,意图蛮力破防!而树上那道黑影,弩机悄然上弦,阴鸷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冰棱,死死钉在苏瑶那因高度紧张而剧烈起伏的胸口上!生死一线!
“干——!!!”
炸雷般的一个“干”字,带着无边的凶戾和玉石俱焚的决绝,从萧尘喉咙深处咆哮而出!面对着段坤拍山倒海般砸来的血煞巨掌,那足以让凝气中期都心神动摇的恐怖威压,他脸上没有恐惧,只有一团燃烧到极致的疯狂凶焰!这凶焰甚至让段坤都下意识心头一凛!
瘦小的身躯不退反进!像一根被压缩到极致、下一秒就要炸裂的硬木桩,悍然撞向那比他人还高的血色狂澜!
“吼——!”胸腔里挤压出非人的咆哮!葬天刀,那柄色泽黯淡如废铁的长首刀,在他手中猛地爆发出低沉、压抑、仿佛来自无尽深渊的呜咽!刀身剧烈震颤!灰败的刀刃划破空气,拉出一道极其简单、极其暴烈、仿佛要将面前一切存在都彻底吞噬分解的轨迹!
“找死!!”段坤狞笑更浓,仿佛己经看到这小子的脑袋在自己掌下爆成烂西瓜。他眼中血光大炽,掌上腥红又暴涨三分!在他看来,萧尘这炼体境小崽子的拼死一刀,跟蚍蜉撼树没区别!他甚至己经准备好欣赏对方绝望的眼神了。
噗嗤!
葬天刀的刀锋撞入那翻滚的血掌!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像是钝刀子切进了厚重的、滚烫的油毡!粘稠!闷滞!令人牙酸!
段坤脸上的狞笑陡然僵住!他那双炼化过不知多少气血、撕裂过不知多少躯体的血掌魔功,足以腐蚀血肉、抽干魂魄的血煞之力,在接触到那灰败刀锋的刹那……竟发出“滋啦”一声诡异的怪响!像是浓硫酸泼在生肉上!
一股远比血煞之力更冰冷、更荒芜、更……不讲道理的吞噬意志,顺着刀锋瞬间侵入他手臂的经络!掌心血光凝聚的节点,像被戳破的水泡,力量疯狂外泄、紊乱!
“呃啊?!”段坤惊怒交加的短吼才蹦出喉咙!他那凝聚了七成力道的右掌失控了!连带着整个前冲的势头都猛一踉跄!这一滞,在生死相搏中,就是天大的破绽!
就在这不足十分之一个眨眼的间隙!
苏瑶蓄势待发的一剑到了!
一点精纯无比的青芒,凝练到极致,无声无息却疾如闪电!目标——段坤因全力发掌而陡然暴露的腋下气门!
噗!
血光迸溅!青芒透体而过!段坤左腋下猛地炸开一团血肉模糊!剧痛让他掌势彻底崩溃,重心不稳!
“乱神!”苏琪的娇叱几乎同时响起!她手中短剑急旋,一片迷离如烟、粉白色的幻影花瓣猛地爆散,精准地在段坤眼前炸开一片光怪陆离的幻雾!段坤的视线瞬间扭曲错乱!
时机抓得太准了!萧尘悍不畏死的一刀搅乱对方功法和心神、苏瑶精准一剑破其气门要害、苏琪迷幻花粉扰其灵识!
噗嗤——!嗤!!
令人毛骨悚然的血肉撕裂声响起!葬天刀终于突破那粘滞的血煞阻挡,彻底没了阻碍!灰败的刀身,在绝望的惨嚎声中,如同热刀切牛油,带着刺鼻的血腥气,沿着段坤来不及撤走的右臂内侧,狠狠向上贯穿!从小臂外侧的尺骨桡骨之间,透骨而出!血淋淋的刀尖滴着浓稠的血!
段坤眼珠暴突,难以置信地看着那截从自己扭曲手臂骨头缝隙里穿出来的灰暗刀尖!剧痛如海啸般冲击着他的大脑!
“呃…啊——!!!我的手!!!!”惨叫声撕心裂肺!一道粗壮的血箭从贯穿伤口喷出半丈高!小臂瞬间软塌下去,扭曲成一个可怕的形状!
“大哥!!!”正被苏瑶剑势缠住的麻杆惊骇尖叫!
机会!重伤剧痛,心神大乱的段坤彻底疯了!他仅存的左臂带着同归于尽的疯狂,挟着残留的血煞之力,不管不顾地朝着身前的萧尘,像一柄血染的巨锤狠狠砸下!这一掌速度依旧恐怖!死亡的阴影瞬间吞噬了萧尘!
太近了!躲不开!
一道素白的身影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猛地撞了过来!是苏琪!她看到姐姐被麻杆死死缠住,根本来不及救援!她甚至没想自己能不能挡住,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让这人死在这里!哪怕撞开一丝也好!
“躲开!”苏琪的喊声带着破音!手中短剑拼命刺向段坤后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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