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哭泣声，像一只无形的小手，紧紧地揪住了韩思婷的心。
它不同于成年人崩溃时的嚎啕大哭，也不同于孩童撒娇时的啼哭。那是一种被恐惧和绝望浸泡透了的、断断续续的抽噎，仿佛连哭泣的力气，都快要被耗尽。
韩思婷和凌亦辰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意识波动中，感受到了一丝凝重。
他们小心翼翼地，循着哭声，向地下室的深处走去。
凌亦辰的守护者化身，走在最前面。他手中的数据长剑，散发着柔和的蓝光，驱散了周围的黑暗，也像一个移动的“安全区”，隔绝了空气中那股令人不适的阴冷潮气。
地下室的布局很混乱，像一个被遗弃了多年的仓库。随处可见蒙着厚厚灰尘的旧家具、装满杂物的木箱，以及一些……锈迹斑斑的铁链。
越往里走，那股发霉的味道就越重，其中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作呕的铁锈味。
最终，他们在地下室的最里侧，一个被巨大的酒架挡住的角落里，找到了哭声的源头。
那是一个用粗大的铁栏杆，隔出来的小小的囚笼。
囚笼大概只有两三平米大小，里面空空如也，只有冰冷潮湿的水泥地。
而一个瘦小的身影，正蜷缩在囚笼的最角落里，抱着膝盖，将头深深地埋在双臂之间，身体因为寒冷和恐惧，正不住地微微颤抖。
那是一个看上去年纪约莫只有七八岁的小男孩。
他穿着一身明显不合身的、洗得发白的旧睡衣，赤着双脚，踩在冰冷的地面上。他的头发乱糟糟的，小脸也脏兮兮的，但依然能看出，那是一张极其俊秀、宛如瓷娃娃般精致的脸庞。
是童年时的沈牧。
他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韩思婷和凌亦辰的到来，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发出一声声令人心碎的、压抑的呜咽。
韩思婷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刺了一下。
这就是沈牧那座“疯王之城”的根源吗？
不是什么宏大的野心，也不是什么扭曲的欲望。
而是一个被关在冰冷囚笼里，孤独哭泣的……小男孩。
她想上前，却被凌亦辰的守护者化身，用手臂轻轻拦住了。
“等等。”凌亦辰的声音，通过数据流，首接传递到她的脑海中，“你看那里。”
韩思婷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去，瞳孔猛地一缩。
在囚笼的外面，紧挨着栏杆的地方，放着一个东西。
一个不锈钢的……狗碗。
碗里，空空如也。
这个画面，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了韩思婷的胸口，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一个孩子，一个狗碗，一个囚笼。
这三个元素组合在一起，所代表的含义，是任何语言都无法形容的，极致的羞辱与残忍。
难怪……难怪成年后的沈牧，会那么偏执地追求掌控，那么病态地渴望证明自己。因为他的童年，他的“自我”，就是从这种连“人”的尊严都被剥夺的绝境中，挣扎出来的。
就在这时，蜷缩在角落里的小沈牧，似乎是哭累了。他缓缓地抬起头，那双本该清澈明亮的眼睛里，此刻却充满了与年龄不符的、死灰般的麻木和……一丝倔强。
他看着那个空空的狗碗，小小的嘴唇，因为饥饿和寒冷，己经变得有些发紫。他下意识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极其细微的吞咽声。
但他没有去碰那个碗。
他只是看着，眼神里，是超越了生理本能的，一种近乎顽固的抗拒。
他宁愿挨饿，宁愿受冻，也不愿意……像狗一样乞食。
这份深入骨髓的骄傲，或许就是他日后能建立起庞大商业帝国的种子。但此刻，这份骄傲，带给他的，却是无尽的折磨。
终于，他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猛地转过头，看向了韩思婷和凌亦辰的方向。
当他看到凌亦辰那个由数据构成的、高大而陌生的身影时，眼中瞬间爆发出强烈的恐惧和警惕，像一只受惊的幼兽，猛地向后缩去，后背重重地撞在了冰冷的墙壁上。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爱，是治愈一切的最终答案
“别……别过来！”他的声音，因为虚弱和害怕，嘶哑而颤抖。
韩思婷立刻对凌亦辰说：“你身上的能量太强了，会吓到他。你退后一点，让我来。”
凌亦辰的守护者化身，毫不犹豫地向后退了几步，隐入了稍远处的黑暗中，只留下一束柔和的蓝光，照亮着这片区域。
韩思婷深吸一口气，将自己意识体的形态，调整到最柔和、最没有攻击性的状态。她缓缓地、一步一步地，向着囚笼走去。
“别怕。”她的声音，像一阵温暖的春风，轻轻地拂过这间阴冷的地下室，“我不是来伤害你的。”
小沈牧警惕地看着她，小小的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
“你们是谁？”他问，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那么颤抖，“是……是我爸爸派你们来的吗？”
提到“爸爸”两个字时，他眼中的恐惧，又加深了几分。
韩思婷在囚笼外一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她没有试图去打开那把锈迹斑斑的大锁，而是选择用一种最平等、最尊重的方式，缓缓地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笼子里的小男孩平齐。
“我们不是你爸爸派来的。”她温柔地注视着他，眼神里充满了真诚和疼惜，“我们是……感受到你的哭声，所以才找到这里来的。”
“我没有哭。”小沈牧立刻倔强地反驳道，飞快地用脏兮兮的袖子，擦了擦眼角。
韩思婷没有戳穿他，只是微笑着说：“嗯，你没有哭。你很勇敢。”
这句简单的肯定，似乎让小沈牧紧绷的身体，有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放松。
“我叫韩思婷，是一名……可以帮助别人做个好梦的医生。”韩思婷继续用最温和的语气，介绍着自己，“你愿意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小沈牧抿着嘴，犹豫了很久，才用蚊子般的声音，低声说道：“我叫……沈牧。”
“沈牧。”韩思婷在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轻声说，“很好听的名字。沈牧，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是……在玩捉迷藏的游戏吗？”
她用一种最天真的方式，去触碰他最残忍的现实。
提到这个问题，小沈牧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去。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沉默了。
长久的沉默后，他才用一种近乎梦呓般的声音，轻声说道：“爸爸说……我在犯错。”
“犯错？”
“嗯。”小沈牧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迷茫和委屈，“他说，软弱，就是原罪。同情心，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他说……我必须学会像狼一样思考，像狗一样生存。否则，就不配做他的儿子。”
“所以……他就把你关在了这里？”韩思婷的心，揪得更紧了。
小沈牧点了点头，小小的身体，又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他说……什么时候我愿意……愿意去吃那个碗里的东西，什么时候，他才会放我出去。”
他说到这里，再也忍不住，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但他依旧死死地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那份委屈、那份恐惧、那份被至亲之人用如此残忍的方式对待的痛苦，几乎要将这个小小的身体撕裂。
韩思婷看着他，感觉自己的心，也跟着一起碎了。
她知道，任何语言的安慰，在这样的创伤面前，都是苍白无力的。
她缓缓地，向着囚笼的栏杆，伸出了自己的手。
就在这时，整个地下室，毫无征兆地，剧烈地摇晃了起来！
一股强大到令人窒息的、充满了暴戾和专制气息的黑暗能量，从地下室的入口处，疯狂地涌了进来！
一个巨大而扭曲的、看不清面容的黑色影子，堵住了唯一的出口。那影子，散发着比之前那些“数据幽灵”，强大百倍的压迫感！
“谁允许你，对他产生同情心的？！”
一个雷鸣般的、充满了怒火的声音，在整个空间里炸响！
“我说过，软弱，必须被清除！”
那个黑影，正是沈啸天留在他儿子潜意识里，最深、最恐怖的……暴君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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